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走了，让我们这些留下来人情何以堪？”
  香菱此时倒了茶来。
  林黛玉看了看香菱，不禁叹道：“你竟是个有福。先前咱们听说你挨了打。病得要死了，还替你叹息了好久。不想就进了园子，病也好了。还能跟了妙姐姐一块儿过日子，你们几个一起，当真比神仙还活自呢。”又对妙玉道：“我一直就看香菱很好，人长得好，性子也灵巧聪慧。当初还叹息她怎么就那样命苦。如今看来，却是因祸得福了。她跟你们一起。不但你得了一个得意弟子，她也得了一个好师父，一个好依靠。”
  香菱满怀感激，一脸喜气地道：“林姑娘说得对，我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师父，以后日子便不发愁了。”
  妙玉却道；“这咱们进宫却也吉凶难料，我也不能保证你们就能安心过好日子。说不定比这府里还不如呢。”
  惜春便笑道：“不管好不好，反正咱们一块过日子，就比别好。”
  香菱忙点头：“师兄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只要跟师父和师兄一起，这日子就比别处好。”
  林黛玉眼圈便红了，道：“你们这是做给我看呢。看我这里孤苦无依，也没个人能作伴说说话，专做出这个样子来气我。我只恨我竟做不了自己主，不然也一样跟了你们做姑子，不知该多好呢。”
  惜春和香菱便不响了。
  妙玉道：“你就爱多心，又爱伤心。说这样话，让别人还怎么说话了？我知道你带病来看我们，也是将我们看作要好姐妹。我们就要走了，以后只怕也不能见了，走之前，我还是要再劝你几句。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听了。”
  林黛玉便低头，低声道：“你是姐姐，说什么都是为我好。我还能不听？”
  妙玉这才道：“我们走了，这园子里人又少了一些。探丫头和宝丫头并不是你一路，你唯一可以依靠也只有宝玉了。珠大奶奶那里你也多走动走动，不管她说话管用不管用，只要还有人向着你，就多一分希望。太太那里，情面上事情你也要多做，不然你就真无望了。至于宝玉，我不用多说，只望你好好把握，宝玉是个多情人，身边女孩子也多，但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用心。你多珍惜吧。袭人等人，虽是下人，却是手段高强，你也不能不假以辞色。这是未雨绸缪意思。只是如果真到山穷水之时，你也不可绝望。且保养好自己身子，以图后面事情可能转机。若你只是一味作践自己身子，真有转寰余地之时，你也没命续下后面故事了。你说呢？”
  林黛玉深深点头，然后道：“以前也听你说了同样话，可那时候也不觉什么。待到这分离时候了，才觉出这里面深情厚意、语重心长意思来。以往倒是我辜负了你一片意思了。姐姐，以后我一定听你话，好好为自己活着，为宝玉活着。不管老太太和太太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心意不变，我只等着宝玉，想着宝玉。若他娶了别人，我也不嫁人，只守着他。若老太太她们硬作主将我嫁人，我便以死相挟，也顾不了老太太生气不生气了。反正，我哪里也不去，就守这园子里。守着宝玉。”
  妙玉脸上露出笑容，赞许道：“想不到你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妹妹，听你这么一说，我这颗心算是放下了。对待一份感情，就应该这样义无反顾，全力争取，永远坚持下去。我只恨自己当初也是顾虑太多，也因为阴差阳错，错过了唾手可得幸福。林妹妹，我只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努力获取自己幸福。便是百年以后去见自己泉下父母，也不会腆颜惶恐。”
  惜春和香菱听了妙玉这一番话，听出玄机来，不禁对视了一眼。
  惜春忍不住道：“难不成当初你也如林姐姐一样，有了心上人？他是谁？为什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妙玉这才知道自己忘情说漏了嘴，便笑一笑道：“那都是从前事情了。这本自是我心里一道伤口，自然不会跟你说了。以后咱们一起时间也长，慢慢地再说这件事吧。”
  惜春皱眉道：“以前你也说过类似话，说要跟我慢慢说你家时一些事情，可你总不愿意提起。我也不好问，只怕触了你伤疤。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说这些事了。”说着，便起身，也不打招呼，就出去了。
  林黛玉倒有些诧异，看着妙玉笑。
  香菱看了看妙玉，有些迟疑，然后道：“师父，师兄是不是生气了？”
  林黛玉便笑道：“你这个徒弟倒比师父脾气还大。动不动就要给脸色看呢。”
  妙玉也笑道：“什么师徒？不过是个名份罢了。其实就是姐妹。你也知道惜丫头性子，有时说话比你还刻薄，动不动甩脸子。我只当是小妹妹，多迁就一些也是应该。”
  香菱看一眼妙玉，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师父，我大约知道师兄为什么生气了。”
  林黛玉和妙玉一齐问：“为什么？”
  “我想，师兄一直以为你是专心出家修行，对她也是一心维护，所以她也才心无旁骛、义无反顾地随你出家。可刚才一听你说了以前事情，心上还有别人，她就多了一层担忧了。”
  妙玉便奇道：“她担忧什么？以前是以前事，咱们已是出家了，跟从前事情便都断绝了，还有什么可担忧？”
  林黛玉便笑道：“亏你那样聪明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都看明白了。惜丫头就如那手上拿了一颗糖小孩子，以为那颗糖铁定是自己，谁知道那颗糖到后来并不能确定就是自己，还有别人惦记着，心里自然别扭了。再者，她也生气你这么久都不跟她说这些事，明摆着是没将她当知心人啊。”
  妙玉笑一笑，摇摇头，道：“你这比方倒也别致，将我比了糖果了。其实那些事情，我自己都不愿意提，哪里能跟她说呢？她也忒爱多心了。”
  Ps：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黛玉也能指点迷津了以后还有什么故事发生呢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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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仗信任袭人暗做大　实灰心晴雯另谋路2
  林黛玉道：“她可不那样想。以后你还得多跟她说说心里话，消除了那层隔阂才成。你们一同进了宫，那里人生地不熟，还得自己人裹成一团，才望能平安过日子哩。”
  妙玉点头：“你这话说是。倒是我忽视了。惜丫头那里，我自会慢慢跟她解释。香菱，你先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好好开导开导才是。好歹她刚刚还是千金小姐，骤地里出了家，心里本就不大好受。刚才又这样，只怕她有些想不开呢。”
  香菱答应着，道：“师父放心。我本自服侍人惯了，她是我师兄，我自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委屈。”说着，便出去了。
  林黛玉看着香菱背影，对妙玉道：“这么好一个人，终于有一个好结果了。我好羡慕你们，竟能这样一块，相互依赖着过活。”
  妙玉叹一口气道：“都是可怜人罢了，但凡有出路，我们谁肯走这一条路。妹妹，你比我们有福。好歹还有一个宝玉牵挂着，老太太也还疼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惜春肯随了你出家，这是我们万万想不到事。她也不是无路可走了，怎么就想着走这一条路了呢？”
  “你哪里知道她心里苦呢。虽然有哥哥嫂子，却等同于无，还要听别人说起东府那边闲言闲语，你也是知道，很不好听呢。再加上见了迎春嫁人情形，你自然也明白，迎春如此，她又能好多少呢？她便死了嫁人心肠了。这次冒死求了老太太，也幸得老太太恩准了，不然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林黛玉也叹息：“咱们锦衣玉食。别人还不知道如何羡慕咱们呢，只以为想干什么便能干什么，岂不知咱们这些人是不如意，不自。婚姻大事尤其不能自主，也不知道害苦了多少闺阁琼英，枉自对月空叹，对花伤怀了。不堪是嫁了那等粗蠢不堪，不但言语无味，甚或还要棍棒加身，可怜金玉之身。受人荼毒。这样日子，当真是生不如死。惜丫头幸得早早悟了，也免了这种烦恼。”
  正说着话。忽又见琥珀领了晴雯来了。
  琥珀和晴雯见林黛玉也这里，忙请了安。
  琥珀对妙玉道：“老太太吩咐了，晴雯愿意跟随你们，也就由她去。如今庵里正好缺人，就让她到这里来当差吧。老太太也说了。进宫人数她会上书给贵妃娘娘，让她内务府那里通融放行。等内务府定了日子，会派车来接你们。”说完也不坐下喝茶，径直告辞回去了。
  林黛玉不等妙玉开口，先就道：“你们这是唱哪一出戏呢？我倒不明白了。晴雯也要出家，难不成怡红院里也留不住你？你也舍得怡红院里那个人？”
  晴雯满脸喜色。听了这话也不忸捏作态，大大方方地道：“林姑娘，你那样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怡红院早不是宝二爷能作主地方了？正因为宝二爷对我态度好一些，多说了几句好话，便成了别人眼中钉，恨不得我死呢。我哪里敢再回怡红院去，那不是找死吗？再者。宝二爷心里只有林姑娘，咱们只不过是下人。也不配宝二爷惦念上心，我也配不上说什么舍得舍不得。有了那些人，我便是再舍不得，也只能舍得了。跟了妙玉师父和四姑娘，也可以进宫去开开眼。我倒要看看，宫里人跟咱们府里人究竟是一样还是不一样。”
  林黛玉心里倒生出无穷感慨来：“你倒也是个能说能干人。可惜宝玉没有福气，竟不能得你长久服侍。你这样性情人，倒也不适合呆怡红院那样地方。若是跟了妙玉和四姑娘进宫，说不定倒能闯出另一番天地来呢。只是不知道宝玉知不知道你出家事，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晴雯笑道：“他也就是个长不大孩子罢了。哎哟，林姑娘可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那样说宝二爷。不过，他这个人好处就是待人真诚有情，便是院里小猫小狗不见了，他也要伤心，何况于人呢。林姑娘，那就拜托你去劝慰劝慰他了。只要有你了，他也不好多伤心，他倒只是担心招了你伤心呢。”
  林黛玉点头笑道：“你倒知他颇深。可惜这样一个红颜知己，他也只能失之交臂了。晴雯，我原指望你宝二爷身边，还能助我一臂之力，只可惜你先被人暗算了，自保尚且不能，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呢。”
  晴雯笑道：“我这个人见不得偷偷摸摸，背地里捣鬼人，说话做事带了出来，便给自己埋祸了。只是辜负了姑娘对我一片期望，倒是抱歉得紧。林姑娘，那院里但凡跟我好一些人，都被太太撵了，如今留下那些也都是袭人一伙。那人是面善心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后你去那里，可得当心。”
  “我只跟宝玉说话，哪里去管她怎么样呢。她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奴才下人，还能翻天不成？她既做表面文章，那我也跟她只做做表面文章。别，只让宝玉自己去留心吧。”
  晴雯拍手道：“林姑娘说到点子上了。宝玉是个呆子，成日里被那伙人糊弄着，也不知道自己当了糊涂虫。若是姑娘提醒着他，只怕就好了。”
  林黛玉微笑道：“他倒不呆。他其实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然也不会就让你到蓼风轩养病了。只是袭人也是老太太给，他不敢说什么，加上太太又信任，他就不敢说什么了。袭人仗了这些靠山，哪里将别丫头放眼里呢。便是我，她也只是表面尊重，内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我平日里跟她说话并不投机，她满心里都是想劝宝玉专心经济仕途，跟宝钗倒是一个鼻孔里出气了。宝玉心里不高兴，却也不敢说出来。到底袭人也服侍了这么多年，又十分周到细心，宝玉其实也舍不得。如此种种，倒让她暗地里做大了。宝玉偶尔也跟我含糊提起，我也不好明说，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宝玉被挟制得实无法，就到我这里来说说话，倒也开心。如今他也不多想，我也不多想，先一处混着，且乐得一时便是一时，也不用再虑其它了。”
  晴雯听了这话，便也不多说了。
  倒是妙玉见林黛玉神气倒与以前很有些不一样了，这件事情上说话也开朗了许多，知道林黛玉是真心接受了自己劝告，心里颇感欣慰。
  晴雯此时便跪倒地，给妙玉叩了一个头，脆生生地叫了声：“师父。”
  妙玉也不推辞，道：“既拜了师，就该有个法号。你两个师兄也都帮你想好了，就叫‘一花’吧。”
  晴雯听了这话，喜道：“多谢师父赐名。”再磕了一个头，便起来了。
  林黛玉旁微笑道：“这名字好。想来这法号取自‘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了。”
  妙玉点头微笑道：“正是如此。惜春给自己取号‘一叶’，香菱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