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19 14:53      字数:4901
  感冒……光是听到这个字眼,初芝就因为明明那么小心了,是不是还是传染给了由纪而感到头脑一片空白。但是看过书后他就发现,初期征兆的出现是在受感染之后的2…4周内才会出现。距离他们相爱才不过1周左右,现在就出现早期征兆未免还太早了。可是初芝又无法只是因为太早了就断言这其实不是,所以他现在的心情非常郁闷。
  初芝考虑是不是应该劝说由纪去接受检查。可是可能性毕竟接近于零,而且原本现在就在流行感冒。让她去接受检查的话,是不是反而会增加不必要的不安呢?可是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是在小心谨慎,确信不会有问题的情况下才碰触由纪的。如果这样再对由纪说你有可能受到感染,让她去接受检查的话,由纪会怎么看自己呢?
  一想到每次做爱时都会有同样的不安包围着他们,初芝就觉得好害怕。自己也许有可能让自己所爱的人,让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留下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伤口。他们的爱情并没有那么脆弱,对此由纪也有心理准备,可即使如此……
  在不安的驱使下,初芝查阅了书籍和网络,给援助团体的热线打了电话。只是自己的事情的话他绝对不想和援助团体沾边,但当事情牵涉到恋人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求助。对方表示,客观来看的话,初芝的行为应该不会带来感染,虽然心里清楚,但是从他人嘴中得到同样的答案后,初芝还是长长松了口气。
  在松口气的同时,初芝又产生了内疚的感觉,因为他对于是否将事实告诉由纪而犹豫。这次因为确定了感染的可能性不存在所以还好,但是如果感染的可能性很高的话,他能够立刻将事实通知给由纪吗?
  不想让她产生不必要的混乱,说到底也只是借口而已。实际上初芝是在害怕由纪会因为这个而讨厌自己、轻视自己。他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也知道什么是不能不做的,但是就是做不到。初芝被迫正视了自己体内所存在的,以前没有想象到的脆弱的部分。
  因为感冒而不能见由纪的事情,让原本一直因为恋爱而兴奋不已的初芝的心情一下子沉没到了谷底,这让他再次考虑了与由纪的恋爱方式,性并不是全部,自己是想让所爱的人得到幸福,而不是不幸。
  因为这次的事情所带来的教训,初芝决心不再迷惑。他产生了说明一切的勇气,为了让事情不至于不可收拾,他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因为觉得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在七日打电话的时候表示想和由纪见面。但是由纪却拒绝了,她说自己咳嗽的还很厉害。恋人的声音确实有一点沙哑,但是和前两天相比已经好了很多的样子。
  "热度怎么样了?"
  "我已经不发烧了,就是咳嗽还是停不下来。"
  "那我帮你买些喜欢吃的水果什么吧?"
  "不用了,我也懒得起来,而且身体没事,只是嗓子不舒服。"
  既然恋人说嗓子不舒服,再让她长谈下去也不合适,所以初芝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想说,但又不能说……在似乎会引起消化不良的矛盾挣扎中,初芝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
  那个夏天,如果没有接受阿岸单方面的暴力的话,自己应该还过着普通的生活吧?应该就可以飞奔到身体不舒服的恋人的身边,陪着她、照顾她吧?但这些毕竟都只是假设,现实已经是这个样子,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处。
  开学典礼的当天,初芝在暖和的房间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早餐。电视里提到今年的病毒性感冒会让鼻子和咽喉很糟糕,于是他心想由纪所得的也许就是病毒性感冒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暂时不要见面好了。由纪只是咳嗽而已,但是轮到自己的话就很有可能引发肺炎。和去年相比,自己的免疫力已经明显下降,年末的住院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为知道开学典礼中午就会结束,所以初芝预约了下午去医院接受检查。这样虽然时间会很紧,但是就不用再特意请假了。在十二月休息了一周的事情总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上班后的初芝首先来到了职员室,和其他老师打过招呼后,他坐在椅子上思索着该怎么办。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想到今后的事情,初芝还是走向了社会课准备室,要打开那扇门,多少需要一些勇气。
  乾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正在揉擦着眼睛,看到初芝进来后,他用很疲倦的声音说了句"早上好"。四日那天,接吻之后乾就回家了。虽然初芝表示他可以住下来,但是乾只是苦笑着说"我还是回去吧"。那之后他就再没有打过电话来,也没有出现过。话虽如此,其实这也才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
  "啊,好困。"
  乾甩了甩脑袋。
  "你昨天睡得很晚吗?"
  "我一玩游戏就停不下来了。这么说起来,今天早上好象格外冷呢。"
  准备室里非常暖和,加湿器也在发挥着作用,初芝将书包放到了桌子上。
  "是啊,不过今天天气不错,应该到中午就能暖和了。"
  他缓缓坐到椅子上,感觉可以自然而然的交谈了。
  "我早上踩到冰柱了哦。"
  让人怀念的声音。
  "噢。"
  "我在出门上班前发现的,因为觉得很好玩就咔嚓咔嚓踩了半天,不知不觉鞋子都一塌糊涂了。我原本想偷偷换掉,结果却被我老妈看见,她抱怨了半天,奇怪我都干了什么。"
  想象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踩冰柱的乾,初芝也笑了起来。
  "谁让你要象个小孩子一样。"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还拥有无暇的童真而已。"
  两人如同平时一样轻松聊着天,初芝确信这样应该没问题了,那个吻已经让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一定可以成为关系良好的前辈后辈。
  乾突然咳嗽了几声。
  "感冒吗?"
  "应该不是。好像是噎到了的样子。"
  "你小心一点,今年的病毒性感冒好像是从喉咙开始的。"
  乾轻轻擦了一下鼻子。
  "噢,不过我倒是几乎不感冒。"
  "哈,怪不得以前都说什么什么是不会感冒的。"
  乾皱着眉头抱起了手臂。
  "你这是在说谁呢?"
  初芝嘻嘻一笑,耸了耸肩膀,"你说呢?"
  验血和X光结束之后,初芝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叫到了名字。明明人也不是很多的样子,这次的时间弄得还真长啊。
  最初医生让他看的是胸部的X光片,医生说肺炎已经没事了,但现在正流行感冒,所以需要十分小心。
  初芝还没来得及因为肺炎的痊愈而高兴,医生就又以微妙的表情表示,"不过血液方面的数据可不太好呢。"。
  听到具体的数据的时候,初芝还以为哪里弄错了。即使在肺炎的时候,CD4淋巴球的数值也在300以上。可是现在却只有285。在肺炎痊愈的时候原本已经恢复到了800,可才不过两周时间就有了如此显著的下降。
  "我们认为现在也许是需要化学疗法的时候了。"
  初芝的耳朵中产生了嗡嗡的声音,医生用缓慢而又事务性的口气继续了下去。
  "免疫力低下的状态持续下去的话,很容易由于免疫不全而引发癌症,为了预防这个,我们认为现在就开始吃药会比较好。"
  免疫力的低下,也就意味着体内的病毒已经扩散到了相当的程度。眼前的数字残酷的让他认清了一个现实,自己的身体确实在恶化,如果免疫力就这样降低下去的话,就会发病,而一旦发病就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顶多也就一年或者两年……
  "化学疗法对于抑制病毒,保持免疫力非常有效。而且病毒的耐性也会遭到减弱。只不过……一旦开始服用药物的话,就不能停止了。因为一旦中途停止的话,病毒产生了耐性,药物反而不会有效果了。"
  以前初芝听说过有过感染了艾滋病却不发作的例子。他祈祷了无数次,希望自己也能如此。可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了,免疫力不断下降的自己并不在"例外"的范围内。
  医生将滑落到鼻梁的眼镜推了上去。
  "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强烈,所以会存在是否适应各人体质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们会视情况而进行调节。药物属于保险的范畴,但即使如此也依然相当高价……"
  "那个……"
  初芝中途打断了他的说明。
  "无论如何不吃药都不行吗?"
  初芝不想承认。即使看见了数值,他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这种程度。
  医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圆珠笔放到了病历上。
  "要确定必须吃药的时间其实相当困难。与其等发病后再吃,提前吃的效果要好得多。可是一旦开始吃药就会产生副作用,而且吃药的时间限制等问题也会出现。再说吃药属于个人管理的部分,没有本人的合作的话也不可能有什么效果。只不过,从初芝先生这半年的检查结果来看,我认为从现在开始吃药比较妥当。"
  那一天,初芝并没有下定决心接受治疗,他心里也明白不吃药不行了。虽然明白,但是他从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病情恶化的现实,结果他只是办理了两周后再次接受检查的手续就踏上了回程。
  医生告诉他,化学疗法可以抑制病毒,保证免疫力,即使有所感染也能尽早处理,所以非常有助于长期保持健康状态。而在这个期间,医学界也许就能发明什么划时代的治疗方法,可是这对于初芝来说起不到任何的安慰作用。
  离开医院后,初芝立刻去给恋人打电话。他只是说不出的想听见恋人的声音。由纪好像在工作,周围传来了孩子们高亢的声音。
  "这种时候打来,你有什么事情吗?"
  恋人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动听,就好像是渗透进沙地的水滴一样。
  "没什么,今天因为是开学典礼,所以可以早下班。"
  "这样啊,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是啦,我只是突然很想听到你的声音。"
  "啊,对不起,等一下!"
  由纪叫着孩子的名字,好像是有什么孩子在恶作剧。
  "现在我很忙,如果不是急事的话回头再说好吗?"
  其实是自己不应该在她工作时打电话过去,初芝急忙说了声对不起。
  "我晚上可以去见你吗?"
  电话的另一端陷入了不自然的沉默。
  "我一到晚上还是会咳嗽,因为睡不好觉所以这一阵子都很累……"
  初芝将我想见你的话咽回了肚子,他知道在自己身体不好的状态下还要安慰别人有多么的疲劳。
  在挂断电话后,初芝是有些忧郁的。由纪的态度并不是特别冷淡,原本自己在别人工作时,明明没有什么事情还打电话过去就不对,而且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不想见面也很正常。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见由纪,希望能从她身上得到安慰可以说是自己的"任性",可是他真的很希望对方能够容许他任性下去。
  上了电车后,戴着口罩坐在那里的初芝泪水夺眶而出。黑色的泪痕迅速在膝盖的裤子上扩散开来,死亡就是在这样接近着自己吧?不管自己如何抵抗,还是会被拉入死亡的深渊。
  有什么人在笑,他虽然不知道笑的人是谁,但就是说不出来的生气,自己明明那么痛苦,他受不了别人还可以笑的那么开心。
  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疑问在他的脑海中徘徊着,最终引发了抽搐性的头疼。
  到达家里后,周围已经一片黑暗,和白天相比,风也冷了很多。初芝没有什么食欲,只是换了件睡衣就上了床。他脑子里全都是检查的数值和药物的事情,大约折腾了两个小时之后,才终于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初芝因为自己的叫声而醒了过来。黑暗的房间中有说不出的恐怖。他跳起来打开了灯,身体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他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梦中他睡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床上的人就是阿岸。阿岸用双手捂着瘦削的脸孔,悲哀的哭泣着,然后哭声渐渐减弱,旁边传来了"永别"的声音,回头一看,阿岸瘦削的脸孔转眼之间就融化了,变成了一堆骸骨。医生和护士收拾了阿岸的骸骨,临走的时候护士笑着对初芝说"下一个就是初芝先生了。"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死!我才不要变成阿岸那个样子。初芝为了从这里逃开而试图坐起来,但是全身却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就连想动一下手都并不容易。就在这期间,他的手上突然多了一个黑点,然后转眼之间黑色就蔓延到了全身。
  初芝的悲鸣引来了一片嘈杂的足音。自己被一大群人所包围,一个看不清脸孔的人嘀咕着。
  "啊,这下子已经不行了,把他收拾掉吧!"
  救命、救命、救命!初芝拼命大叫着。我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