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6      字数:4744
  :“你不回来,桓儿怎么办?”我郑重其事的辞别终于等来了宁氏的正面回答,不过,她的应答和她对我的视而不见一样,让我无所适从。
  她难道不知道默存已经不在世了吗?还是她,又是一个执着不肯醒悟的人?想想也难怪,他们都姓顾!
  我无言以对,过了良久才艰难地回答她:“默存,我一定会去陪他的,如果母亲见到他,请告诉他,我稍后就来,不过得先去超度一个人。”
  宁氏才没理会我的权衡之术,她冷冷地说:“人死万事空,死都死了,还净做些无用的作什么?能把死人救活过来吗?”
  我知道她恨娘家人,可万万没想到她的恨竟然会殃及到无辜的皑儿身上,这让我颇有微词:我之所以有今天的为难,与她当年的精心安排密不可分的吧?她怎么能对我冷嘲热讽,无情抨击呢?至少也得给点女性之间的同情分对不对?
  :“母亲切莫说气话,这件事情一天不解决,母亲就一天不能离开这里。”我很肯定的说。
  宁氏愈发不高兴了:“谁说我要离开这里的?我过得好得很,不需要你为我屈就什么。”
  不想离开这里,自然不是她真实的想法,不过是和我赌气罢了:“母亲如果真想留在这里,就不会不宽恕我了,是在生气我没能将你接出去吧?”
  宁氏低低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我的推断,不过她还是那句老话:“你走了,桓儿怎么办?”
  怎么办?难道要我陪葬不成?我连他最后的栖身之处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去陪?
  :“我从出生的那天起,就身不由己,以前如此,今天如此,要还的债总是还不清,皑儿的亡灵一天没得到超度,我一天不能心安,母亲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这件事我始终都要去做的,至于结果如何,我都认了。我相信,嫂子会照顾好你的,母亲,就此拜别吧,如果你我婆媳还有缘分,一定会再见面的,默存也是一样,如果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完全消亡,我还有去陪伴他的一天。”
  我额头碰地,一口气磕了三个响头,迅速起身不敢再看宁氏的反应,逃命似的走出宁氏的视线。
  吴王正当壮年,才失去最满意的接班人不久,不难理解他为何没空暇来接见一位无足轻重的陆家人。另一个可能,也许他是想通过自虐来骗自己,他最疼爱的儿子并没有死,任何与儿子的死有关的人和事都不要来打扰他,所以我带着解决终极问题的目的来求见他,是多么不识相和不自量力,别说是吃闭门羹,就是被乱棍打死,也是活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本来没有路,走过的人多了,就成了道路。
  无云大师曾跟我说过,吴王并没有诏告天下说世子已经死了,更没有举行过出殡仪式,皑儿的遗体很有可能还保留着,在某个隐秘之处,这个假设说得通,没有入土为安的灵魂往往会游荡作祟。
  皑儿的遗体会在哪里呢?吴王的“自留地”只有一处,紫雾山居,听沈氏说,那里是顾氏当家人和他们的至爱长眠的地方,皑儿的遗体很有可能在那里,不过,富春距离秣陵有很长一段距离,遗体的长途运输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怕是不可能,再说,吴王放不下疼爱的儿子,应该是留在身边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么,只有吴王宫内了。
  吴王宫新建成还没几年,而且宫殿建造工程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自建成以来,非但没有完整的结构图纸流传出来,而且,掌握两座建筑物以上工程信息的官吏和工匠都已经不在东吴境内,或是被派往海上,或是被遣散回故里,永世不得任用,所以,即使吴王宫的规模不是很大,构造却神秘莫测,在里面劳作和生活的人都无法一览其全貌,更何况是从来没进去过的陌生人呢?
  我不得不打消潜入吴王宫寻找的念头。
  百般无奈,我回头找无云大师想办法,他不是和我说过吗,世子的魂魄经常在香炉阁周围游荡,虽然那里不是最佳的超度场所,也不妨碍放手一搏,我就在那里等候好了。
  出发点是好的,无云大师却不答应了,为什么?因为我是女流之辈啊,又不是沙门中人,跑到和尚堆里做道场,算怎么回事,他夸张地连连惊呼:“使不得,使不得。”
  最终我磨破了嘴皮,又祭出秦桓之这面大旗,鼓动甘露寺的僧人们召集了一个专门的紧急会议,半数以上举手通过,无云大师才总算肯点头放我进山门。
  无云大师同意我在香炉阁做道场,反正那里气氛阴冷凝重,早已不适合香客参观,当然我付出的代价也是蛮惨重的,无云大师算是和我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他气呼呼地把玉Щ垢遥梦彝晔乱院蟾辖舸耪馓淌值纳接笞呷恕?br />
  看来我这辈子的RP都败光了,世上再无人可以依靠,一切都得靠自己。
  入驻香炉阁的第一天,风平浪静,我不吃不喝,反复念诵《往生经》和《盘陀出世轮回经》。
  入驻的第二天,江面上风云突变,浊浪滔天,两条在江中心相向而行的货船相撞,顷刻间,船沉人灭,非常惨烈。
  入驻的第三天,我在一张白纸上沉痛地写下世子的生辰八字以及其他具体信息,念诵完两卷长长的经文,我将白纸烧掉,再取出一小撮香炉上烧完的沉香屑,放在手心,和那张白纸的灰烬混合在一起。
  是夜,我不再跪坐在蒲团上念经拜佛,而是半躺在长榻上等待。无云大师不是说经常听到世子敲窗求见吗?我索性打开窗户,让那缕想进来的游魂进来,我不怕,我是他的亲妈。他还能吃了我?
  也许我的“正义凛然”帮到我,烧符以后一连三四天,没什么动静,江面上也风平浪静,一派忙碌。
  到了第七天,吃得少睡得少又没人说说话的我,终于撑不住,暂时停止近乎可笑的救赎行动,住到有床有被子的房舍进行休补。
  然后呢,事情发生了其实估计是我身体虚弱,阳气损耗,所以邪气入侵。
  先是我被连人带床升到空中,这还不算,那床还跟旋转秋千一样逆时针旋转,我一把年纪,又连续几天没睡好,虚得不行,哪里经受得起这般折腾?床还没转几下,我的头就晕得不行,接着是恶心反胃,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太恶作剧了吧,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起来,正要吐尽最后一口胆汁然后开骂,不妨耳边传来一阵阵孩童清脆稚嫩的歌声,曲调欢快,歌词朗朗上口,正是东吴广为流传的《紫竹调》。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早已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地上,只是床的位置不对,和原来的朝向正好相反。
  房间里空无一人,没有白烟,没有薄雾,只有我吐的秽物到处都是,气味令人作呕。
  我是借住,当然不能麻烦寺里的和尚来给我收拾,男女有别,那些和尚也不想和我有什么牵连。
  这鬼魂还挺聪明的,知道我命硬(克死那么多人,当然很硬。),所以先让我劳其筋骨,耗我元气,等我没有招架之力了,再笃笃定定地出手。
  第二次的恶作剧则是连床都没有了,我整个人就像吸血鬼一样在屋顶上挪来挪去,最后狠狠地从横梁上摔下来…还好摔在床上,不至于太惨,不过也够我受的,几乎要失禁了。
  童声唱的是《莲花讴》,似乎是乞丐们喜欢哼的小曲,歌词写得很惨,像莫大先生的二胡声一样,惨得大俗,我很愤怒,我可以忍受你的恶作剧,可以忍受你的无理取闹,但是我不能忍受你的没文化。
  我准备还击了,先是将玉Р氐缴砩希植亓艘话逊胬呢笆自谘洌系难翰皇悄鼙傩奥穑拷裉煳乙媚阏庑」碇滥憷下栉业睦骱Α?br />
  当房间里的家具开始无端地漂浮的时候,我左手握着玉В沂殖槌鲐笆自谧笫质终菩睦锴崆峄艘幌拢还汕城车难魅旧嫌癍'的表面,飘在空中的家具纷纷落回原地,但是我期待中的光芒万丈震慑邪灵的一幕没有出现,血已经把玉Ф既笫耍癍'依然没有发光发亮,我出死入生寻找并守护了一辈子的宝贝居然失灵了!
  又听到一阵清脆的童声破空响起,猝不及防的我骨碌碌地从床上跌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超 度(中)
  无论无云大师多么渴望与我一刀两断永远形同陌路,他都不能对一个在他寺院里眼看就要翘辫子的人(尤其是不算太老的女人)撒手不管,也许我该庆幸因祸得福,毕竟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我这一摔,摔得生活无法自理,寺院里没有其他女性而和尚们又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所以甘露寺我无论如何都住不下去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将我送出去,这也正是无云大师求之不得的事,可问题是送我到哪里去呢?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最正常不过,但是来“接”我的人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把我搬一辆马车,用一块薄薄的棉布蒙住我的脸部,只留两个鼻孔出气,还缚住我的手脚,估计确定我很像古埃及的木乃伊后,“他们”才策动马车,不急不缓地离开甘露寺。
  黑暗中,马车慢吞吞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道路似乎不直,弯弯绕绕非常多,我听见驱车的人不停地向马匹发出迥异的指令,马匹时而不时地轻轻喷气,似是不太娴熟,有一段路是朝下倾斜的,因为我的身体慢慢往前滑,最后几乎碰到车厢的拉门。
  马车止住,又有人将我从车厢里搬出来,他们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好像知道我伤在哪里,痛在哪里。我觉得我应该好好感谢他们,因为在整个被转移的过程中,我的伤痛没有增加一丁点,唯一感到不舒服的是,周围有点冷。有人在我身上裹上一层厚厚的毯子还是无济于事,我的牙齿开始打架,手脚渐渐变冷,就像置身冷库一样。
  不过我很识相,没有吭一声。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冻死时候,突然峰回路转,周围一片暖洋洋的,我轻轻地哈了一口气,蒙脸的薄布果然变软潮湿,紧密地贴在脸上,应该是远离先前的“冷库”了吧?
  乍寒乍暖的旅途结束,我被妥善安置好,后背靠的是软硬适当的垫子,身下是厚厚的褥子,一双略带凉意的手除去我身上所有的束缚还有蒙脸的薄布。慢慢恢复的视线中,出现了窗明几净文房四宝,两位亭亭玉立的侍女,用一种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我,面带浅浅的微笑。
  这是哪里?一般人肯定这么问,可我不会,我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屋里”的环境太眼熟了,也许我该高兴才对,这里就只我曾投入无门的地方,吴王宫(的某处神秘场所)。
  两位侍女没有主动和我说话,正合我意,此刻的我只想睡觉,睡觉,忘却身上的伤,忘却心头上的痛,暂时回避一下现实,就让我睡死在这里好了,反正我知道有人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这一觉直睡到冬去春来,春暖花开,又睡到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当我从深度的睡眠中苏醒,身上的伤痛全无,我又是那个行动自如的人了,室内空无一人,明净的窗台外不知何时长出森森篁竹,沁人的兰草幽香弥漫在清新的空气中。
  我朝窗台走去,果然看见一条小河穿过竹林,袅袅往远处而去。小河的水流缓慢,几乎听不见任何流水声,我想投石问路,探探小河的深浅,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可以丢掷的物件。
  我也不唤人,推了门便往河边走去,逆流而上,顺着河边的竹林走,只走了不到一千多米,便无路可走,前面是交错繁杂的攀援植物,搭建成一堵密不透风的绿色高墙挡住去路,河水,就从绿色的城墙下穿透而出。
  高墙的另一面是什么世界?我无从得知,我也走的累了,索性在绿色的墙脚下稍稍休息片刻,也好把墙壁里的植物好好研究一番,原来里面除了荆棘,铁线莲,还有楚王宫遗址上出现过的茑萝,都是些毁灭其他种类很强的植物,不知当初栽种它们的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
  高墙棱角分明,分明是有人经常打理修剪的,我踮起脚尖,伸手摘了一朵多瓣的铁线莲,它的颜色多么惊心动魄,正是当年紫衣夫人身上经常穿戴的颜色。
  不堪回首的往事涌现脑海,我手一样,将紫色的花朵丢弃在水面。
  回到屋子里,膳食已经摆好在桌上,几支宫灯亮起,室内一片温暖和煦的色调,依然不见人影,我自顾自吃饭,看书,睡觉。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三天。
  第四天,我仍然出门顺着河边走,从第二天起,我就改为顺流而下,方向是对的,因为路没有被封死,只是走了两天,都没发现河流的尽头是怎么样的呢?
  今天与以往不同之处是,河边多了一条小船,黑色的小木船,我也不多疑,解了栓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