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9 15:07      字数:4744
  厢房的门也开了,两个小内侍无声无息站到了她们面前,燕王低声喝斥说:“回去,不用你们。”
  滕琰知道皇家的规矩,燕王身边一向有人值夜,也不多管,带头向后面罩房走去,转过弯,就看见飞珠房间外面还是透着一点灯光。因怕燕王说话,滕琰先回头向燕王看了一眼,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后,走到近前,靠近窗户,侧耳听了一下,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想向后退一步,却直接撞到了人,燕王就站在她身后。他并没有后退,而是用手按着滕琰的肩膀,好象在告诉她不要动,就从滕琰身边绕了过去,贴着窗子。很快,燕王伸出手来把滕琰向前一拉,滕琰就势伏在他身边,眼睛就对上了窗子上的一个小孔。
  透过小孔,里面的情形一清二楚,桌上一盏小灯,飞珠和初二隔桌相对,飞珠垂着头,初二双目凝视着飞珠,两人仿佛化身为雕像。
  滕琰从中看出了岁月静好,放了心,拉着燕王退了回去,进了屋子,笑着问:“窗纸上的孔是拿什么弄的?也没看见你动手啊。”
  “你小时候没做过?”燕王倒有些奇怪了。
  小时候,小时候滕琰还没来这里呢,她到了这儿就是个小大人,从来没干过偷窥的事。“我从小就娴淑端庄,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下三滥的勾当。”滕琰义正严辞地说。
  “哈,哈,就你还娴淑端庄。”燕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滕琰不在乎,解下披风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本来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只是遇到了战乱,才出头露面的。”这倒是真的,滕琰从小乖巧听话,即便生活的重压把她磨练得坚强,但她从来都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但她的原则与这里的规矩有很多不同罢了。
  燕王显然是不太信,笑了半晌说:“看来王妃是真的不知道,那窗纸是用舌头舔破的,难得有一件事王妃不会的呀!”
  怪不得那个小孔边上毛毛的,还有些湿,滕琰从来不在这些小事上与燕王做对,便笑着说:“我不会的多着呢,但那窗纸破了,里面的人明天不就知道了?”
  “我们只要不承认,谁会知道?”难得燕王有这样开心的时候,“我六岁起,就在皇祖父身边教养了,课业很重。晨课是写字,接着练武,下午读书,晚上讲史。后来大了,每逢大朝会,我还要去旁听,就这样,功课也不能落下一点。只有中午的时候,可以睡午觉。我常常那时候溜出来,走之前要看看皇祖父睡了没,要是他睡了,我就可以去玩了,要是他没睡,我就不敢走,因为说不好什么时候他就过来看我。”
  “那时候个子矮,沿着墙溜过去,再抬头就能看见皇祖父在殿里,夏天,窗子糊着罗纱,一眼就看到里面,冬天,就是窗纸,舔几下,就是一个小孔。皇祖父殿里的内侍都知道是我,谁也不吭声,三天两头地换窗纸。”
  “有时候想母妃了,我就从东宫后面的一个角门进去,到母妃那里打个转再回去。后来,母妃不让我再去了,我就趴在窗子外看一眼母妃再走。”
  燕王忽然停了下来,也不再是刚才轻松欢快的那个人了,他沉声说:“既然放心了,就睡吧。”
  燕王很少说过去的事,滕琰正听得有味,见他口气一变,也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也不多问,燕王进了里间,她也马上躺下,可能是放下了心事,很快就迷迷糊糊的了。
  “听说你那个丫环曾经失贞?”燕王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清醒,在静静地夜晚就是隔着一层帘子也能听出来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滕琰从半梦半醒中挣扎出来,毕竟燕王是让她吵醒的,她得负责陪着聊天,“嗯,不过,飞珠是受人所害。”怕燕王误会飞珠,滕琰大概说了飞珠的遭遇,因为平时燕王是一个对礼教非常严格的人,尤其是针对女人。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让她一死以全名节?”
  “如果你被恶狗咬了,不去打狗,反而要自己寻死吗?”
  燕王顿了一下,说:“你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不过,你既然不在意名节,为什么不收下那两个人?”
  滕琰真后悔刚才她开口回答燕王的话了,刚刚她不如就装睡着了,本来她也快睡着了。现在还得回答这些,“我还想好好嫁人呢。”
  “其实,公主和郡主们有不少人都养面首。”燕王似乎很勉强才说出口。
  “我并不是公主或郡主,也不想同她们一样。”滕琰并不觉得奇怪,前燕国的公主也有养面首的,而再往前的唐朝这种事就更多了。
  “你不是说食色,欲也吗?”
  滕琰再也没有了睡意,她知道燕王想了解自己的想法,不再敷衍了,“王爷知道,我有一些学识,在学习的时候,形成了与大家并不甚相同的思想。”
  滕琰缓缓地说着:“比如说,我觉得人和人都是平等的,不应该分什么高低贵贱。下人的命也同主人的一样应该珍贵;官员家的农田也应该和百姓家一样交赋税;男人和女人也是平等的,女孩也应该有机会去学习,与男人一样能够自立。”
  “当然,现在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就是上千年后,或者更长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我有了这样的思想,不免就会显露出来,会去做一些大家并不认可的事,而且我也无法勉强自己,象别人一样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有加更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冬夜里,燕王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冷,他一条条地说着,并没有质问,而是陈述,“所以,你惯得手下的丫环们没大没小的;出钱培养收养孤女,教她们读书认字;取消了丁税,将燕地的赋税定为按田亩收缴,限制各级官员免交赋税的田亩数量;处理讼狱时对杀奴者分外严格。”
  “是的,我想尽自己所能为燕地、为王爷做些事。我那孤儿院不是深得王爷的赞赏吗?就是燕地的税赋,摊丁入亩,燕地的收入并没有少,也限制官员们大量地兼并土地,从长远看,是利于燕地平稳的。”滕琰温言述说着。
  “说起这些,我真的感谢郑先生和王爷,是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做些事,并且给了我极高的报酬。使得我拥有了这里其它女子所不能拥有的自主的权利,但这样也使得我更加不愿意委屈自己。王爷,你不要再多管我的私事,让我由着自己的心意,好不好?”
  “我本意是想留住你,既如此,我不再多事了。”燕王笑笑问:“能说说你在哪里学的这些吗?我一直在好奇,修建承平侯府时,我特别派人仔细看了你说的藏书楼,可惜经过犬戎之乱,里面的书已经十不存一,而且没了你所说的那些惊才绝艳的书籍了。”
  这不是燕王第一次问滕琰了,相较以前滕琰每一次的敷衍,这次滕琰想给他一个回答。也许是静静的夜晚给了人倾诉的愿望,也许是因为相知相识了这么久,燕王的品德令人相信。
  “我并不是在藏书楼里看到了奇书,而是另人一番际遇。在我十岁的时候……”滕琰沉吟着组织语言,怎样说才能让燕王能够接受。
  “滕琰,你不必说了,我能遇到你,就是最大的幸运,郑先生说的对,一切顺其自然吧。”燕王突然接话。
  滕琰知道燕王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还是不愿意多说,但她虽然有了坦白的想法,但如何说清还真是个难题,那就不说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第二天,滕琰醒来得就有些晚,燕王已经到外面练剑,院子里下人们也开始了打扫。她赧然起床穿衣。
  飞珠和初二已经在门外等着磕头行礼了,滕琰笑着说:“晨风,你去拿一百两银子给言妈妈,让她认飞珠做干女儿,一应的事都让她张罗,缺什么就对我说,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就从我的那处宅子里发嫁。”
  滕琰对这里的婚嫁并不是太明白,哥哥成亲时,她没在身边,而她自己又是个特例。因此又想了想指着初二问:“你姓什么?”
  “小人没有姓。”
  “那你就姓滕吧,我给你起个名,叫滕平。让言妈妈再找个原来府里的老人,做为男方的亲友,帮你那边张罗张罗,我也出一百两银子。”
  在一旁帮着摆饭的林公公就笑着上前说:“王妃,这孩子是我领来的,也算是和我有缘,干脆让他认我做干亲,我给他张罗亲事吧,并不要王妃出钱。”
  “那当然好了,”滕琰没想到从来不出头地林公公出来说话了,“钱我还照出,你添的算你的礼,将来让滕平与你按亲戚行走。”
  “本王也给你添上一百两。”燕王在一旁也很高兴。
  这里一般的人家成亲,也就是几两银子就能办了,有了这些银子,飞珠一定会风光出嫁的,更何况燕王给添的银子还分外有面子。滕琰心想,这就算你昨晚把人家的窗户弄破了的补偿吧,就笑着让飞珠和初二也给燕王磕头行礼。
  晚上的时候,滕琰给飞珠一千两压箱底的银子,又让晨风她们帮着挑了些衣料、首饰给她添妆。飞珠泫然欲涕,却又止住了眼泪,哽噎着说不出话,滕琰笑着安慰她,“快收了泪,把日子过好。将来就是有什么委屈,也有我给你撑腰。”
  晨风她们也凑趣说:“飞珠姐姐这几天歇着,有什么事,自然有我们四个。赶紧绣了喜服,还得做上两双鞋,给公公婆婆呢。”
  滕琰也没有料到,林公公竟收了滕平为干儿子,并让他们成亲后就住在他与唐姑姑的隔壁,并坚决地把滕琰的一百两银子送回来了,说是不能用女方的钱办婚事。人的缘份是谁也说不好的,滕琰倒乐见滕平与王府的人融洽相处,尤其是有了林公公这么个大靠山。
  大家笑闹了会儿,飞珠已经不好意思抬头看大家了。滕琰就正色对大家说:“跟着我进王府的,只有你们五个,也算得上荣辱与共了,飞珠最大,也是第一个嫁出去的。我希望你们将来也都找到如意郎君,我也会给大家添妆――虽然是比不得飞珠,她跟我时间长,情份也深厚,但也决不会亏待谁。”
  滕琰眼睛转过晨风、晨曦、晨光、晨雨身上,继续说:“但要是有了别的心思,落了个不好的下场,我可就不想管,也管不了。”
  现在她们是在西面的书房里,燕王就在东面的屋子看着公文。这段时间,因为事情多,燕王几乎天天住在这里,端茶送水的,她的丫环们与燕王接触就多了。这几个不过是正值十几岁的花季少女,不免就会生了些思春之情。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燕王年轻、英俊、有权有钱,刚懂人事的女孩们肯定会被吸引,争着抢着想到燕王跟前露个脸。不过,燕王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滕琳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明证,滕琰正好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这几个小女孩。
  “别只看王府里的荣华富贵,那里能赶得上一夫一妻快快活活地过日子,我把你们养大,可不是为了给谁做妾、做姨娘的,连正红都不能穿。都好好地挺起胸膛嫁个好人,做个体面的正室娘子,将来出府自己过日子也行,回来到我这儿当差也行,总之得堂堂正正。”
  “是。”大家一起回答。滕琰看着个个凝重的神色,知道她们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这几个女孩是她收养的,她必须负责,把她们领上正路。此后,滕琰再看着晨风她们四个人的举止果然变了,也不再赶着去服侍燕王,想来刘妈妈教养她们时一定也教过,现在她又当头棒喝,再不听说,她只能把人送出去了。
  婚礼就定在了八天后,这是飞珠的意思,她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说滕琰这里少不了她。滕琰并不反对,夜长梦多,快就快些吧。成亲是在黄昏,这天滕琰吃了晚饭,心想那边应该开始行礼了,神色就有些恍惚。在一旁的燕王嘲笑她,“想去就去看看,何必身在曹营心在汉。”
  滕琰迟疑了一下,还是又坐回了炕上,“我去还是有些不适合,影响喜庆的气氛。”亲手给燕王倒了茶,自己拿起盘子上的苹果又客气地问了问燕王,“吃一个不?我给你削皮。”
  今天,滕琰和燕王身边的下人几乎都去参加了婚礼,本来还想给他们留下几个人侍候,但滕琰坚持这里并没什么事,把他们都赶走了。
  看燕王摇头,滕琰觉得好象没见过燕王吃水果,便自己削了皮吃了起来,现在的苹果还没有改良,个头不大,也不够甜,但果香十足,还不用担心农药什么的。
  燕王等她吃完才说:“你再看看给皇祖父和大家的礼单,今天我们就定下来吧,也该运过去了。”
  隔三年才回一次京城,燕王势必各处都得见一见,为之准备礼品的亲友就有上百份,还要有一些备用的,这几天,燕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