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炒作      更新:2021-02-19 11:49      字数:4824
  一椽孤零零的小茅屋,寂寞地蹲踞在野地中。
  屋前有竹篱菜畦,但竹篱已经半倒,畦里只长野草不见菜蔬。墙角边有株毛桃,枝叶挺茂盛,但没结桃子。
  屋侧一箭之地有条小路,半为野草芦获侵掩,平时除了砍柴的樵夫,放牛羊的村童之外极少行人。
  四周散落着农舍,但彼此的距离都很远。
  居住的距离远,但眼睛与嘴巴的距离却很近,这早已荒废了的小茅屋里住进了一对来路不明的母女,女儿美如天仙,有眼睛看到,便有嘴巴传扬,乡下人除了谈庄稼讲古老的故事没什么新闻的传诵,于是这也被当做新闻,加上臆测成了茶余饭后百聊不厌的资料。
  现在是早晨,宿露未干,草叶间闪烁着珍珠。
  两条人影踏着晨曦沿小路而来。
  看装扮不是乡下人,衣着挺光鲜的,这种时辰,这种地方出现了这种人是少有的现象,碰上的都投以诧异的眼光,好在乡下人不大爱管闲事,看看也就算了。
  两人在小屋平行的位置止步,是一老一中年。
  “武老,是这里没错了!”锦衫中年指了指茅屋。
  “这事有点古怪!”黑衫老者沉吟着说。
  “什么古怪?”
  “她母女为何会匿在这种地方?”
  “要藏身当然是要选没人注意的地方。”
  “为什么要躲藏呢?”
  “很可能是被堡主那晚的行为吓着了。”
  “不管他,先找到人再说。”
  一如果传说不确呢?”
  “看了再说,老太婆带个美女,这种事不多。”
  “过去吧!””
  “走!”
  这一老一中年正是“古月世家”的客席“玄狐”武宏和总管屠大展,两人是听到传言之后,判断匿居的是自胡家堡不告而别的柳漱王母女,奉堡主胡天汉之命前来查探,找人,清晨与晚上最好,被找的多半会呆在家里。
  两个踏倒地上的竹篱到了屋前。
  屋门虚掩。
  “屋里有人么?”屠大展出声探问。
  没有反应。
  “屠总管,老夫有……恐怕已经人去屋空了?”
  “不可能是躲我们!”
  “对,柳大娘不会武功,柳姑娘再强也无法带着她娘如此来去自如,她母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戒备森严的胡家堡,本身就是个难解之谜,照老夫推测,她母女是在被人控制之中,行动无法自主,而对手当是个可怕的人物。”
  “需要进去看看么?”
  “那当然,也说不定是故意不应。”
  屠大展略作踌躇之后,拔剑在手,望了武宏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挪步,屋里情况不明,他必须作必要的戒备。到了门槛边,他用剑顶开半掩的门扇,这茅屋一明两暗,堂屋里有张折了腿的破木桌子,两条长凳,此外空无一物,连最简陋的布置都没有,根本不象是有人住的样子,暗间里的情况不得而知。
  屠大展步人。
  “玄狐”武宏跟着进去,目光迅快地扫了一周。
  两人互使一个眼色,分别朝两侧房门迫去,各朝房里瞄了M眼,然后回转身来,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见。
  “武老,这边是卧房,被褥还在。”
  “嗯,这边是厨房。”
  “人呢?”屠大展似自问。
  “看地上……”
  “血!”屠大展栗叫出声。
  地上血迹斑斑,凹下去的地方滩了一大滩,由于已被土地吸干,所以进门时没看出来,既然见了红,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事情,是什么人流的血,有没有出人命这就不得而知了。
  屠大展的神情十分凝重。
  “武老,依您看……可能发生了什么情况?”
  “有两个可能,一个,在某种情况下,柳漱玉奋起反抗,因而发生了流血事件,但这可能性不大,因为对方能带出母女必能有效加以控制,而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娘对她来说,等于是被敌人掐住了咽喉……”
  “再一个呢?”
  “有第三者出现,双方起了冲突,不管是哪一方得手,柳家母女仍然是别人掌中之物,后果很难预料。”
  “武老有没有想到……柳家母女已经遇害?”
  “这不可能,柳漱玉人间仙女,没有人愿意辣手摧花,事情的起因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她的美色……”
  “堡里失宝的事会不会与此有关?”
  “目前没有迹象显示两件事有关联之处,只是发生的时间接近而已,如果说有所相关,就是以树叶穿木,又胆敢戏弄‘霹雳夫人’的神秘人,劫人盗宝可能都是他一人所为,要是这样,我们谁也惹不起”
  “眼前该怎么办?”
  “我们在附近仔细看看,也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两人出了小茅屋,前后左右搜巡了一遍,没任何端倪,于是两人顺小路走向屋后的荒林,林子不大,目光可以看透,野花杂树蔓草,是附近村居人家捡拾柴薪的地方。
  林中隙地隆起一抔新士。
  “武老,看那边……”
  “哦!一座新坟!”
  “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到了黄土堆前,一看,齐齐“啊!”出了声。
  一块粗糙的石碑,新刻的字,“一抔黄土埋仙骨,半炷心香吊玉魂”。
  后面是:“飘萍过客立”。
  墓碑,古怪的墓碑,无名无姓。
  葬的是谁?
  立碑的又是谁?
  “武老,土里埋的会不会是……”
  “很可能是,因为有玉魂二字。”
  “那这飘萍过客该是谁?”
  “江湖上没听说过这外号,是真正的江湖过客,适逢其会,出钱埋葬了死者,从小茅屋的血迹来看墓中人是凶死。”
  “半炷心香何解?”
  “彼此不识,但有心意,所以心香只得半炷了。”
  一个庄稼老汉背着竹篓,手拖柴耙从旁边走过。
  屠大展立即步了过去。
  “老爹,借问!”
  “什么事?”老汉止步。
  “这坟里葬的是谁?”
  “一对异乡母女,唉!”老汉摇摇头道:“可怜,那大闺女长得象天女下凡……红颜女子多薄命,一点不错!”
  “是生病还是……,”
  “不知道,母女俩忽然在一夜之间过世,听说有人做好事收埋,坟做好了村里人才知道,唉!”又摇头叹了口气,拖着钉耙走了。
  屠大展呆了片刻,回到坟前。
  “武老,错不了,是她母女!”
  “凶手够狠,居然下得了手!”
  “也许他有非杀不可的理由?”
  “屠总管说得是!”
  “武老,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想不通?”
  “本堡里外戒备森严,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就算是飞鸟也难脱网,柳漱玉并非顶尖好手,她娘不会武功,而且又在……”
  左右一望接下去道:“又在受制之中,母女俩是怎么离开的?”
  说着,吐了口大气。
  “有外人接应。”武宏用断然的口吻说。
  “那这接应的定然是相当可怕的角色?”
  “当然!”
  “会是司徒明月么?”
  “不是!”
  “武老何以如此肯定?”
  “屠总管,你难道忘了刚才提到那晚在偏院中出现的神秘人影?对方能以树叶穿木,功力之高可以想见,要带出两个人当然容易。”话锋顿了顿又道:“老夫一直认为世家传家之宝失窃与这神秘人有关,此人能将收藏紧密的宝物盗走,显然对堡里的一切状况了如指掌,而救人可能是迷惑于柳漱玉的美色而临时起意,当然有蓄意而来的可能,司徒明月是正派武士,他不会做这种事,所以老夫断定不是他。”
  “对方身手如此之高,难道保不了母女的安全?”
  “也许凶手便是他本人!”
  “怎么说?”屠大展两眼瞪大。
  “男女之间的事很难说。”
  “会不会是……,,“屠总管想到什么事?”
  “假定那神秘人救人是基于柳漱玉的姿色,他在得手之后便把母女安置在前面的小茅屋里,然后……他要占有她,但柳漱玉心里只有司徒明月,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司徒明月他惹不起,于是采取了杀人的下策……”
  “屠总管的推测极合情理。”
  屠大展望向墓碑。
  “飘萍过客……那么巧就碰上这个路客?”
  “老夫现在想到这飘萍过客也许就是凶手本人,如果不是,那便是凶手安排出面处理善后的,二者必居其一。”
  “武老这一说,我想到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小姐的师父正巧来堡……”
  “屠总管怀疑‘霹雳夫人’?”
  “这只是忽然想到。”屠总管期期地说。
  “玄狐”武宏沉默了片刻。
  “屠总管,这种事想可以,不能随便说出口,要是被人听了去,后果可就严重了。”武宏的声调显得很严肃。
  “是!”屠大展脸上变了色。
  就在此刻,不远处突然传来“唰!”的一声,像是有人拂动了枝叶。
  两人齐吃一惊。
  “什么人?”屠大展大声喝问。
  武宏急施以眼色。
  屠大展为之惊然,他立即明白过来,要是发出声音的就是;那杀人凶手,可能就有麻烦,说不定合二人之力也不是人家的价钱。
  “屠总管!”武宏又挤了一下眼,“老夫看……我们该走了!”
  “走吧!”屠大展马上点头。
  两个从发出声音的反方向匆匆离去。
  一条瘦长的人影从不远处的荆棘蹿了出来。
  是金老四,口里哺哺地道:“司徒明月知道了定会伤透心,绝代红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魂归离恨,羞花公主,花落玉殒,连那不相干的拾柴老汉都要为之叹息。”说着,摇了摇头。
  他慢慢步到坟前,看了看墓碑,又遭,“这得马上让司徒明月知道!”叹口气他也走了,是另一个方向。
  日头已经坠到林梢。
  司徒明月木立坟前,脸上泪痕斑驳。
  金老四站在一侧,神色枪然。
  空气是死寂的。
  金老四几次想开口又止住。
  司徒明月似已僵化了。
  “司徒大侠,您已经站了一个时辰……”金老四终于惴惴地开了口。
  司徒明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极度的悲伤使他的身心全陷人麻木状态,心心相印的红粉知己竟然玉殒香消,人天永隔,仿佛这世界已经不属于他,一切全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整个天地是一片灰色,象征着死亡的灰色。
  “司徒大侠,人死不能复生,情节哀顺便!”全老四放大了声音。
  “漱玉没有死!”司徒明月狂叫一声,回过身来,瞪着金老四,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眼里尽是杀机,那神情说多可怕有多可怕。
  金老四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漱玉没有死!”这回不是狂叫而是痛苦的呻吟,他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他的灵魂似乎已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躯壳。
  金老四不敢接腔,只惶然地望着司徒明月,当他把这不幸的消息传递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什么反应。
  司徒明月又缓缓转身面对那块无名的墓碑。
  一坏黄土埋仙骨,半炷心香吊玉魂。
  杀人者是谁?
  收埋者又是谁?
  一条人影悄没声地消进林子,停在一丛浓密的小树后。
  金老四似有所觉,眼珠子转了两转。但不动声色。
  司徒明月慢慢从狂乱的意识中苏醒过来,他非得承认接受这事实不可,哀哀祝祷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漱玉,你没有死,你永远活在我心里,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接触第二个女人,我会找到凶手,使你和大娘能瞑目,这是我的誓言!”
  终生不娶,这是至情的绝誓,无知的草木也为之感动。一阵风过,墓旁的野草木叶发出沙沙之声,夕阳已沉到林后,原先穿枝的金线现在变成了丝丝的血芒,投射在黄土堆上,与司徒明月那颗滴血的心相契合。
  一声幽凄的叹息倏告传来。
  “什么人?”出声喝问的是金老四。
  人影从树丛后出现,缓缓地朝这边移来。
  司徒明月也缓缓转身。
  移来的人影止了步,是个少女,标准的乡下人,而且是乡下人中最不起眼的村姑,衣着土俗,皮肤既黑又粗,也学着画眉,但画成了一高一低,眉眼在脸上是最重要的部位,这一来变成了鬼怪,但有一点瞒不过明眼人,也是个江湖女子,再怎么装总还是使人有那份感受。
  四目对望,村姑眼里充有泪痕。
  司徒明月大为困惑。
  “姑娘是谁?”
  “一个过路的女子。”边说边侧望了金老四一眼。
  “为何伤心落泪?”
  “触景生情!”
  “所触何景?所生何情?”
  “不足为外人道!”应答的口吻与她的外表完全地不相配。
  “噢!这倒是很巧?”
  “天底下巧事很多!”词锋满犀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