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1-02-19 13:04      字数:5286
  春雪瓶只低头吃饭,默不吭声。
  德秀峰沉吟片刻,又有感于怀地说道:“我敬重的是铁芳的人品、肝胆,倒不是他的武功剑技。若论他的武功剑技,当然是远远不及春姑娘的了。”
  春雪瓶一下抬起头,朗然说道:“他是天生神力,将来定会练出一身绝顶功夫来的!”
  德秀峰点点头,又会心地笑了笑,说道:“他若能得到春姑娘这样高明的人指点,前途确是无量的。”
  春雪瓶又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饭后,大家又在厅里闲谈一会,德秀峰因明日一早还要到王府里去向王爷禀商有关西疆的边务事宜,便自回房休息去了。罗燕将春雪瓶引到厅后一间房间里,对她说道:“俞师尊早年在我家时,一直就住在这间房里。今晚我就陪你住在这儿,我和你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晚上,二人睡在床上,罗燕满怀伤感地给春雪瓶讲了许多有关俞秀莲生前的情况和她所遭的不幸,也谈到了李慕白。春雪瓶只默默地听着,心里也是苦涩涩的,一种惆怅难禁之感,竞渐渐化作不平之意。她老想着一个她无法解答的疑问:以他二人的那几乎是无敌于天下的本领,有谁还能阻挡他二人的好合!他二人的不幸究竟又是怎样造成的呢?她想来想去,最后不由想起她曾听人说起过“作茧自缚”的那句古语来。她不觉在心里嘀咕着:这能怪谁呢!还是只有怪他们自己了。罗燕为伤师尊之死,又不禁低低啜泣起来。春雪瓶见她那么自损,心里不由浮起一阵隐忧,便婉言劝她道:“过悲是会伤身的,离比武之期只有三天了,姑姑哪能如此自戕!”
  罗燕哽咽说道: “我与师尊相处七年,情同骨肉,不由不悲。 ”
  春雪瓶乘机问道:“俞老前辈的刀法,姑姑已学得几分?”
  罗燕:“不过七分。”
  春雪瓶:“依姑姑看,俞老前辈的武功比李老前辈如何?”
  罗燕:“俞师尊生前常说,李师伯的剑法高深莫测,已达登
  峰造极的境地,说她只望能达到李师伯的一半就愿已足了。我看俞师尊是有意自谦,但她确是不能和李师伯相比的。”
  雪瓶默然片刻,移身贴靠罗燕身旁,充满真诚和关切地问道:“姑姑对这次比武,心里有无必胜把握”罗燕沉吟一瞬,说道:“事已至此,只有奋力一拼了。”
  春雪瓶伸手拥着罗燕,将脸贴人她的怀里,带娇带稚又动情地说道:“到了比武那天,我给姑姑捧刀,紧随在姑姑身旁,咱们相机行事,小雪瓶决不有误姑姑!”
  罗燕不由一怔,捧起她的脸来,认真而又十分慈祥地对她说遵: “那是王府,又有王爷在坐,千万不能孟浪,更是胡来不得!”
  春雪瓶轻轻一笑,“王爷意在必胜。只要胜得巫朵司,王爷总是高兴的。”
  罗燕不再说话了。春雪瓶蜷伏在罗燕怀里,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饭一过,德秀峰便到王府去了。德五奶奶和罗燕正陪着春雪瓶在厅里叙话,蔡幺妹来接春雪瓶来了。德五奶奶打趣蔡幺妹道:“看,我昨天说的话不假罢!春姑娘才陪我家罗燕玩了一天,你就赶快来接她来了!”
  蔡幺妹忙解释道: “我是想五爷、少爷和少奶奶都刚回来,一路辛苦,也需要好好歇息,等过些日子,我再把她送来,随你留她多久都行。”
  德五奶奶含笑说道:“刘大嫂想得也真周到,真不愧是刘掌柜的内当家。”
  大家又闲聊几句,蔡幺妹便带着春雪瓶告辞回家了。罗燕一直将她二人送到阜城门口,分手时,春雪瓶依依不舍地对罗燕说道:“大后天便是比武之期,我准一早便来陪姑姑前去。”她又望着罗燕妩媚地一笑,然后才挽着蔡幺妹向虎幄街方向走去。
  二人回到店里时,已是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二人一进店,店伙计便告诉蔡幺妹说,刘泰保有事到前门去了,要下午才能回来,午饭不用等他。蔡幺妹不由嘀咕了句:“他到前门去干啥?!”
  随即便和春雪瓶一道进入后院去了。
  快近黄昏时候,刘泰保回家来了。他刚一走到院坝便扬声向屋里问道:“屋里人,春姑娘回来没有?”
  蔡幺妹向窗外看了眼,没应声,却低声对春雪瓶说道:“屋里人?!他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过去他可从没这样叫过。”
  刘泰保大概已经听到了蔡幺妹的说话声,一掀帘,进室来了。蔡幺妹冲着他问道:“你在叫谁?没名没姓的!”
  刘泰保嘿嘿一笑,说道:“你本来也没有个名,当着春姑娘大嚷大叫地唤幺妹,多不雅!”
  蔡幺妹看了她一眼,又问道:“你到前门干啥来?”
  刘泰保:“这事慢慢谈,春姑娘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和你二人一起商量呢。”他倒了一杯茶,不急不忙地喝完后,才望着春雪瓶问道:“罗燕大后天便要和那巫朵司较量了,春姑娘,你看罗燕准能胜得了那巫朵司吗?”
  春雪瓶琢磨片刻,只说道:“罗姑姑的刀法也是不错的。”
  刘泰保:“罗燕刀法再好,未必就能强过金刀冯茂!冯茂尚且栽在那巫朵司手里了,我真替罗燕担心!”
  蔡幺妹:“你担心又有啥用!”
  刘泰保:“因此,早上你一走后,我便到前门近旁的迎宾馆去了。我有两位朋友正好在那馆里当差,我去找他二人打听了一下巫朵司的动静,不想竟被我探得一些新的情况来了。”
  蔡幺妹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赶忙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他的身旁,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新的情况,快说,快说!”
  刘泰保:“听说王爷已经知照了巫朵司比武如期举行,并告知了他将来和他比武的人的各字。可巫朵司对罗燕却是一无所闻,更是一无所知。甚至罗燕是男是女他都还不知道。巫朵司在馆内馆外到处设法向人打听,可谁也不知罗燕竟是何人,更说不出她的武功是何门何派。巫朵司对此大为不满,扬言他乃那珈国第一国
  手,他来中国只能和名驰武林的高手竞技,决不和一个无名之辈较量。据说那巫朵司为此还曾去求见王爷,准备和王爷计较,好在迎宾馆的官员怕王爷烦恼;早已通知王府司阍,说王爷入宫去了,没有让他进府。”
  蔡幺妹忿忿不平地说道:“原来慕名仰望这种恶习,外邦也兴,无怪许多人都千方百计地争着求名了!其实有名的人不一定真有本领,有本领的人不一定有名,眼前罗燕不就是这样。若论她的武功,在目前的北京城里,也算得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她竟还没有我家泰保有名!”
  刘泰保:“你怎把我也扯上了!”
  蔡幺妹:“难道不是如此?!那巫朵司若是问起你时,至少你在迎兵馆里的那两位朋友是知道你的。”
  刘泰保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两位朋友还告诉我说,巫朵司曾向他二人打探过李慕白的下落。巫朵司说:他久闻中国三山五岳的武功,多以剑法著称。特别是九华、武当、青城的剑法,更是名扬天下。他这番远来中国,一心是想领教一下中国的剑法,看看是否果然名实相符!”
  蔡幺妹:“两国比武又不是进馆饮酒吃饭,可以随他点菜,只能由我安排。”
  一直在旁凝神细听的春雪瓶,忽地俯过身来,瞅着刘泰保说道:“我想出一个取胜那巫朵司的办法来了:刘大叔明日可再到迎宾馆去找你那两位朋友,要他二人告诉巫朵司说:罗燕确是非凡高手,只因她从不涉足江湖,所以才不为人们所知。还告诉他:罗燕不仅擅长刀法,更精于剑技,只因她素性孤傲,非遇天下一流高手她是从不轻易出剑的。
  刘泰保惶惑不解地:“万一生出枝节来怎办,罗燕是从不使剑的呀!”
  蔡幺妹凝神转眼,过了片刻,忽然领悟过来,忙伸手往刘泰保肩上用力一拍,说道:“你去叫他二人这么说就行了,到时自会有人用剑去对付那巫朵司的!”
  刘泰保仍只张大了眼愣愣地望着蔡幺妹。
  蔡幺妹斜瞅着他,随即转动眸子向她身旁的春雪瓶瞬了一瞬,说道:“明白了吗?!”
  刘泰保这才忽然贯通过来,他伸手往自己头上拍了两拍,喜不自胜地说了句:“哎呀,我真笨!”他随即转过身来,对着春雪瓶说道:“春姑娘,我一朵莲花刘泰保真算服了你啦!”
  三人兴冲冲地一直谈到天黑。用晚饭时,刘泰保要伙计特别加了两样可口的菜肴,还烫来一壶二锅头,三人边吃边谈,直到深夜方才各自回房就寝。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泰保便兴致勃勃地到迎宾馆找他那两位朋友去了。他临行时,还特意带走他上次从巨鹿回京时在路上买来的一包上等柿霜和一包上等口蘑。蔡幺妹问他带这何用,他只诡谲地一笑。说:“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下午,刘泰保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他一进屋便对蔡幺妹和春雪瓶说道:“事情已经办妥,就
  只等东风起了。我还特别关照了我那两位朋友,要他二人在对巫朵司谈及罗燕从不轻易用剑时,不妨加点葱蒜,有意激他一激。”
  蔡幺妹赞赏地瞟了他一眼:“你这下算开窍了!”
  刘泰保得意地:“比干的心才七窍,不想我刘泰保竟也开了两窍!”
  蔡幺妹:“你哪里来两窍?”
  刘泰保:“除了适才所谈的事要算一窍外,我还开了一窍:那就是后天我也可以进入王府去看那场热闹了!”
  蔡幺妹半信半疑地:“后天你能进得了王府?”
  刘泰保一挺胸,一昂头:“进得了!还要大摇大摆地进去呢?”
  他瞟了瞟蔡幺妹,“不就是我带走的那两包土产帮的忙”。他又停了停,才说道,“我从迎宾馆出来后,便到王府去找那位我认识的执事,把我带去的两包土产送给他,说我是特意托人从外地捎来孝敬他的。我趁他心里高兴时,便把我后天想进府看比武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只稍犹豫了下,随即便一口答应了。他要我早点赶到府门外面去候着,他出来接我。他还说,如有人问起我时,就说是奉命进府修剪菊花的。就这样,只花两包土产就打通了关节,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了。”
  蔡幺妹听了又高兴又着急地说道:“好个刘泰保,只顾自己呀?!我也要去!”
  刘泰保为难地:“我哪还能带你!”
  蔡幺妹一翻眼:“谁要你带!我自己也会想法。”她思索片刻,忽然说道,“有了!我随罗燕去。台主出马总有几名随从,想那王府司阍也是不会阻拦我的。”
  春雪瓶也忙点头赞同。房里洋溢着一片兴奋!
  第二天在平静中过去。
  第三天,天还没有亮,蔡幺妹就已打扮得整整齐齐地走进春雪瓶的房里来了。春雪瓶亦已换好一身大红扎袖对襟骑服,腰间系上一条鹅黄丝带,脚穿鹿皮软底短靴。大红骑服上配着黑缎盘花排扣和黑缎锁口滚边,看去更加显得夺目耀眼,艳俏中别具几分凝重,绮丽里自有一种不凡。她头上发髻双挽如角立,英武中却另露出一股陶然无机的稚气来。蔡幺妹张大眼,愣愣地将她注视一会,竟情不自禁地惊叫起来:“我的天!你这身打扮,这副模样,这般神采管教今天的比武都会因有你在场而增添光彩了!”
  春雪瓶腼腆地笑了笑,只带嗔带娇地叫了声“蔡姑姑”随即又忙着收拾她的东西去了。
  春雪瓶从革囊里取出剑来,正要往腰间佩挂,蔡幺妹忙走上前去将剑握着,问道:“你要把剑带去?”
  春雪瓶惊诧地:“不带剑怎行!今天兴许正用得上它!”
  蔡幺妹:“任何人进入王府,未经王爷特许,是不能带上兵器的!”
  春雪瓶奇怪地:“京城里还有这等规矩?”她略一沉吟,随又说道,“那就不带也罢!”
  蔡幺妹惶然无计地:“是呀,不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