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19 15:05      字数:4800
  “父亲!”伤口虽然不深,但脉门处被人死死把住。对于一个武者来讲始终很难适应。
  “闭嘴。”烈鸱尾冷声道。走火入魔后的心神混乱,只有混了药物的血才能暂且舒缓他的痛苦。
  朱厌微微皱眉,却再也没说什么,任凭父亲的需索。也只有血缘甚近的他的血对烈鸱尾才颇有压制的成效,然而另外的父亲心中最理想的良药,则是浸染醉月澜的毒血……
  父亲的舌很热,吮吸着,让他整条手腕已经开始麻木,朱厌显得有些倦怠。
  平淡着,仿佛眼前的一幕和他无关……
  才刚换上的素白衣衫被血弄脏,又要换一件。父亲一如以往满足后离开,不多只言片语。
  朱厌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手上的伤,倒是有些惋惜这身衣服。随意的在伤口上涂了些凝固血液的药膏,就没再理会那丝谓为疼痛的感觉。雕花玉嘴的烟杆装好了烟草,嗞嗞地燃着火星;漂亮淡粉的唇微启处,一缕烟香轻吐缭绕,朦胧了那双美眸一闪而过的阴霾。
  那孩子,回来了……
  莫非。
  莫非的梦。
  莫靖离对我来说,永远是飘忽不定的存在。不知什么时候,我再也触及不到他。
  在神医府,他因伤势而昏迷。
  那时候,不经意说出了口,那些一直在意的话
  “我是个影子,莫靖离是我的太阳,如果他不再照耀,那我便会消……”
  啪——
  被濯逸狠狠掴了一耳光,脑袋嗡了一下。
  “懦弱来懦弱去也要有个限度!没有谁少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他少有的那么有魄力,愤愤地给了我一下。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笑。
  “我就是不明白啊,所以想听你说,可你却全都自己来过,仿佛你只有一个人似的……”
  “如果他死了,我就真的一个人了。”
  “你……那我们算什么啊……”濯逸背靠在桥栏上,声音越来越小。
  桥下迷蒙一片,雾气缭绕。只听见潺潺的水声,时有时无。
  我自顾自的走着,如果他不在,那我是以什么意义存在着的呢?
  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叫做莫非的躯壳,还是这个有着汪绍卓灵魂的莫非?
  别问我太深奥的问题,我想不通。
  濯逸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哀伤看着我,不曾移开目光……
  梦醒。
  莫非侧身躺在柔软的白色毛皮上。
  竟然睡着了。梦见了,以前的事……
  凝眸,果然还是这个房间。宽敞,却不明亮。紫檀木的屏风圈出了一多半的空间,像要把他封闭起来。大床上铺垫着上好的蚕丝床单。地面是全白无一丝杂色的毛皮地毯。墙上一副中堂,床两侧各一鼎香炉焚香。
  门外,有人看守。
  自己被带到了不认识的地方,被裴松点了哑穴。
  莫非坐起身,仰首倚靠在床沿,抬手挡在额头之上。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定位。
  谁的儿女,谁的父母,谁的兄弟姐妹,谁的爱人……
  可笑的是,有时候莫非连自己是谁,是哪个都混淆了;更不知道莫靖离眼里他到底是谁,又是哪个?
  莫非笑,又在想蠢问题了,当然是作为他儿子的“莫非”。
  可又确实不是。
  想到这里,神色便又平淡下来。
  一时间,不禁心怀酸楚:濯逸,你又是我的谁呢……
  不知什么时候,烈鸱尾就站在房间里。默默的看着倚靠在床边的略显清瘦的身影。
  虽没有开口说话,但其故意散发出的强烈气息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不似杀气那般凛冽,却异常沉重。
  更何况,这男人身上,有血的味道……
  寒意四起,莫非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每一根神经。本能告诉他要逃开,可全身却不听使唤。指尖都颤颤的,不断的发麻。
  那人缓缓踱步向前,武靴就那样豪不客气的踩在上好的纯白毛皮上。
  面对渐渐压迫而来的的阴影,莫非颤颤着,有些踉跄的站起身。背靠着床沿家具,慢慢的移动着步子,想多少躲开他一些距离。
  明知是徒劳,却控制不住脚下的动作。
  谁知连站稳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一般,双膝一软,跌坐在床上。
  不经意时,烈鸱尾已经站在莫非跟前,冰冷着表情,冷凝眼下低着头微微发抖的少年。
  男人依旧沉默,冷不防的抬起莫非的下巴。审视着眼下人儿惊恐无措的神态。
  霎时,烈鸱尾骤然变了脸色。
  倏地按倒莫非,大手死死钳着莫非的下巴,“……”话音淹没在随后而来的深吻中。
  是挣扎不开,还是根本没办法挣扎。莫非瞪大了眼睛,一时无法消化眼前的事。
  唇齿被身上的男人狠狠掠夺着,霸道,强硬。
  呼吸好像越来越困难,莫非双手用力的在推,却还是被烈鸱尾死死扣在身下。
  他心惊胆战,情急之下用力咬住男人的唇瓣。
  “嘶……”男人终于放过他,眉头微皱。嘴边渗出一抹血色。
  那只手还掐在他的脖子上,稍有用力,他可能性命难保。莫非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自己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和目的,但猜想来也无非是他自身的利用价值。
  莫非咬牙,氤氲着雾气的眸子狠狠的瞪视眼前的男人,反正都是死,就没有什么好可怕的了。
  “……”烈鸱尾默默地看着身下的少年,掐着少年脖颈的手松了力道,瞬间的功夫,解了他被封的哑穴。
  “咳……”莫非侧身撑起身子,发青的双颊终于有了血色。
  烈鸱尾方才混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不是他。
  男人深深的看了眼莫非,旋踵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重重的关门声。
  直到莫非确定烈鸱尾真正离开了,终于无力瘫坐在床边。抱紧的双臂依旧微微颤抖,那个时候——被他掐住了下巴强吻的那一瞬,那男人叫了“他”的名字……
  ——兮彦。
  “……”莫非闭上眼睛,内心混乱不堪。
  莫靖离……
  【喜筵】 '昊山宫篇'塑日
  师父失踪了两年,整个昊山宫多亏有师叔刘引儒一手打理。也因为师叔品行端正,全宫中上下全心甘听由师叔安排差遣。
  晨练结束后,烈鸱尾稍作休息便像往常一样,独自去了林子里的一小片空地。这里只有他会来,环境清幽,没有人会打扰他练功。
  空地上立着木人桩,和十二岁的少年相比,略显庞大了些。
  化桥觅对手,有师更需求;无师无对手,镜与桩中求。
  三位师兄和他年龄有差,下面的师弟们与他相隔了四五岁之多。虽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可烈鸱尾多少有些不合群,上下挨不上边。说不上是排挤,只是稍稍有点融不进去的感觉。
  倒是那个师妹总爱粘他,四师兄长四师兄短的。因为是师父的女儿,不过八九岁就嚣张傲慢,师兄们更是把宠上了天;烈鸱尾觉得烦,平日则是能躲就躲。
  反正他也习惯独处,师父不在的日子里,师叔经常点拨他武功上的缺点和不足,了解后便自己独自一人摸索探究。
  众弟子中,他是最安静的。往往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似的。但烈鸱尾并不在意,他乐于这份孤独寂寞,直到有一天……
  昊山宫宫主归来。
  两年前外出,突然杳无音信的师父回来了,众弟子欢喜之余,亦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愫。因为回来的不止师父一人,还有一个5岁左右大的男童。
  见到师父,师叔刘引儒是最开心的。这两年宫主大人擅自丢给他的担子,这会儿总算能还给他了。
  表面虽这么想,但口中“李悠李悠”的唤着,任谁也猜不透刘引儒心里那份亦甜亦苦的酸涩。
  “来,彦儿。见过师叔~”李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和小孩子一样。抱起年幼的莫兮彦放在腿上,像摆弄娃娃似的,握着兮彦的小手教他和刘引儒打招呼。好看的笑容焕着熠熠神采。
  “……”谁知小兮彦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小嘴闭得紧紧的,睁着大眼睛看。然后有些腼腆怕生的往李悠怀里缩了缩。
  “爹~你回来啦~~~”银铃般的声音飘扬而至,小女孩冲进屋子从李悠后面扑上来,抱着爹爹的脖子挂在人家背上;甜甜的笑。
  “水儿丫头,上哪儿疯去了?这才想起爹爹来。”李悠宠溺的捏捏女儿的脸颊,未见两年之久,小丫头长高了,也变漂亮了,越长越像她娘。
  “爹爹才是!”环水撅撅小嘴,一副幽怨的语气,“这么久不回来,不要女儿了不成?”
  父亲和师叔笑,笑声朗耳。
  歪头看见躲在爹爹怀里藏头露尾的小家伙,正露出小脑袋瓜偷偷看她。环水跳到地上,绕到爹爹侧面,侧着头也看他,“哟,好漂亮的娃娃,你是谁?”
  兮彦眨眨眼睛,长睫忽闪忽闪。然后红着小脸埋在李悠的怀里,还是不出声。
  “哟,彦儿还不好意思了呢。”李悠摸摸兮彦的头,这小家伙总是这么可爱。
  “你叫彦儿?姐姐陪你玩儿吧?”
  兮彦抬脸看看环水,又看看李悠,一副难抉择的样子。
  “去吧,水儿姐姐不是坏人,去玩吧。”李悠温柔的道。
  兮彦抿抿小嘴,这才从师父腿上跳下来,跟着环水出去了。
  “好了,现在你该和我招供了吧。”看着两个小家伙出了去,刘引儒端起茶,薄唇抿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缓缓道,“失踪两年,就是去找你这个私生子了?”的
  “师兄,你别拿我玩笑了。”李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既而神情变得愈加温和,微笑着,“他可是我的宝贝呢。”
  想到这孩子的来历,不禁满心哀悯
  兮彦是他一年多前从遍地尸骸中捡回来的。那个场景,现在还清晰在目。失了马匹的残破的马车上,全是凌乱的刀痕。下至家丁,上至马车主人,男女老少的尸体就那样横陈在林间的道路上。
  真是可怜,大概是遭了土匪的洗劫。
  附近血臭味浓重,大概已有四五天了。因为不是官道,直到现在还没被发现。
  倏地,他感觉到活人的气息。一个娇小的身躯躺在尸骸当中,安静着,平缓着呼吸。
  男孩侧身躺在一只狼犬的肚皮上,银灰色的毛发上是已经凝固的殷红的血。
  旁边大概是他的母亲吧,一直用身体遮挡着他弱小的身子。可能正是这样,才令他免于这场屠杀灾难。
  “……”李悠蹲下身,当目光对上孩童的眼眸时,不禁怔了怔。
  天啊,这个孩子!
  男孩大大的眼睛里色幻琉璃,即使满身的血色腥腐。抚摸着狼犬的皮毛,异常安静,仿佛在耳边寻求着除自己以外的心跳声。
  “来,孩子……”
  男孩的眼里没有泪痕,清澈,清澈得透明……
  “事情就是这样。”李悠暗淡着神情,眉宇之间透着点滴的温柔。刘引儒看得出,李悠很疼惜那个孩子。
  “你可能都不会相信;在我面前,那孩子从来没哭过。”
  从那天开始……
  李悠用手抹去男孩脸上的血污,把身上的干粮和水拿给他。这么小的孩子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男孩喝了水,但是依旧吃不下什么东西。默默地,一句话不说。
  李悠不禁想,这孩子许是不会说话吧。
  当日,李悠为这林间惨死的一家人料理了后事。
  站在坟前,孩童始终安静着,盯着石碑上的碑文。大概还太小,有的字可能还不认识,也就因为太小,或许他还不理解站在这里的含义。
  李悠蹲下身,将这个娇小的身体揉进怀里。他母亲如此的保护,想必他是这个家最宝贝的独子。
  不禁满心的悲伤,他还这么小。
  李悠用一件披风将男孩的身体围起来,抱在怀里,遮住他满身的殷红。毕竟,就这样染满血色大刺刺的去投宿客栈,必定会把店家和客人们吓到吧。
  要了一个房间,李悠打了盆清水为男孩擦洗。
  “你叫什么名字?”温柔好听的声音。
  “……”男孩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慢慢的低下头,垂下眼眸,“兮彦,莫兮彦。”
  李悠心里不住一阵欢喜,这孩子的声音好听极了。拿过兮彦的小手,洗掉上面已经干掉的脏污。这孩子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虽然清澈,却像不会流动的潭水,没有生气。
  兮彦不爱说话,平时李悠走到哪,他都会跟在后面。出门走在街上的时候,李悠都会抱着他。
  睡着的时候,他的小手总会抓着李悠的一缕头发,蜷在李悠怀里;才会睡得安稳。
  李悠叫他彦儿,他却不叫李悠,只是用眼神来回应他。
  时间长了,兮彦还是不爱说话,但是变得会笑了。
  他喜欢李悠,因为李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