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九米      更新:2021-02-19 14:06      字数:4757
  那刺客还想追赶却又不及。
  他仰倒在地,翻身而起,身子正落在地上一人身上。刺客抬手一刀便插在地上庄简的臂上。庄简本来忍耐着不出声音,突然钢刀袭来一阵剧痛,他张口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刘育碧猛然间止住脚步!应声回头。
  刺客脸色狰狞跪于庄简身旁,他抬手一刀就割在庄简手臂上。那刀削铁如泥,立马将他一片皮肉削了下来。庄简痛得又叫了一声。
  刺客瞪着刘育碧,嘶声道:“你再敢走!”
  刘育碧脸色大变全身摇摇欲坠。他张口脱口叫道:“你!你可,不能伤他!”
  此话一出口,三人面色都变。
  场中局势也变了。
  刺杀太子之来人,立刻抬手恶狠狠一刀再砍庄简肩上,口中道:“你心痛,是不是?那就跪下!”
  庄简又挨了一刀,他清醒过来脸色惨白紧咬着牙,却是再也不出一声了。
  刘育碧脸色青白,全身衣衫嗦嗦而抖。他唯一迟疑,那人又仰刀再斩。
  刘育碧外强中干,他貌似镇定嘴唇都哆嗦了,眼望着周维庄全身浴血,再也逞不得强。他普通一声跪下。
  庄简瞧他跪下,脸上肌肉抽缩,全身都在打颤。
  刺客看了好似不敢相信,楞了愣竟哈哈笑了起来。彷佛看到了天下最滑稽的可笑事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他手里抓住庄简的脖颈,带着庄简全身微颤。
  “刘玉阿刘玉,你真是刘玉吗?”刺客大笑道:“你真的是昔日一语不合就杀东宫将士取首级以赠丞相的刘玉吗?!你怎么好似女人软弱不堪!”
  庄简附在地上咬牙不语,眼前蒙上了一层水汽。
  刘育碧面孔现出了绞痛的神色,口中声音都颤了:“你要金银,权位都可!就是,就是不要伤他!”
  那人哈哈大笑尽了,瞪着他睚呲目裂:“金银权位我都不要!要得就是你的一条命!刘玉,你所杀的东宫将士藤执乃是我之亲弟,他昔日老实纯良你为显威杀他,可能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刘育碧心肠俱断,这仇不共待天!金银权位可化解不了!他跪在地上试图着力挽着狂澜:“这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周维庄并无瓜葛,你放过了周维庄吧!”
  刺客藤云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你死的明白!刘玉,你也有放不下的心事啊!你也有舍不得的人阿!我原来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所以不知道伤心的滋味哪!”他遂抬手便在庄简肩上又戳了一刀。
  刘育碧听他说得决绝,知道今日决不会善罢。他瞧着周维庄周遭血泊越流越多,彷佛满身的血都流尽了。这红彤彤地血一片片的晃着他的眼,裂着他的心。
  刘育碧看到庄简在咬牙强忍不呼痛,这无声之痛令他更痛,活脱脱便是一片片在削他的心,他肝肠寸断都搅得碎了,明知此时不能乱了心,但是水汽凝在眶中都撑在眼中撑了半晌,终于撑不住了。
  他的热泪一下子洒落在了脸庞上,心中恍惚惚的茫然失了方寸。他关心则乱,辨不清来路去途,他惊惶失措哑着嗓子失声道:“周维庄,你,你是不是,很痛啊?”
  庄简心骂这人真蠢,他张口愈骂你若是转身走出了房外,一声大喊便招来了侍从,怎奈何不能杀了刺客。难道他庄简不会装死吗?!
  奈何这话在口中,脖颈受伤却是哽噎难言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住的沾满眼眶,微一眨动,嗍嗍而落到了血泊之中。
  这人怎么这么蠢,还没有学会独善其身?明哲保身?!
  这样子怎能登上皇位?
  这情势让他怎能放心?
  难道昔日张妃,现日曹后两人都重托了他关照其子。他庄简两次爽约便要去见阴曹阎王吗?
  他庄简死都不得其解脱……他哭个什么?
  刘育碧跪地痛哭起来,他昔日严厉肃穆,心如铁石性情收敛的极严。眼下见了庄简受苦,实在根本的触动了他的心性。周维庄在他心慕中已非常人,早已是当作父母兄弟亲人情人一般的相处相守不肯放手。
  他父母兄弟这世上最亲最近之人具已死伤或是冷漠生分。他将对于他们四倍的怀念热切都凝聚于周维庄此人,都已牵挂在周维庄一身。现在看见了此人因自己遭祸将死,他竟然身受其痛,彷佛失母失弟跌崖险死之痛,丧乱之苦流离之痛再现其身,一丝一毫都忍受不了了。
  刘育碧失声大泣道:“我看见了你受伤,心里竟然这般难过。周维庄!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你受伤!我的心这般痛!”他真情流落,心中激荡恍然然的大声无助的哭诉悔过,涕然泪下。
  这话说得至诚至性,发自肺腑。倘若是平时平日,刀悬脖颈他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此刻他面对着庄简受重伤俯地,在他面前被刀刀受尽凌辱痛楚,竟然束手无错失魂落魄直至到惶惶然天都要塌了。
  这时情势彷佛回到了他幼年每日在生死关头,生卧徘徊夜不宁,身无亲人苦泪煎熬不得所终。由此此人瞬息间失态乃至迷了心魂。
  庄简俯于地上脸面嘴唇都剧白,心中寒切切的魂魄都失散了境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恨这刺客手迟不一刀杀了他,怎教他听到了这种言语再受这痛撤心扉之痛。这种凌迟剐之痛楚。
  他每年都曾祭拜亡灵多烧纸钱,每日都行善积德不伤蝼命,这世上有罪的人何其多,为何反复偏偏一刀刀磨死他的心!
  他脸上热泪飒飒而落。转瞬滴入了热血中,化为碧水。
  横渡红尘本就各凭天命,管他痴情、多情、薄情、温情、寡情、钟情、深情?情情意意都每人各自斟酌各自珍重。
  谁也不能持刀威迫他钟情与他,人人自恋惜情!你自身多情扰无情,自费思量,尝尽薄情苦乃是自讨苦吃。怎么能教他人的一颗冰冷薄情心坠入浊世间受尽那冥冥黑夜、滔滔苦海、焰焰火宅之苦。
  庄简厌倦情义只为活命,神明却不给他黑夜灯烛、苦海舟航,火宅雨泽!
  刺客藤云已然挥刃只逼太子身前,抬手挥刀至他前襟,太子哭得痴懵,被他一刀正划中前胸。胸口衣衫随风而开,刘育碧不退反进,他探身欺身至刺客近前,整个人都扑上前去,藤云吃惊手中钢刀一偏正中他右臂,利刃对穿过去。
  刘育碧直扑到两人近前,臂上带着刀却不理会。他伸手自藤云身下夺过庄简,热泪一颗颗撒在庄简的脸上。他伸出双手抱住庄简,恸泣着道:“周维庄!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哭着不断抹着庄简身上的血迹道:“周维庄,这都是我的过错,我好生对不住你!”
  庄简恍惚中看见他胸口长袍破开处露出肌肤,在右面胸膛上有个淡淡刀疤。那是十余年前在悬崖上一刀飞掷令他跌落悬崖的伤疤。多年来,这伤口也在庄简心中隐现隐痛,今日此时此刻见了,庄简浑然魂魄离开了躯体,直直飘零散开了,一丝丝的烟消云散……
  他伸出空出的单手,磨嗦着地上之弓弩,他自太子身旁,用手微抬弩箭,手指轻颤,那手掌大小的铜弩上有刻度望山。此为连弩,可依次发射三支箭矢。方才太子一箭洞穿藤云之胸,却被刺客仰刀劈了半侧弓壁,却是机簧弓发无坏,箭上尚余被斩断箭头的半只铁矢,骠骑大将军裴良最擅长统率连弩精兵,与之对敌的匈奴铁骑都望风而逃。骠骑大将军令人制作精铜所制连发弩机以赠太子。“劲弩长戟”“游弩往来”,此是汉人之长技也。
  庄简眼前模糊。他危机关头口中终于吐露真言,说出了十年来的第一句肺腑之言:“是我,对不住你!刘育碧。”
  他举弩机,轻扣手指。自弩机之中“铮”的一声轻响,一声尖音回音袅袅。刘育碧悚然而惊。自他耳畔,半截铁矢笔直的激射出去。真如同流星赶月灿灿疾风。飞矢快如风,去势猛如虎,如一只标枪般陡然间逆转乾坤。
  半只矢箭凌空射去,正中了藤云的面门眉心,藤云双手掩面全身都被千钧之力的铁矢去势冲撞于地……
  庄简满脸都是刘育碧的热泪,他眼眶中沾湿了他的泪:“我对不起你,刘育碧。”
  看朱成碧55
  夜深天寒。
  室内门窗闭塞。庄简和刘育碧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刺客藤云在地上翻滚着,双手掩面,直至气息咽咽,静默死去。
  刘育碧俯在地上抱紧了庄简,庄简也伸出双臂回抱住他。两人紧紧而抱全身都颤。
  太子全身筛糠般抖,彷佛是在地狱中还过魂来。他紧紧得抱住庄简脸上泪水未干,口齿都打颤了:“周维庄,你没死吧?”
  庄简伸手揽住他的背,安慰着他:“我没死,还没死呢。”
  太子伏在他的身上,将脸贴在他的肩上,颤声道:“你不能死啊,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是没法子活了!”
  庄简心中感慨,这真是衷心话语肺腑之言。方才刘育碧跪地舍掉生途为他求命,他才始信他的话。
  他微侧过脸来,在刘育碧的额上亲了一下,道:“我这样的坏人,不会轻易死的。”
  刘育碧脸腾然热了,他俯起身来,看了庄简半晌,他俯下脸来吻在了庄简的唇上,捧着他的脖颈,吻了又吻,然后用脸紧贴着他的脸,道:“周维庄,你会永远活在我身边!是不是?!”
  庄简由得他亲他,闭目不语。
  刘育碧的一滴热泪又坠在庄简的脸庞:“我要你亲口答允,你会永远活在我身边?!是不是,周维庄!”
  庄简的脸上被泪烫的火辣。烫得他脸孔抽搐,他睁开眼睛眼眶里储满了水汽。
  刘育碧双手掩住口唇,眼泪顺着指缝隙中滴下。
  “我们做吧。”
  庄简睁开了眼睛,惊木得口颤身战:“?”
  刘育碧伸臂紧紧搂抱着他,和着泪水吻他,他说:“周维庄,我们做吧。”
  庄简几乎不能呼吸了,他脸色煞白,口干涸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瞠大着眼骇看着刘育碧。他素来高傲骄衿,这次还要主动求欢——他能再次拒绝吗?
  刘育碧亲着他的面颊,手中解身上的衣裳,一步一步近前轻声道:“周维庄,我不准你再拒绝我。”
  “今晚,我让你来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只能我来做你。”
  他步步逼前,烛火下他神情如喜似嗔,乌发漆黑泛蓝,肌肤晶白莹洁,艳丽动人心脾,风情无比伦比。他的情意却比言语更要深重如山。
  庄简神迷痴乱手脚俱软,脸上露出苦笑:“不……”
  刘育碧的手已按在他膝上,他俯看他,“周维庄,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是不是?”他抓起庄简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
  庄简伸手按在了他胸口右胸的那块伤疤,肝胆裂碎。他低头哭泣了起来。
  良宵美景真情告白,知情知己夫复何求,为甚么会让他哭得不能抬头?
  手下的肌肤细腻光滑,仿佛会吸附一样,庄简危颤颤地按在他胸膛上,手不敢稍移却更无力离开。
  刘育碧将手放在他脸上,眼波澄澄如水神色至诚。庄简的魂魄尽飞,他无脸承担无心抗拒。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勉强伸手将刘育碧的手推落,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但是却惊惶失措了,整个人又受了重伤,脚步不稳踩在了长袍下摆,整个人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要爬起,身上一重,刘育碧已压在他身上。他紧紧搂着庄简,在他耳边轻声道:“周维庄,你居然要逃?我偏偏不许。”
  他抬御手伸五指,拉开庄简的衣袍,手移到他下身触摸着到了身体,慢慢坐上去偎依着他。他从未通过男事,脸上羞涩身子微微发抖,脸上强笑道:“周维庄,你第一次竟还要我去主动侍侯你,你要好好记得。”
  这话似威胁似羞涩,似恼怒似轻嗔,庄简魂飞魄散。
  庄简感觉他伸出五指唯一接触,便是火热灼挺的,立时身躯不听使唤,一阵阵地燥热袭来,破除阻碍便欲图直抵入更湿热的深处,快感一波波袭来。此乃身体本能他心不守舍不能自持,一下子翩然而入到九天云霄上去了。
  他勉强睁开迷醉的双眼,看见刘育碧端正瑞丽的脸庞上一片酡红,表情羞涩放纵,黑发俯下,散在他的身上,脸上,随着他的动作杂乱飞扬。
  庄简心神振荡,眼前幻象纷呈,整个人仿佛飞升而去,融入浩瀚的天地中。
  人生难得几回醉。
  死俱死过了,眼前这便是天上仙境吧。
  雪夜窗外明月照苍穹,
  室内春暖薰花倦而无力,
  地上血泊横溢尸体横陈,床上春情荡漾勾人魂魄。
  庄简紧拥着他,满身燥热。刘育碧反手抱住了他,
  庄简终究心中胆怯:“这地方,人来人往可不好。”
  刘育碧却道:“人来人往我却不管。”
  这番情意承之不忍,退之不恭。得之有幸,失之天命。
  庄简心潮起伏不忍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