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9 11:10      字数:4186
  笔呢?”他要拿笔写作。
  他屈着手指在数数,老是数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这些简单的数字。这些数字的含义是什么呢?
  陈小曼站在他床边,凝神细听他嘴里反复嘀咕着说:“四月差不多了……可以出院……
  又能拿笔了……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九月写完……一定写完……”
  陈小曼亲切地安慰他:“爸爸,四月可以出院了,九月写完回忆录,你该到南方休养休养。”
  “写完……回忆录……这回一定……到南方……休养……再写……”
  原来,八十五岁高龄的茅盾还想写完回忆录之后,转而搞创作:把《霜叶红似二月花》继续写下去,由五四运动一直写到大革命;把《锻炼》续写下去,由上海撤退,一直写到抗日战争胜利,再把人物撒向全国。古人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正是这样。
  彭真同志来看望他了;
  胡耀邦同志来看望他了;
  周扬同志也来看望他了……
  党和国家的领导同志在百忙中特地来到这间病房,握着茅盾的手,把党和国家对他的关怀和慰问送到他的心中。茅盾这位病危的老人感动了,眼眶里闪动着莹莹的泪光。
  曹禺来看望茅盾了。茅盾用微弱的声音说:“曹禺……谢谢!”
  罗荪不知是第几次来看望他了。警卫员小严对他说:“昨天曾以昏迷好一阵,夜里才醒过来。”
  茅盾的眼神里却反映出他的精神很兴奋,他让罗荪坐下,说起他1938年春天到武汉办《文艺阵地》的情形,还谈起他1940年如何从盛世才的魔掌中逃出来……
  当罗荪紧握他的手告别时,茅盾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走啦!”
  3月25日下午,茅盾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后来,又清醒过来。
  3月26日上午,赵清阁又一次一看望他。这时,他的病情已恶化,但神智却很清醒。他招呼赵清阁,地无力讲话。
  目睹茅盾如此痛苦的神情,赵清阁不禁眼泪涔涔而下。当她了解到输液风内的药为普通的氨茶硷时,暗暗诧异:“难道我们没有更好的平喘特效药吗?”她的心不禁向医院、大夫呼吁:应该有特效药,救救肺心病患者,救救茅公吧!
  “清阁!”茅盾发现她在啜泣,就唤道。
  赵清阁急忙拭泪转身,坐在他床前看着他吃饭。她很惊讶,茅盾的食欲比前些天好,护理人员喂他吃了一小碗粥,半碗牛奶鸡蛋羹,还吃了一只香蕉和半个桔子。赵清阁稍感乐观地想:“只想胃纳不坏,他是能够化险为夷的。”
  由于茅盾病情不稳定,不时清醒,有时昏睡,医生又一次会诊,想方设法治疗。
  茅盾看到那么多穿白大褂的医生围在他床边,不安地说:“怎么惊动你们之么多大夫来看我?”
  为了保护治疗,大夫不愿把病情告诉他,而是说:“查房时有时大夫少一些,有时多一些,这是我们的工作。”
  茅盾想起确实是有过较多的医生来看过他。他就对医生说:“我没有什么,不需要这么多的大夫看。你们可以看别的病人去!”
  “别的病人我们也要去看的。”
  会诊的医生走了,他才放心。
  3月26日晚上10点40分,茅盾的病情急遽恶化了。原来他血压不高,这时血压猛地下降到四十,一分钟只有几次呼吸,几乎停止了呼吸。
  院长来了,内科主任来了,医生们连夜不断地用阿拉明和多巴胺升压药。但是血压回升不到满意的程度,呼吸更加急促,有时停顿,紫绀,缺氧明显……抢救的紧张气氛使人们有一种窒息感。病房中的医生、护士、茅盾的儿子、儿媳和同志、朋友,都把心里提得高高的,盼望着此刻能妙手回春,战胜死神。
  凌晨,茅盾的四肢开始发凉了,抢救终于无效。日历翻到1981年3月27日,时钟指针停在5点50分,中国卓越的无产阶级文化战士、伟大的革命作家茅盾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个多小时后,周扬驱车赶到北京医院。他伫立在茅盾遗体前默默哀。
  韦韬含着眼泪,忍着悲痛,双手将父亲的两份遗嘱交给周扬,请他转呈党中央和中国作协。
  当天下午,在中共中央宣传部文艺座谈会上,周扬肃穆地站起来,沉痛地向同志们宣布:
  左翼文学巨匠沈雁冰同志逝世了!他以无限悲痛的感情,向同志们宣读沈雁冰写给予中共中央的遗书:
  亲爱的同志们,我自知病将不起,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的心向着你们,为了共产主义的理想我追求奋斗了一生,我请求中央在我死后,以党员的标准严格审查我一生的所作所为、功过是非,如蒙追认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这将是我一生最大的荣耀!
  接着,宣读了茅盾写给予中国作协的信:
  亲爱的同志们!为了繁荣长篇小说的创作,我将我的稿费二十五万元捐献给作协,作为设立一个长篇小说文艺奖金的基金,以奖励每年最优秀的长篇小说。我自知病将不起,我衷心地祝愿我国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繁荣昌盛!
  茅盾辞世后的第四天,中共中央就根据他的请求和他一生的表现,决定恢复他的中国共产和党党籍。决定全文如下:
  我国伟大的革命作家沈雁冰(茅盾)同志,青年时代就接受马克思主义,一九二一年就在上海先后参加共产主义小组和中国共产党,是党的最早的一批党员之一。一九二八年以后,他同党虽推动了组织上的关系,仍然一直在党的领导下从事革命的文化工作,为中国人民的解放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奋斗一生,在中国现代文学运动中作出了卓越贡献。
  他临终以前恳切地向党提出,要求在他逝世后追认他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中央根据沈雁冰同志的请求和他一生的表现,决定恢复他的中国共产党党籍,党龄从一九二一年算起。
  4月10日,党和国家领导人和首都各界约二千人向茅盾遗体告别。
  茅盾安卧在松柏与鲜花丛中,身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
  4月11日下午3时,北京隆重举行茅盾追悼会。人们来到人民大会堂西大厅庄严肃穆的追悼会会场。在巨幅茅盾遗像下,安放着他的骨灰盒,上面覆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四周簇拥着一个个花圈。
  邓小平同志主持追悼会。胡耀邦同志致悼词,沉痛地宣布:“中国文坛殒落了一颗巨星!”
  在追悼会举行的同时,数以千计的人民群众自发地集结在天安门广场两侧,面对人民大会堂肃立默哀,直至追悼会结束。
  后记
  1983年的阳春三月,一封发自雅典的航空信邮到了北京。寄信人是希腊当代著名作家、1982年欧洲文学奖获得者安东尼斯·萨马拉基斯,收信人则是:茅盾。
  怎么?他不知道茅盾已在两年前去世了吗?他不了解这个月的27日是茅盾逝世两周年吗?
  萨马拉基斯的信里写着:“亲爱的朋友茅盾!此刻我写给你信,自然不会到达你手里。
  正如你无从看到我1981年3月26日星期四深夜在雅典给你写下的信一样,因为你竟于次日清晨安详地溘然长逝了。……然而我,亲爱的朋友茅看,尽管明知我的信再也到不了你的手里,我还是要给你写,因为此刻,在我的曾蒙你喜爱并推荐翻译出版的小说《漏洞》在中国出版之际,在我即将首次踏上前往你亲爱的祖国的旅程的时刻,我的思绪又飞到了你的身边。……人生中有这样的情况:你可以遇见一个人仅仅只有一次,而且非常短暂,甚至只是短短的几秒钟,然而你却立即感受到和他是那么接近,一种亲如兄弟的感情油然而生,……也有这样的情况:你甚至可以与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在心灵上产生兄弟般的感情。你我之间就正是这样的啊!……”
  这封信感人至深的异国作家来信,我是在1983年3月26日——茅盾逝世两周年前夕的《人民日报》上读到的。当时,我正在北京参加首届全国茅盾研究学术讨论会。在聆听前辈作家、学者讲话时,我发现他们和萨马拉基斯一样,都有着对茅盾的极其深厚的感情。
  与从未和茅盾谋面的萨马拉基斯相比,我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我毕竟亲睹过茅公的丰采。
  那是1960年9月原一天,茅盾应林淡秋校长之邀,到杭州大学参观,并与我们中文系部分师生座谈。在这之前,我曾读过他的名著《蚀》、《虹》、《子夜》、《春蚕》等。每读一本,对他的崇拜就增添十分;我还听人谈起他上年曾参与创建中国共产党,并且给毛泽东当过秘书,心中更增添了对他的敬仰之情。他身材中等,衣着整齐、朴素,面容慈祥、温和,笑声朗朗,娓娓而谈。聆听这位长者的教诲,使人深感他的思想、常识博大精深,透过他那异常平易近人的外表,仿佛看到了他那巨大的心灵。听他谈论文学和创作,真是一种幸福。
  后来我在与茅公故乡乌镇毗邻的南浔镇上的吴兴一中任教。几年间,我多次去乌镇访问茅盾故居,听当地人讲述茅盾的家庭和生平事迹。再后,我又在湖州师专中文系任教,看到茅公为我校《教与学》题写的刊名,惠赠的手书《一剪梅》词,称湖州为故乡,使我对他的生平事迹更感兴趣了。于是开始有计划地调查、考证、研究,撰写了一些论文,在刊物上发表。与此同时,萌发了写作茅盾传记的欲望,而且随着了解、掌握的材料的增多,这种欲望日益强烈。然而,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要写一部茅盾全传,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是力不胜任的。怎么办呢?我转而着手写一个个有关茅盾生平事迹的故事,短的二三千字,长的五六千字。我认为这样也可以写出茅盾在各个时期的动人事迹,反映他那丰富的革命与文学的一生。我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厦门大学庄锺庆教授、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同志的热情肯定与鼓励。
  为了写作这本纪实文学作品,我访问和写信请教过茅公的家属、亲友和熟悉他的一些作家。韦韬同志还给予我寄来了珍贵的资料。
  谨在此缶所有关心、帮助、支持过作者的茅盾亲属、前辈作家和其他同志表示诚挚的感谢!
  茅公在1961年接见《邓中夏传》作者时曾说:“传记的写作主要是材料问题。首先要注意选择那些可以断定是可信的东西;中夏的文章可以摘录,甚至可以全部放进去;别人的回忆可以作些参考。”本书也大致是按照茅公提出的这个原则去选择和使用材料的。
  李广德
  198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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