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19 11:23      字数:4835
  右的那个男鬼正蹲坐在她的门前,眼睛茫然地平视前方,默默流泪。
  03房间在01房间的左侧,因此从温乐沣的方向看来,正好只见到了那个男鬼完整的那半张脸和身体。如果不是之前就见过他的话,见到这种情景,温乐沣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失意的男“人”,坐在自己被赶出的家门外,无处可去。
  他知道温乐源警告他是有充分理由的,这么接近这些鬼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可理智归理智,在看到那男鬼无声流泪的样子后,他泛滥的同情心一瞬间就冲垮了理智的围墙。
  他受不了别人哭,最受不了男人哭。女人的哭是让人不能抗拒的美,男人的哭则是让人无法不同情的痛苦。
  在几经挣扎之后,他的感情战胜了理智,脚步自动自动自发移动到了那男鬼的面前,嘴自动张开,对他说:〃你,要不要到我家来?〃
  “你居然就让他这么进来了!!”温乐源怒吼,他的声音高亢得简直像要把房顶掀掉,“我以前警告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鬼不准带到家里来!你听见没有!温乐沣!”
  “那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恶鬼。”温乐沣不在意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招手让垂着头站在门口的男鬼进来。
  “乐沣!你……”温乐源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哥,别这么小心眼。”
  “你居然说我小心眼!”温乐源暴跳,“我说了!不准他进来!不准不准!”
  “哥……”温乐沣无奈地拍拍他的胸口,说,“我已经让他进来了,只是给他个安身的地方,没关系的,他过一会儿就回楚红那边去。是不是?”最后的“是不是”是问那男鬼的。
  男鬼微微点了一下头。温乐源气呼呼地甩开温乐沣,一肚子闷气地看电视去了。
  “请坐。”
  那鬼轻飘飘地移动到离温乐源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蹲坐下来,头埋得低低地,似乎有意不想别人看到他的脸。
  温乐沣和温乐源吃过饭,那鬼仍然坐在原地没有挪动。温乐沣收拾好东西,坐到了他的身边。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乐沣!”温乐源出声警告。
  “只是问问而已……”
  那鬼向他们笑了一下,无论怎么看,那微笑都相当凄凉。他摆了摆手,似乎告诉他们他没事,或者只是说,他不想开口。
  “你为什么不说话?”
  男鬼又笑了笑,表情中有明显的推脱之意,不过却还是张开了口,声音细若蚊蝇:“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嘶哑,不知道是死前曾激烈地叫喊过,还是原本就是如此。
  “为什么?”温乐沣问。
  “因为没有人听我说。”男鬼抱着自己的膝盖,寂寞地说,“楚红听不见我的声音,不管我怎么努力和她讲话,她都听不见。”
  长久的寂寞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能向人倾诉,一旦有了听众,一旦张开了口,言语就像涓涓的水流一样淙淙流泻,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倾倒出来。
  他名叫周正,隔壁的楚红是他的女朋友不过,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有楚红这个完美的女友,还有一个名叫林哲的朋友。林楚二人由于他的关系而相互结识。林哲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但周正对楚红很放心,他们从大学时代就开始相恋,感情之深不是林哲能够插足的。
  但他只想到了楚红,没有想到林哲。
  林哲爱上了楚红。
  林哲是什么时候爱上楚红的,他不知道;林哲为什么会爱上楚红,他也不知道。直到林哲对楚红展开的猛烈的追求严重地影响了她的工作和心情,她不得不向周正和盘托出,请求他的帮助时他才震惊地发现这件事。
  中国的男人不可能像外国骑士一样丢手套决斗,但这件事也得小心摆平才行。他专程请了林哲和他一起与楚红见面,小心地向他解释,请他谅解,他们之间是不可能容得下其他人的。
  周正认为自己的措辞并没有不妥,因为林哲是他的好友,而楚红是他的女人,他希望两者兼得,而不是为了一个而失去另一个。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苦心。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当他经过立交桥下的时候,一辆没有车灯的汽车忽然从暗处驶出,将他撞死了……
  “是林哲?”温乐沣心中既惊讶又愤怒。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这种人!为了自己执着的东西就能随意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
  周正缓缓地点了点头。
  “即使我死了也还不敢相信……我们多年的好友……他却这么毫不留情地撞死我……”
  “现在那个家伙呢?”温乐源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怎么了?被绳之以法了?你们谁也没有得到她?”
  周正摇头:“不……”
  “嗯?”
  “他死了。撞死我后他刹不住车,撞到一辆卡车上,当场死亡。”
  温乐源不满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早早超生多好。”
  周正苦笑起来:“如果是的话我还不轻松吗?可是他现在是楚红的男朋友啊!他居然成了她的男朋友啊!”
  温乐源和温乐沣兄弟愣住。
  “男朋友!?”温乐沣努力思考,“那个楚红似乎不像是已经死掉的人……”
  “是那个吧……”温乐源用手托着脑袋,粗壮的身体肚腹朝上躺着,就像一条快晒干的鱼,“灵魂由于极度强烈的执念而留在身体里,让身体成为一具会行动的腐尸……”
  温乐沣的寒毛都立起来了:“那……楚红不是在和一个腐尸”
  周正看看温乐沣,又看看温乐源,手紧紧握成拳,往前爬了一些:“二位不是普通人吧?我看得出来,不是对吧?你们能看得到我,那就一定能帮到楚红对吧!不能让楚红就这样再被他害了!能不能求求你们!帮帮楚红!我没办法和她交流!求你们帮帮她!求求你们!帮帮她……帮帮她……”
  说到最后,他颤抖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如同呻吟般反复地乞求,眼泪再次流下来,轻轻消失在空气里。
  温乐沣低下了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温乐源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乐沣!不准你去管他们的闲事!”
  “这哪里是闲事?”温乐沣分辩,“这对楚红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姨婆,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吗?”
  温乐源冷笑,顺手在肩膀上拍死一只蚊子:“工作?我们的工作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有钱财不予理会,就是这么回事。况且那东西又不一定对那女人有危险,你操那么多心干吗?”
  “哥……”
  “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温乐源盯着周正,眼神犀利得就像要把他剖开,“即使是执念的鬼……你不是也有执念吗?”
  周正茫然:“……什么?”
  温乐源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你不明白啊?”
  周正摇头。
  “真的?”
  周正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不明白就算了。”温乐源在大腿上啪啪狠打两巴掌,捏起手心里的蚊子腿,将它的尸体拎起来,随手丢到地板上。
  “捡起来!”温乐沣叫道。
  温乐源乖乖捡起来,丢到灶旁的小垃圾桶里去。
  最终,温乐源没有让温乐沣给周正做出任何承诺就让他离开了,温乐沣对于他这种做法颇有微辞,试图换一些方式和他辩解,但温乐源对这一点上却毫不让步,坚决不让他涉入此事。
  “到底是为什么原因!至少和我说清楚吧!”温乐沣气得都想拔光他的胡子、或者把他从窗户推出去了。
  “你太多管闲事。”温乐源干脆地说,“虽然我们的职业就是这个,但还是要谨慎一点,我不希望你介入太危险的事情。”
  他们的妈妈一直发愁的就是这两个无业游民的职业,但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没有事做,而是做的事不能和家人说。
  那就是连接阴阳两界、为活人做死人的事,为死人做活人的事要是让父母亲知道的话八成是要被抓起来狠狠“教育”的,因为这种职业并不好做,做不好的话连命都会被做掉。所以到现在为止,除了他们自己,也就只有他们的姨婆阴老太太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却就是最适合的职业了,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做的事情,他们也是如此,只不过适合他们的职业比别人更危险一些而已。
  在温乐源的武力胁迫下,温乐沣勉强答应不去管隔壁的闲事,可隔壁毕竟是隔壁,没有那么简单说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温乐沣还是在一次无意的机会下,和林哲见了一面。
  其实说“见一面”也不太对,两个人只是打了一个照面。
  温乐沣当时正要出门,林哲楼梯上来,与他交身而过,敲响了楚红的房门。林哲的外貌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特色,却也没有什么缺点,站在楚红身边的时候应该是那种比较不相配的类型,既然现在是楚红的男朋友,那大约是趁虚而入的吧?他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情?这么温乐沣不禁觉得有些愤怒。
  不过他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林哲身上的“那东西”。稍远一些的时候,温乐沣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在林哲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却蓦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某个黑而巨大的无形之物所笼罩住了。
  当时是下午,窗外射入的光线并不太强,可总能看清周围的景物。然而在林哲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天色霎那间就变得漆黑,巨大的阴影,粘稠的感觉扑面而来,黑暗中某种有爪的东西从林哲身上散发出来,努力扩张,仿佛要抓取所有它们能抓到的东西一样。
  不过这些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温乐沣终于闻到了温乐源之前说的那股味道
  尸臭!
  弥漫了鼻腔和肺部每一个空隙,笼罩了他全身心的尸臭!让人真想从肚子到脑子,甚至把所有内脏都统统吐出来才好。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味道……
  如果只有这些恶心的味道就算了,可是不只如此,那黑色的东西带着沉重的怨恨与痛苦,那种被赤裸裸地痛恨的感觉侵蚀进入身体,甚至让他全身都感到异常剧烈的疼痛,就仿佛被人剥皮之后赤裸裸地丢入开水之中,那种让人忍不住要尖声惨叫出来的疼痛!
  林哲好像没有发现他一样,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多看他一眼。
  等稍微好一些,他几乎是爬回房间里的。见到他的模样,温乐源大惊失色,虽然不断为他身上那股味道皱眉,却还是先将他安置在床上躺好,然后才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个林哲……果然有问题!”
  温乐沣将自己所见到的情景原原本本地和温乐源说了一遍,温乐源陷入了思考之中。
  “哥,我们真的得帮隔壁那女的,不然的话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那东西害死!”
  温乐源缓缓摇头。
  “哥!”
  “你不能太早下结论,毕竟他还没有对那女的做什么……”
  “等做什么就晚了!他可是执念僵尸一类的东西啊!”
  温乐源呵呵地笑起来:“乐沣,你什么时候出家了?”
  “出家?”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法让温乐沣完全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法海呀!听懂了吗!”对于自己的幽默不被理解的待遇,温乐源有些愤怒,“真是!没有慧根!”
  “有慧根我就真的去当法海了!哥你到底帮不帮忙啊?”
  温乐源斜睨着他,用手抓抓胡子:“你真的要帮?”
  “嗯!”
  “就算那女人和那个林哲不知道你在帮她你也要做?”
  “嗯!”
  “不后悔?”
  “嗯?”
  “最后是什么结果都没关系?”
  “哎?你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温乐源展开粗壮的胳膊伸了个懒腰,“只要有你在,我这一辈子就得做半辈子白工……”
  “哥……?”
  “我做。”温乐沣无奈地一笑,抓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做,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
  “……所以,就是这样。”温乐源将周正引到他们房间,对他说道,“到时候你不能呆在他们那儿,不过也不准你呆在我们的房间,其他地方你爱在哪儿就在哪儿,我管不着。”
  周正已经感激得忘记了其他语言,只是不停地对他说着谢谢。
  “别谢我,谢我弟弟吧,我可没想过要管你们的闲事。”
  周正忙转向温乐沣道:“那我该怎么感谢您呢?但愿来生做牛做……”
  “够了!”温乐源烦躁地制止了他从电视上学来的那些台词,道,“用不着你谢,只要以后让我们安静过活,别打扰我们就是最好的报酬了。”
  “是!我一定不会再打扰两位的!!”
  虽然说了要驱鬼,但总不能直接就这么冲到楚红房间里去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她现在的男朋友身上有怪物,让她马上离开好让他们拯救她男友?她要能信才见鬼了!说不定还会一个电话让警察请他们到派出所喝茶。
  温乐源和温乐沣第二天早上就在楼顶的天台上晒了一盆水,又从阴老太太那里弄到了一叠各色墨汁画的咒纸。
  温乐源在房间的墙壁、窗户上都贴上了禁入之符,叮嘱温乐沣留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