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9 11:31      字数:4892
  想到这里,云瑛便歇了心思,只朝谢繁华挤出个笑容来。
  “昨儿晚上水喝得多了,你去找我的时候,我出恭去了。”她不擅长说谎,边说边心虚地抬眸望了谢繁华一眼,见她只坐在一边对镜梳头,才又道,“枣儿,你若是不想呆在这里,我便陪同你一起回去吧。”
  大皇子突然造访,她并不知道,待她知道的时候,想去找五公主理论的,却有侍卫来报说,密室里面出了事情。后来她跟大皇子还有五公主,一夜都呆在密室里面,直到天亮了才得空回房间,却听婢女说枣儿来找过自己,又匆匆往这边赶来了。
  谢繁华的好心情早就没了,她昨儿去找云瑛,就是想说今儿便回家的事情。
  听云瑛这般说,微微点头道:“这里确实很美,不过我却是有些水土不服,总觉得不舒服,想着还是先回去。”又说,“呆会儿去向大皇子跟五公主请辞。”
  而此时,杨善根本不知道谢繁华已经知晓了他真实的身份,他昨夜在处理妹妹闯下的祸,直到天明。私藏军队,若是叫人抓住把柄,可是得以谋反之罪论处的。以前妹妹年幼不懂事,又没有自己在跟前教导着,她又素来酷爱武学,便在庄子上训练起一群女兵来。
  若真只是养些女兵还无事,偏偏近来又寻了不少兵器私藏在密室里面,昨儿女兵有人被疑为细作,他为了妹妹好,不得不处置了那女子。
  妹妹却不信那女子是细作,暗暗怪他心狠手辣。
  进了房间,杨善看着妹妹,肃容道:“阿喜,你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不能仗着父皇太后对你宠爱有加,你就做些违背原则的事情。你私自训练女兵,又私藏兵器,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父皇也护不住你。”
  五公主高高昂起脖颈,眸子里有恨意,她咬牙切齿道:“哥哥不是已经手刃了珊儿吗?这还不够吗?哥哥还想要如何?如果哥哥怕被妹妹连累,大可以连妹妹也一并杀了吧!总之,娘子军是无辜的。”
  杨善黑眸眯了眯,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却是轻轻砸在桌案上。
  他看着妹妹,心里想着,他的阿喜很小的时候就没有母亲了,父皇又公务缠身,她不像其他兄弟姐妹,都有母妃伴在身边。
  虽然太后喜欢她,可太后毕竟是祖母,她不是母亲。况且,太后年岁也大了,有些事情,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她想必是寂寞了吧,才在世间找寻那些跟她同病相怜的姑娘伴她身边,或许她初衷是好的,只是想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谁也没料到,一群少女呆在一起,竟然会寻起这样的心思来。
  有军队,有兵器,有组织,有筹谋,便是他,起初知道的时候,也以为她是要起兵造反呢,就更别说父皇跟两位皇弟了。他当时就冷着脸勒令妹妹即刻将那群女兵解散,可是妹妹坚持不肯,又一再在自己跟前保证,他也因为心疼妹妹,所以才由着她去。
  只是,他到底不放心,在庄子上留了眼线。
  只要这里有风吹草动,便有人会快马加鞭回京禀告于他。
  昨日那女子显然已经被收买,他之所以从京城赶过来,也是因为从隐卫口中得知了重要线索。
  沉沉叹息一声,杨善软了语气道:“小妹,哥哥不怕死,哥哥只是怕不能为娘亲报仇。”
  五公主愣住,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哥,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想到了往事,大皇子微微侧过头去,当初他的母后生了妹妹后,一直落有病根,身子骨不好。后来,是父皇寻遍天下名医,母后的病才将微微有所好转。一天,他如往日一般端着药去给母亲喝,他亲眼看着自己母亲喝了药,也亲眼看着母亲死在他跟前。
  那药里被人落了毒,他却成了仇人手中的利剑,他被人利用了,他害死了自己母亲。
  这件事情闹开之后,朝臣便开始弹劾,说他身为嫡长子,却心狠手辣,不配为国之储君,朝臣合力请奏父皇贬他为庶民,亦有臣子奏请赐他一死的。他当初跪在母亲的灵前,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心下也暗暗下了决心,若是他杨善逃过此劫得以生还,必当报母血仇。
  后来被父皇暗中派人遣送出去,跟着师傅们学习武艺功课,一直以周庭深的身份活到了二十二岁。
  妹妹开始不知道他不在宫中,后来一次父皇微服下江南带了妹妹去,妹妹才知道。
  再后来,他便跟妹妹偶尔通一次信,让身边亲信可靠之人传信。
  五公主一再追问,杨善便道:“当初母后是喝了我亲手端的汤药才毙命身亡的,所以当时不管是后庭,还是朝臣,都认为是我毒害了母后。母后最疼我了,我怎么会做出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她看了妹妹一眼,“母后不在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多,谁便是幕后真凶。”
  ☆、第九十六章
  五公主面色狰狞,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哥,是淑妃还是贵妃?”不论是淑妃,或者是贵妃,这都不是她愿意接受的事实,这么些年来,两位帝妃对她照拂有加,虽然两位妃子之间斗得厉害,可对她都是宠着的。
  如今想来,她们之所以愿意待自己好,想来是因为自己对她们没有威胁吧。
  如此,不但能博得贤惠的美名,待哥哥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儿子也会得到哥哥的支持。只是她们都没有想到,父皇心中属意的太子,不是二哥也不是三哥,而是她的亲哥哥,是先皇后之子。
  自己哥哥才是天之骄子,纵使二哥三哥待她再好,那也敌不过与亲哥哥一母同胞的情分。
  杨善见妹妹动怒了,轻轻叹息一声道:“娘走的时候,你还小,娘拼了最后一丝力气跟我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咱们的小阿喜打小便是父皇母后的掌中明珠,不应该烦忧的,应该一直快快乐乐的。”
  五公主知道自己哥哥的意思,别过头去,紧紧咬着唇道:“我已经忘记阿娘的样子了,她走的时候我被乳娘抱在怀里,我在朝她笑。我记得,阿娘也在朝我笑,我不知道那是我跟阿娘最后一次见面。”她想起往事来,虽然只有模糊的剪影,但那种痛却是刻骨铭心的,泪水流了满面,“后来我渐渐长大,我再也没有见过阿娘了,也没有再见过哥哥,我就问乳娘母后跟哥哥去哪儿了,乳娘只是抱着我哭,我问殿里很多小宫女,她们都不敢回答我。后来我去问父皇,父皇却一直沉默,后来连父皇也鲜少见我。我去问太后,太后跟我说,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哥哥也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他们都会回来的。”
  太后是骗她的,她长大后才知道,阿娘永远也回不来了。
  而哥哥,明着是被父皇圈禁了起来,暗着,却是早被父皇送出皇宫了。
  没了娘亲,她想哥哥,每天都跑去父皇那里哭。后来是父皇瞧不过去了,才愿意带她去见哥哥的,却也只是一面。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阿娘了,这么些年来,她已经忘记阿娘的模样,阿娘一直深深藏在她心里,她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想一想很小时候的事情。如今骤然提起阿娘,她便觉得委屈伤心,还有恨!
  阿娘是被人毒死的,她们对自己的好,都是假象!
  二哥三哥对自己的好也是假象,他们都有蛇蝎心肠,他们为了权势、为了皇位,已经丧心病狂了。她再也不要轻易相信二哥三哥的话,如今哥哥回来了,他们肯定是将哥哥视作敌人的。
  杨善想掏出帕子来替妹妹拭泪,手摸到怀中,却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他一下子僵住了,一双眸子闪着精锐的光芒,手在怀中逗留一会儿,方才缓缓垂落下来。
  被她捡去了?她会不会知道了?要是知道了真相,怎么没有来质问自己。。。。。。
  还是说,已经不在乎了?是不是自己将她心伤透了,是不是她觉得,她心目中的周哥哥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杨善忽然觉得有些绝望,他轻轻闭了闭眼睛,轻声道:“阿喜,听哥哥的话,将娘子军遣散了吧。如今娘子军中既然出了细作,说明她们的信誉已经不可靠了,能有一个便能有两个,不是哪次都能这般幸运。”
  杨喜眸子中闪过一丝阴郁的光,她抬眸望着她哥,恰巧此时,杨善缓缓睁开眼睛,跟妹妹对视,而此时的杨喜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听话、又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阿喜如今就一个哥哥,阿喜听哥哥的,即刻遣了娘子军。”为了让哥哥放心,她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走了,却在门口遇到并肩走来的谢繁华跟云瑛。
  杨喜脚下步子停住,只对云瑛道:“我有些事情,你先陪着枣儿。”却是没有看谢繁华一眼,径直往前方走去。
  里面的杨善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大步走了出来,他虽然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交付在小腹前的手出卖了他,他近乎有些讨好地问道:“云姑娘跟谢三姑娘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虽然是在问两个人,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只盯着谢繁华看,谢繁华表情淡漠,微微昂首,用抱歉的语气说:“这里景色确实十分优美,不过,是民女没有福气,民女只住一晚上便有些水土不服,此番前来是向大皇子跟五公主请辞的。”
  杨善清亮的眸子一直胶在她脸上,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出个洞来,他在观察,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云瑛见大皇子今儿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看美人,虽然觉得他长得好看,可也恼怒得很,不由往两人中间站去,笑着说:“请大皇子恕罪,民女陪着枣儿一道先回去。”
  杨善收回视线,轻步往台阶下走来,在离谢繁华一定距离的时候又定定站住。
  “这里离京都有一定车程,虽然是天子脚下,可保不齐也会遇到一些劫匪狂徒,为了两位姑娘安全,我亲自送你们回去。”他的语气虽轻,态度却十分坚决,不容人拒绝,说完便抬腿径自往外走,走了几步见两人并没有跟上来,不由转身道,“两位姑娘又不想回去了?”
  云瑛呆了一瞬方道:“这就走。”说完用手肘轻轻拐了拐谢繁华,谢繁华才低头跟上去。
  杨善对妹妹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便留了人在山庄中暗自观察着,一有情况,就要即刻汇报。安排妥当一切,方才领着两位姑娘下山。
  夜间下过一场雨,山路湿滑难行,云瑛自己捡了根树枝来拄着走,又给谢繁华捡了根。
  云瑛跟谢繁华走在前面,杨善负手走在两人后面,叫两人根本不敢走得太快。
  脚下一崴,身子重心没有站稳,谢繁华整个人看着就要往一边载去,却没有跌落下去,被人一把揽住腰肢,搂进了怀里。
  杨善右手臂膀轻轻环住她纤细的腰肢,谢繁华则微微侧仰,因为惊慌,所以双手正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四目相对,眸光潋滟,似是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一个字都没说。
  最终还是谢繁华先别开目光,挣扎着要站起身子来,杨善有片刻的不愿松手,可见云瑛正望着他们,到底还是舍不得地松开了手。
  隐在广袖里面得手轻轻攥紧,忽而又缓缓松开,他温润的眸子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肚子站了好一会儿后,方才跟上去。
  昨天三人来的时候皆骑了马儿,此次回去,因为路上湿滑,杨善命随行侍从骑马先回,只留几个人跟着护行。
  走到路边的时候,谢繁华见有马车在候着,她步子微微顿了顿,见杨善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便侧过身子,微微让了个身。
  杨善负手道:“路上湿滑,两位姑娘进马车吧,本宫并侍从骑马即刻。”
  京都城里不比在山庄,若是叫人瞧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对女眷名声有辱。
  他自然是愿意娶她的,可却做不出任何对她名声有辱的事情来。
  见两位姑娘朝他俯身行了谢礼,又看着她们进了马车坐稳当了,方抬手吩咐道:“回城。”
  马车一路行驶得不快不慢,杨善一直将谢繁华跟云瑛送到了谢府门口。
  老侯爷寻音赶紧领着家中一众人迎了出来,杨善此番已经打马准备回宫,见匆匆赶来的老侯爷跟侯府众人,不由又下了马来。
  燕平侯谢昭欲要向杨善行礼,杨善赶紧上前一步,抬手虚扶了老侯爷一把道:”老师这可是折煞学生了。“
  谢昭是当朝太傅,是帝师众皇子师,曾经也是大皇子的老师。
  如此一来,老侯爷倒是真没有给大皇子行礼,只谢了恩。
  杨善谦逊了几句,便打马往承天门的方向去,谢家众人目送其离开,直到大皇子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才回府。
  谢繁华一回去,陈氏便着丫头去谢繁华的屋子将她叫了过来。
  陈氏肚子越发大了,圆鼓鼓的,小腹上像盖个圆盆似的,见女儿来了,她扶着腰肢站了起来道:”枣儿,到娘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