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4      字数:4738
  他还挺懂行的,不去做手模可惜了。
  我忍着笑,一边给他净手,一边小声嘟囔着:“你身上的味道难闻死了,真不知道你老人家是不是整个冬天都没洗澡。”
  他的眼珠转了转,精光冒起,很促狭地问道:“你想帮我沐浴更衣?你不是常说,在海上水是最宝贵的吗?那郑领头舍得给一桶清水给老朽沐浴?”
  我歪头看着他:“一桶水?你还真浪费啊!绝对不行,再说了,如果更衣,你身上这香味怎么调制?”
  我在香味二字加重了语气,其实很同情那个卫通大师,人家明明是天下闻名的制香大师,却被迫明珠暗投地研制“制臭”,真不知道如果以后他伪装的人身上有狐臭什么的,怎么办?卫通大师恐怕要哭出声来了吧,话说他们秦家挖人是挺有手段的,可是一旦用起人来,还真不当人用,这个我是深有体会。
  他心满意足地“欣赏”完他的玉手,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朝我欺身过来:“怎么,真的很难闻吗?没有啊,要知道,这制香的材料其实和制异味的一样呢,只不过,分量不同而已,你仔细闻一下看,有没有闻到迷迭香和杜衡草的味道?”
  他的身上集满了哈森原身特有的膻味,闪电的马膻气,昨晚恶斗时沾上的血腥味,还有,海水的咸腥味,适才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我还没觉得,现在脑子一清醒,我很不留情面地面露憎厌之色,正要伸手掩鼻逃脱,他形如闪电,将我推倒在塌上,重重地压了上来。
  我整个人脸朝下地被他密密覆盖在身子底下,如同一只无法挪动的千年王八,样子窝囊,呼吸困难,他和我的衣衫虽然不薄,可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灼热,还有身体的微妙变化,于是想逃脱这叠罗汉的压迫,他突然将嘴唇凑到我耳畔,如同梦呓一般:“你欠我的,总要还回来,新帐旧账和你一起算,你害我整整等了四年。”
  作者有话要说:
  依偎。
  ☆、第五十三章  曼 卡(上)
  生怕被他翻了王八盖,图谋不轨之事,我叫苦不迭,可双手能及,别无一物,正待出声劝止,身上滚烫的重压突然撤开了,他略带混乱的呼吸声越过我的头顶,渐渐平息,我连滚带爬地从榻上站了起来,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目泛红,欲念未褪,脸部扭曲,花白的胡子犹在微微颤动。
  我提脚就往门外溜去,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我开门出去又关门,自始至终没有吭一声,真是好险! 如果被人撞见,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是淫邪之事,要把我装进笼子扔到海里去?
  看来以后得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用完简单的早膳,郑若民在议事舱中通报了商队受袭后的情况:
  可怜的向导还没有醒来,因为船上没有对症的解药;不过不要紧,船上还有另外一名副向导。我们的商队一共损失了三十多人;所幸的是船没有大的破损,可以继续航行,
  总之境况不是那么悲观,议事舱里的人脸上的阴霾之色顿时大减,我也大大舒了一口气。
  船又在海上漂漂荡荡地航行了五天,终于在第六天的清晨,在一片淡淡的薄雾中看到远处隐隐有黛黛青山,青山前的海面上洁白的水鸟此起彼伏。船队缓缓穿过薄雾,前面愈发显出云蒸霞蔚,群山绵延起伏,山上树木葱茏,猿猴清啼,朱鹮群飞,色彩鲜艳的水鸷骄傲地停落在一片巨大的大树杜鹃林中,此时不过是春季二月中旬,可这些大树杜鹃已经竞相开放,争相吐艳,花团锦绣,十分壮观。
  副向导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说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瀛洲了,因为传说中的瀛洲,高大的大树杜鹃成片成林,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四季花开不败,繁花似锦,所以引来祥瑞之鸟,水中凤凰栖息在此,应了有凤来仪的谚语,这是其他岛屿所不具备的。
  郑若民下令放下舢板,派人前去岛上一探虚实。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前去打探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面露喜色,说这岛上确有人烟,距离海边不远的密林深处,有一个极大的山寨,他们已经进了寨子查看,发现寨子里的人不是前些天袭击我们的那些小矮人,而且这些人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行为,只是好奇地看了看他们,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中的活计。
  郑若民和船上其他人商量后,决定船上人员分批上岸,我和秦桓之在第一批人员的名单里,他依然是乔装打扮,毕竟后面有吴侯的部下,正盯我盯得紧,稍不小心,恐他性命难保。
  我们俩并肩走在队伍之中,对身边的景物都感到十分好奇,不时地东张西望,他和我一样,都是业余的植物爱好者,前些天我们用来打哑谜的杜蘅草和迷迭香都出自他少年时编写的《若芝》,所以那天他听我提起若芝(杜蘅草的别称),猜到我肯定是在他的书房里看过他的“大作”,惊喜之余,他才目露精光…当然也成为他以后揶揄我早就觊觎他的“才学”+“男色”的把柄。
  我很谨慎地让他在公开场合少开口,毕竟他公开的身份是我的随从兼护卫,又是少数民族同胞,如果从他的嘴里经常性地冒出诗经里的句子,恐怕傻子都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寨子果然很大,密密麻麻的茅屋,就像春日雨后草丛中疯狂滋长的褐色蘑菇一样,寨子的后面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我们一行人正在大惊小怪地议论着,树林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像顽皮的精灵一般钻进我们的衣服里,头发上,没过一会,每个人的头上都是细细的密密的小水珠,这里比海上要湿热得多,衣衫潮湿,闷热难当,令人很不舒服。
  我觉得头皮发痒,浑身燥热,脸上憋出薄薄的一层汗,忙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只见这位粘了一脸大胡子的仁兄,正苦不堪言,那表情如同被万蚁噬心,令人心生怜悯。
  带头的人,叫杨晋,他开始征集众人的意见:是要冒着小雨进寨子,还是先在林中躲雨。
  结果是同意冒着小雨进寨子的人比较多,于是我们迈步走出树林,经过一个长长的陡坡后,终于进入山寨。
  这个寨子,从表面看,没有任何防御设施,甚至连道寨门也没有,这里的人,果然像刚才探路的所说一般,他们只是略略停下手中的活计,懒懒地抬眼看看我们这群人,稍稍好奇了一下,也不起身相迎或是相问,接着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就连那些光屁股的小孩子,也非常淡定地站在原地不动,接着做游戏。
  他们不好奇,好奇的人反倒是我,我站在队伍中间,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岛上居民。
  面前的大部分都是女人,上身穿的勉强算衣服吧,也就是一块布,简单地遮住胸部,肚子和腰肢都露在外面,下面着黑色或蓝黑色的短裙,长度都在膝盖以上,小腿上有厚厚的裹腿,头裹深色的层层包布,脖子上挂满了彩色的珠串长链。
  仔细看他们的相貌,黑发黑目,浅黄色的皮肤,和我们中土人士的相貌相同,而且从他们的外表来看,没有那些穿鼻,纹面,颈圈套长脖子等独特的风俗,我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我朝领头的杨晋看了看,见他朝我微微颔首,于是走上前去,向一个年纪最大的男子双手合十,清声相问,这个寨子叫什么名字?
  那老者悠悠吐了一口水烟,皱眉头又听了几遍,才反复说道:“曼卡,曼卡。”
  我又连连比划,说我们是坐船过来的,带了很多东西过来,要送给他们,希望他们也有东西能送给我们带走,货物交换,是我们此次前来的任务之一。
  老者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我身后的人群,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不能做主,我们要去找能做主的人,他们寨子的头人。
  我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杨晋,他让我问怎么才能找到能做主的人。老者回答我说头人现在不在。
  我问他头人什么时候才回来,老者指指天,又双手合十,意思是头人去拜天神去了。我的心突然一跳,天神,真的存在?
  还想多问,秦桓之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切勿操之过急,他又冲我做了个洗澡的动作,我不禁莞尔一笑:看来他是忍无可忍啦!
  按照出发前郑贤之给我的指点,我向老者说,我们想在这里先住下,等他们的头人回来,问他有没有地方给我们住下?
  老者指了指北面的茅屋,示意我们自己过去,那里有地方供我们落脚。
  杨晋命人将带来的青瓷器皿给这些人送上去,这些青瓷,都是产自会稽郡本地,形状优美,做工十分精良,色彩是十分纯正的豆青色,釉色滋润,仿佛一泓清泉,这些物品看似最正常不过的“出口”产品,实际上是我投石问路的物品之一,听说仙人们很喜欢用这些青瓷,在聚会时必须使用。
  老者很愉快地让身边的人将青瓷都收了过去,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和蔼可亲,心里可能认定了我们是来进贡天神的使者,他甚至让一个小伙子给我们带路,将我们带到了借宿的茅屋跟前。
  茅屋十分低矮,四方形状,有一面是开放式的,所以光线还算明亮,所有的茅屋里有一张大大的简易木板床,地上铺着原木的木头,茅屋内还有一个简单的土灶台,一个木头的园桶,除去这些,再没有其他东西。
  吴侯的士兵们很失望,他们小声咒骂着,我让杨晋传话,请他们还是回到船上去,不必跟我们在这里受苦,那士兵小头头看看我,又看看“年迈”的哈森,想了想,终于走了。
  我和秦桓之相视一笑,他又朝那张可笑的床上看了看,偷偷地朝我眨眼睛,我红着脸,装作没看见,心里大骂这色胚不看场合。
  我们总算在这里安顿下来,杨晋派了两个人回去向郑若民汇报情况。
  刚才看到这里的妇女在大腿上纺棉线,她们在大腿上不断地搓着面纱,最后把面纱搓成线,再将线绕在一个木棒上。
  也就是说这里产棉花,看来的确有人将种植棉花,纺织棉线的技术带到了这里,这说明,曼卡的祖先,的确与传说中的那一位有密切的联系。
  我坐在木板床上想得入神,忘记了身边的大爷非常需要人伺候,他平躺在木板床上,轻轻蹭着后背,好像是在挠痒痒,见我终于看着他,竟然瓮声瓮气地说了一个字:“水!”
  不知道是要喝水还是要洗澡,我不耐烦地盯着他,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他眼睛半眯着,竭力挤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小声说道:“公子要喝水。”
  这个公子自然说的是他自己,真是一有机会就摆谱。
  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陪他去死,却不敢奢望有将来的原因,无论他多么绝世惊艳,多么风姿秀逸,这谱子一摆,我的满腔柔情马上消减三分,眼前浮想出一幅可怕的画面:
  一个身材修长的锦袍男子,伸出洁白的玉手,做兰花指状,轻抚胸前两尺美髯,眉眼含情,对着面前一个足月孕妇,轻启朱唇:“娘子,为夫渴了,且端碗水来。”
  那个孕妇就是我,左手拖着一个娃,右手携着一个崽,听了他的吩咐,不由目中噙泪,忍气吞声(生气对胎儿不好):“夫君且等一等,妾身这就去。”
  想想就很可怕!我跳了起来,拎着木桶,蹒跚着走出茅屋,该到哪里去汲水呢?附近有河流吗?
  逮住一个跑来看热闹的小屁孩问路,小屁孩朝后山指了指,意思是那边有河,我半信半疑,这寨子里的人都到那么远去取水饮用?
  小屁孩见我不相信他,非常不高兴,用力挣脱我的魔爪,一溜烟跑了。
  陌生之地,切莫深入,我提着空桶回到茅屋,准备把随从带上。
  他一听说到河边,马上来了精神,一骨碌坐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冲我笑道:“好,同去!”
  河流果然在绵绵山脉的前面,因为雨已经停了,一路之上,看到有人在地里种庄稼,这里的规矩,下雨的时候,不能在地里劳作,刚才我们进寨子的时候下的小雨,所以他们在家里闲聊,现在天一放晴,马上出来进行田间劳作,老天在这里比谁都大。
  他们种的都是些旱地庄稼,没见到水稻和麦子,真不知道他们的主食是什么?秦桓之一路上只是漠然看看,不理会我的好奇。
  我们在路上还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里的家禽,比如鸡,竟然会扑动翅膀,飞到半空中,所以这些没有进化的家禽脚下被栓上了绳子,像家畜一样被绑在树底下,或是棚子里。
  因为在河边劳动的人很多,秦桓之想到河里洗澡的计划没能得逞,怏怏不乐,我小声地开导他,他见我笑容可掬,点头哈腰,极力讨好,这才稍稍面露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水鸷,俗称水中凤凰,对水质要求极高,喜欢栖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