第 164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19 15:22      字数:4885
  廊上一群宫女砖红色的曲裾勾勒出柔媚的曲线,为首的年轻妇人发觉里面的人睡着,便将手里的食盒交给身旁侍女,放轻脚步,缓步走入。
  她跪在几前认真端详他。
  他的长相真的很俊美,介于粗犷和文雅之间,通身的阳刚之气,并不像她从前看过的那些好读儒家书籍的男人温和有礼,他的气息侵略性极强,在他身边也很有压迫感,但令她莫名迷恋。
  “不曾午睡?”赢驷尚未睁开眼,便开口说话。
  魏菀吓了一跳,旋即道,“我听闻君上最近食欲不佳,便做了些清粥小菜,另用红果做了小点开胃,君上试试?”
  赢驷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点头。
  魏菀的芙蓉面上笑容绽放,立刻令人送了水进来,亲自服侍赢驷简单洗漱。
  对于她这样的举动,赢驷从来没有拒绝,却也从未表示喜欢。魏菀乃是一国公主。纵然并非魏王后所出。但母亲出身高贵,她是绝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第一次这样伺候赢驷的时候有些笨手笨脚,但他也不曾嫌弃。
  无论是任何方面,赢驷都对她特别宽厚偏待,以至于魏菀渐渐以为。赢驷天生冷淡,不会笑,不会怒。
  许多次,魏菀也想对他撒娇。但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实在令人胆怯。
  “君上……”陶监看着端到案几上小点,忍不住出声阻止,但又碍于是国后亲手所做,他只好点到为止,“这红果小点……”
  魏菀抬头看向陶监,“有何不妥吗?”
  陶监眼睁睁的看着赢驷面无表情的将小碟中的开胃点心一个个吃下。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并无,奴多嘴,请国后恕罪。”
  一盘小点、一碗清粥,一碟清烫的苦叶菜,赢驷吃的一点不剩。
  魏菀令人收起餐具,还想再与赢驷说会儿话,见他漱口之后,竟又拿起了奏简。只好悻悻告退。
  陶监看了赢驷一眼,悄悄尾随出去。
  “国后慢行。”陶监道。
  魏菀听见陶监的声音还以为赢驷传话,心里十分高兴,“何事?”
  陶监将身子几乎弓到地上,这是除了匍匐之外最大的礼节,陶监身为赢驷的近身大太监,等闲是不需要行此大礼的。
  “陶监这是作甚,快起来。”魏菀有些惊讶。
  “请恕奴直言。”陶监依旧供着身子,声音不疾不徐。“君上最近胃肠不好。总是会痛,御医交代饮食清淡。”
  红果做成的小点虽然酸甜可口。但不利于养胃,吃完必定不会舒服,魏菀是知道的,赢驷又岂会不知?
  魏菀脸色微变,一则有些挂不住面子,二则她也亲自打听过赢驷身体状况,御医却只言他未曾休息好,“不是哄骗于我?”
  “奴岂敢。”陶监惶恐道。
  “那……君上为何还将那一盘都吃光了?”魏菀心想,倘若不能吃这东西,随便吃一两口不就行了?
  陶监额头微汗,赢驷在外流放好些年头,是个从不挑饭也不剩饭的主儿,不管好不好吃,一向连汤汁都不剩下。
  略斟酌一下,他道,“因为是国后亲手所做,君上不想拂了国后美意吧。”
  魏菀心中又酸又甜,不禁自责起来,对陶监语气分外柔和,“君上身体不妥,你只管禀了我。”
  “喏。”陶监恭敬应声。
  抛去情爱不说,赢驷的确是个好夫君,母国在她嫁过来没两个月就对秦国用兵,若不是赢驷对她特别偏袒一些,绝不是今日这样风光惬意。如此种种,魏菀的心早已偏到秦国。
  陶监离开,魏菀看着角楼许久,才顺着游廊返回后宫。
  转弯的时候,正遇上一高一矮两人,高壮一些的男人高冠博带,却正是樗里疾,矮瘦一些的穿着窄袖口的玄色劲装,一张脸素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透着清亮。
  “见过国后。”两人齐齐施礼之后,退至道旁。
  “丞相多礼了,这位是?”魏菀问道。
  樗里疾道,“这是国尉宋子。”
  “国尉之名如雷贯耳,失敬。”魏菀颌首还了方才的礼。
  她在宫里只听说宋怀瑾年纪轻轻,下意识的便以为至少也与张仪年岁相仿,三十余岁如此名声也算年轻,谁想竟只有二十左右。
  “宋怀瑾见过国后。”宋初一不着痕迹的打量魏菀一眼,觉得勉强不算糟蹋赢驷。
  魏菀方才见两人步履匆匆,略见了礼之后,便带人离开了。
  宋初一和樗里疾到了角楼下,等侍卫通传一声,只须臾便得以入门。
  两人顺着松木楼梯上了二层,一抬眼就看见赢驷气色不太好。
  未及行礼,樗里疾连忙问道,“君上这是怎么了?”
  樗里疾是赢驷的亲兄弟,又是一国丞相,这样也不算施礼,既然他开了头,宋初一就不能干巴巴的行礼了,“君上可曾叫了御医?”
  “无碍,坐吧。”赢驷道。
  樗里疾不放心,问一旁的陶监道,“我方才见国后身边侍女提了食盒……君上几时开始不舒服?”
  陶监很为难,总不能说君上自己胡乱吃东西吃吧?他只好说实话,“用膳之前就有些不舒服了,用完膳后便更重了些。”
  “请允许臣替君上把脉。”樗里疾不得不多想,那国后是魏公主,万一为母国弑君呢?
  赢驷颌首,伸出手来。
  探脉不是樗里疾的强项,但比一般医者要稍好些。
  “尚好,是老毛病了,君上今日是不是食用了刺激肠胃之物?”樗里疾问道。
  第267章 大师兄来了!
  宋初一道,“大业是几十年乃至百年之功,君上当以顾惜身体为首要。”
  赢驷点头,转移了话题,“两位为何而来?”
  樗里疾道,“大秦攻占巴蜀已经大半年了,也进行了管治,可惜力有不逮,一直不能将巴蜀融入秦国,此事不是一两日之功,臣想请君上决断尽早t投入整顿巴蜀。”
  “国尉有何良策?”赢驷直接看向宋初一。
  现在魏楚两国正在准备联手抗秦,宋初一知道这件事情虽不能成,但在不久以后,魏国就会对秦用兵,秦国防守不能空虚。然而正如樗里疾所言,整顿巴蜀并非短日之功,但也不能拖,拖久必乱。
  “新的军制我已在今年新招募的军队中建立,待再实行一段时间,便让他们去巴蜀历练一番,臣请亲自去监督。”宋初一拱手道。
  樗里疾面露惊讶,这事儿他也未曾听宋初一提起过。
  赢驷道,“细说。”
  “楚国占据的巴国土地,留之必成祸患,然而开战时机还不到,可先令新军过去历练熟悉环境,协助整顿巴蜀政务,伺机驱逐楚军。”宋初一道。
  樗里疾想了一下,觉得宋初一的考虑很有道理,“新募的兵不容易引起楚国戒备,只是怀瑾不能去,楚国驻守巴地的人是你徒弟砻谷不妄,对你算是知根知底了,你亲自领兵,他怎能不警惕?”
  “但凭君上决断。”宋初一对樗里疾的意见也部分赞同。
  “容我思虑。”若是放宋初一去巴蜀,赢驷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处理军机政务。
  “君上好生休息。”樗里疾叮嘱道。
  “嗯。”赢驷应声,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人从角楼中出来,樗里疾忍不住问宋初一,“要去巴蜀这么大的事情,怎的事先也不让我知道。”
  “不是一直没寻到机会吗?”宋初一笑着岔开了话题,“君上的身体真的无事?”
  樗里疾叹了口气,“还不是累的?如今有四人分担政务,我们接手的政务都堆积如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可想而知。前几年君上是怎么过来的。”
  尤其是赢驷手段凌厉的处理完老氏族之后,朝堂一下子空虚了,他的身子就是那段时间累垮了。
  “处理老氏族,时机到了就得快刀斩乱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日后我们多多分担。让君上腾出时间休息。”宋初一道。
  樗里疾颇以为然,“是该休息一下,君上至今无嗣也不是办法。”
  时下,人的平均寿命是四十几岁。除去那些死于战乱人,只算安逸的贵族,六七十岁已经是不得了的高寿了。而各国的国君,但凡勤政一些的,都没有超过六十五岁。
  “大哥不也是嘛!快快给我娶个嫂嫂吧,不过一般女子我可不点头。”宋初一戏谑道。
  眼看已经出了宫门,樗里疾哈哈笑道。“我哪里去给你找个不一般的!倒是你……”
  纵然君上并不介意宋初一是个女子的事情,但为了避免把精力浪费在处理不必要的麻烦上,她只能选择隐藏,因此嫁人生子已无希望。想起宋初一牺牲良多,樗里疾心中就很是心疼,放低声音道,“改日,大哥给你办个及笄礼吧,抑或请庄子为你及笄。你生辰是哪天?”
  宋初一嗤的笑出声,“我名字上不是写着吗?寅月初一。”
  樗里疾惭愧道,“是大哥疏忽了。”
  “及笄的年纪早过了,还学人家那些作甚,师父已为我行了加冠礼。”宋初一并不在意。
  “加冠礼?”樗里疾诧然,心道庄子真是个奇人,不仅将宋初一当男子般教养,竟连及笄加冠都胡乱用的。
  加冠礼是代表男子成年的仪式,一般是二十岁举办。但也有例外的。当年宋初一是及笄的年纪行了加冠礼,然后就拎着一个小布包。无知无畏的下山闯荡去了。
  “既然名正言顺的事情,何必错过,大哥就希望你都经历过,占全乎,不留丝毫遗憾。”樗里疾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定了。”
  宋初一探头凑近他,小声道,“占全乎的话……你说我先娶个美媳妇,然后带着媳妇再嫁人?”
  樗里疾看着她一脸向往的模样,小心问道,“莫非怀瑾也喜欢女子?”
  樗里疾从未听说过有女子爱慕女子,但既然有断袖之癖……
  宋初一摇摇头。
  樗里疾松了口气,却听她道,“我只喜欢漂亮胸大的女子。”
  樗里疾愕然。
  “哈哈!”宋初一见樗里疾难得露出这种傻愣愣的模样,不禁捧腹大笑。
  樗里疾反应过来,无奈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罢了,不与你饶舌,这是魏国新近消息,今日遇见左丞相,他托我带给你的。”
  因丞相一职刚刚设立,尤其是对外邦交的左丞相府,处政体系都还不完善,张仪又要把秦国追溯穆公时期的外交记载以及国书看完,忙的晕头转向,没有半刻闲暇。
  “多谢大哥。”宋初一接过竹筒塞进袖子里。
  两人各自事务繁忙,官邸在相反的方向,便在岔路口道别。
  傍晚时分。
  宋初一回到府中,见有仆从守在大门口,翻身下马,将缰绳和马鞭丢给他,随口问道,“何事?”
  宋初一事务繁忙,归府时间不定,一般情况,仆从都只会在门内等候。
  “回主,府内来了客人,在正堂喝茶,说是您大师兄。”仆从躬身答道。
  宋初一一个踉跄,仆从连忙伸手扶住她。
  “你说是谁?”宋初一不可置信的问道。
  “您的大师兄,魏道子。”仆从恭声回答。
  宋初一甩开他的手,抬腿大步走了进去,一路步履生风,直奔正堂。
  到达门前,不禁又放慢了脚步,站在门旁看着屋里那个正握着專臼詹环诺娜恕K簧砩罨疑寂郏寄奈逅辏贩⒑椅蚜艘桓龇Ⅶ伲靡桓聪隳爵⒆郁⒆。狡舶俗主冢菝睬迤妫悦缘难右豢淳筒幌窀龊萌恕?br />
  宋初一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清咳了一声,步入屋内。
  魏道子转头,打量宋初一几眼,很是自来熟的道,“小师弟吧,来来来,让大师兄瞧瞧。”
  说着不等宋初一过去,便自己起身走到她跟前,凑近她的脸一看,不忍看的嘶了一声,“这模样长得真让师门惭愧!”
  宋初一一抽嘴角,将他的脸推开半尺,“你不是这个距离看,全天下都是美人么,就这么看着吧。”
  魏道子眼睛有点毛病,离得远了就看不清。
  “诶?这事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