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负债赌博      更新:2021-02-19 11:10      字数:4801
  反对,所以用这方法。”德鸿领悟地点点头,听妈妈接着说:“去年祖母不许你四叔再去县立小学,卢表叔特地来对你祖父说:‘这是袍料改成马褂了!’他如今逢人就夸你会考成绩好,真是用心良苦!”听了这番话,他心想:原来母亲让我继续念书,受到了那么大的压力。如表叔到处宣扬我的成绩,是为了帮助母亲减轻一点压力,使母亲能按照父亲的遗嘱,把我培养成人啊!
  打这以后,懂事的小德鸿更加用功了。在他的作文本上,国文老师屡次写下不同寻常的褒奖他的批语:
  “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确是史论正格。”
  “好笔力,好见地,读史有眼,立论有识,小子可造。其竭力用功,勉成大器!”
  “慨祖生不遇其主,壮志莫酬,确有见地。行文之势,尤蓬蓬勃勃,真如釜上之气。”
  “扫尽陈言,力辟新颖,说理论还必须,两者兼到。”
  “生于同班年最幼,而学能深造,前程远大,未可限量!急思升学,冀着祖鞭,实属有志。”
  “慷慨而谈,旁若无人,气势雄伟,笔锋锐利,正有王郎拔剑斫地之慨!”
  “目光如炬,笔锐似剑,洋洋千言,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国文至此,亦可告无罪矣!”
  对他作文中的不足之处,老师也在批语中予以指出。如在他写的《富弼使契丹论》后面就批道:“简则简矣,而警策语尚少。”而《张良贾谊合论》的批语是:“人物合论,不可竟重一面,使旗鼓不能相当。作者论贾生甚详,论留侯则略,未免犹有此弊。”
  在张济川这位善知人又善知文的国文老师的奖励和指导下,少年沈德鸿的作文在全校名列前茅,月考、大考常有奖品带回家。有一次,奖到了两本童话──《无猫国》和《大拇指》,他便送给了弟弟,让母亲讲给弟弟听。
  一天上国文课,张济川老师抚着沈德鸿的背说:“你将来是个了不得的文学家呢!
  好好地用功吧!”听了老师这种奖励的话,他学习更加奋勉,以未来的文豪自期,曾对同学沈志坚说:“我能著作一种伟大的小说,成一名作家,于愿足矣!”
  1909年,是沈德鸿在植材高等小学即将毕业的一年。那年他十三岁,已经胸怀大志,决心报国救民,常常在作文中运用历史观点和科学眼光评古论今。除写作史论之外,他还写下了多篇议论生动、鞭辟入里的时论,如《西人有黄祸之说试论其然否》、《青镇茶室因捐罢市平议》、《学部定章》、《学堂卫生策》、《论陆静山蹈海事》等等。
  沈德鸿还是一个多情善感的少年。面对萧瑟的秋风,飘零的黄叶,他情不自禁地挥笔写下一篇《悲秋》的抒情散文:“紫燕去,鸿雁来,寒蝉互噪,秋虫凄切,衰草遍野,木叶尽脱。悲夫!何秋声秋色之伤怀欤?忆夫!艳李红桃,芳草绿荫,春光明媚,藻丽可爱之际,忽焉秋风萧萧,荔丹蕉黄。曾几何时,万物肃杀之秋至矣。呜呼!人孰无情,谁能遣此!而况万里长征,远客他乡,又何能禁秋雨之感其怀抱。伤矣哉!秋之为秋也。
  ……”
  国文老师给他的眉批是:“语可动人”,总批为:“注意于悲,言多寄慨。”
  四、志在鸿鹄
  1910年春节过后不久,沈德鸿告别母亲,同一个姓费的表叔乘航船到湖州中学求学。他原想插进初中三年级,因为几何题目完全答错,只好插进二年级。但是就这样,他也跳过了初一年级。他在给母亲的信里写道:“教国文的先生姓杨名笏斋。他教我们《古诗十九首》、《日出东南隅》……之比我在植材所读的《易经》要有味得多,而且也容易懂。
  杨先生还从《庄子》里选了若干篇教我们。他说,庄子的文章如龙在云中,有时见首,有时忽现全身。夭娇变化,不可猜度;《墨子》简直不知所云,大部分看不懂;《荀子》、《韩非子》倒容易懂,但就文而论,都不及《庄子》。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先秦时代有那么多的‘子’。在植材时,我只知有《孟子》。”
  在体育课上,老师训练同学们“走天桥”、“翻铁杠”,还要同学们扛上“能装九颗子弹”的真枪操练。沈德鸿身材矮小,走天桥时腿发软,翻铁杠又攀不上,扛上枪走不隐,踢足球只六七尺,常常惹得其他同学发笑。体育老师见他如此,就例外地准他免学。
  他这个体育场上的弱者,在学习其他功课上却是个佼佼者,尤以国文和英文成绩卓越,为同学们羡慕。他讲的那些小说故事,也使同学们着迷,不管大小同学,常爱围坐一起,听他讲述。
  学校曾组织学生自愿去南京参观“南洋劝业会”的展览。沈德鸿这次南京之行,大开了眼界:不仅第一次看到和乘坐了火车,而且第一次见到了大城市的建筑、人物,对“劝业会”展出的展品十分惊叹,真正感到我国地大物博,发展工业前途无限。
  湖州中学沈谱琴校长是同盟会的秘密会员,大地主,在湖州很有名望。他聘请的教员大都是有学问的人,而他却从不到校。他购买真枪训练学生,用“远足”训练学生适应“急行军”,都有深意的。自然,沈德鸿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在晚年写道:“浙江出过许多人材。……仅仅民国以来的仁人志士、革命先烈就可以列出长长的名单。……还有一些现在也许不为人所知的志士,在我记忆中却保留着深刻的印象。这就是湖州中学校长沈谱琴和嘉兴中学校长方青箱。沈谱琴和方青箱都是同盟会员。
  在辛亥革命时,他们把学生武装起来,占领了湖、嘉两座府城……”“湖州光复,却全仗湖州中学的学生军。沈谱琴也担任湖州军政分司。这是费表叔从湖州回来说的。”
  那天早晨,学生集合,听校长讲话。沈德国鸿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沈谱琴。只见他陪着一位矮胖的老人来到肃立的学生们面前,亲切地对大家讲话:“我沈某做校长多年,但对教育实在外行。今天,我特地为大家请来了钱念劬先生。钱先生是湖州最有名望的人。他曾经在日本、俄国、法国、意大利、荷兰等国做外交官……”
  嗬,到过这么多国家!德鸿惊讶地伸了一下舌头,更认真地听沈校长介绍:“钱先生通晓世界大势,学贯中西。现在钱先生回湖州来暂住,我以晚辈之礼恳请钱先生代理校长一个月,提出应革的方略……”
  这位钱念劬先生,是沈德鸿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位大人物。在两星期一次的作文课上,钱老先生竟然不出题目,而是说:“你们大家就自己喜欢做的事,或想做的事,或喜欢做怎样人,写一篇作文。”
  沈德鸿过去养成了一种粘着题目作文的习惯,钱老先生这种教法,今天头一次遇到,因而一时感到茫无边际,不知从何处写起。过了一会,他忽然想起杨笏斋先生教过的《庄子·寓言》,他高兴起来了:我何不用“言于此而意寄于彼”的方法,也写一篇?
  于是动笔。大意是:一队鸿鹄在天上高高地飞翔,嘲笑下边仰脸看的猎人。这象是一篇寓言,有五六百字。写完后,凶加上一个题目:《志地鸿鹄》。因他名德鸿,意在借鸿鹄自诉抱负。“我这篇作文不知写的怎样?钱老先生会满意吗?”他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过去从未有过。不论是在立志小学做沈听蕉先生布置的史论,或者是在植材学校做张济川先生出的题目。但他仍然第一个把作文卷子交上去。
  第二天作文卷子发下来,沈德鸿的卷子上加了很多红点、朱圈。有几个字,钱老先生认为不是古体,给他勾了出来,又在旁边写个正确的。在卷子后边写的批语只有一句“是将来能为文者”。
  够了,这样的一句赞语足够了!沈德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在一个星期日,钱老先生邀请全校学生去他借住的“潜园”游玩。他拿出了许多欧洲国家的彩色风景画册,让同学们欣赏。还讲了他在国外见到、听到的一些趣事。少年沈德鸿心中的又一扇窗扉打开了。
  还是在植材小学时,他在作文中就流露出远大志向。“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是父亲留给他的警语。而他自己写的则是:“我党少年,宜刻自奋勉,”为使“我国民可以脱离苦海,而跳出专制范围,享自由之福,”必须“挽时艰,振国威,”“如能力行新政,以图自强,将驾欧美之上,为全球之主人翁矣!”
  写《志在鸿鹄》的这一年,沈德鸿十五岁。
  他为了实现自己“以天下为己任”的宏大抱负,孜孜不倦地读书读报,接受爱国、自由的精神熏陶,吸取科学、民主的思想营养。
  他还跟着钱老先生的弟弟钱玄同(代国文教员),读史可法的《答清摄政王书》,念黄遵宪的《台湾行》:“城头蓬蓬擂大鼓……”背梁启超的《横渡太平洋长歌》:“亚东大陆有一士,自名任公其姓梁……”抄出文天祥《正气歌》中的句子帖在宿舍中的床头,引吭高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三年级上学期,沈德鸿向一个四年级的大同学学会了篆刻。一天,学校里的一些纨绔子弟组织一次会议,为保密起见,会前印了门票。一些思想进步的同学,要和他们斗争,但苦于无票入门。这时,德鸿想出了一个办法,仿照他们的门票刻了枚肖似的图章,印出了不少票子。进步的同学拿了闯入会场,展开斗争,把他们的会场搅散了。
  放暑假后,他回到家里,用父亲遗留下的旧石章,自己治了十几方印章,除刻了“德鸿”、“雁宾”、“T·H”、“沈大”等姓名章外,还刻有“醒狮山民”、“志在鸿鹄”等言志印。
  他把这些印章,或镌在书籍封面,或盖在《文课》(作文本)扉页,当作一面面镜子、一方方磨石,警醒、砥励自己上进、奋飞。
  五、除名
  德鸿在1911年秋初转学到嘉兴府中学四年级读书。原来已在那里上学的凯崧,比他小一岁,因为是四叔祖的儿子,德鸿叫他“凯叔”。这一对叔侄,是一对要好的同窗学友。
  德鸿之所以转学到嘉兴,是因为听凯崧说起嘉兴府中学英文教员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比湖州府中学的英文教员强得多,而且,嘉兴中学教员与学生平等,师生宛如朋友。校长方青箱是革命党,教员大部分也是革命党。师生之间民主、平等,也是嘉兴中学的校风。
  四年级第一个学期,是在辛亥革命的热烈、兴奋、激动中度过的。一放寒假,他们两个人便结伴反回了乌镇。
  一天上午,雪后初晴,德鸿到镇上去看一个同学。他母亲见邮递员投进一封信,接过一扑克,是德鸿学校寄来的。她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两张纸,一张是德鸿的大考成绩单。
  看到儿子门门功课优秀,她脸上浮现出了微笑。另一张纸是什么呢?她一看,大吃一惊:
  “啊!‘除名通知’。怎么,德鸿被学校开除了?”因为生气,她拿信的手也颤抖起来,又感到一阵眩晕,站立不稳,赶忙转身坐到一把太师椅上。
  这时,德鸿从门外进来,见到母亲脸色难看,急忙上前问侯。母亲问道:“你,你说,你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坏事?”这使他象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说自己在学校没有做过对不起母亲的事。
  “没有?那学校为什么把你开除了?”陈爱珠说着把学校的“除名通知”递给儿子。他接过一看,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在心里骂了一句:“陈凤章这个坏蛋!”
  看见他不吭声,陈爱珠催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还想瞒我吗?”
  “我没有做坏事。不信你问凯叔好了。”德鸿对母亲说。“好,我就叫人去找凯崧来。”
  她说着便唤人去喊凯崧前来。
  不一会儿,凯崧跟着沈家的佣人走来了。还未等陈爱珠开口,他就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纸递过去。陈爱珠一看,原来也是一张同样的“除名通知”。她着急地问,这一对叔侄、同学究竟因为什么被学校开除呢?
  德鸿和凯崧便把他们被“除名”的原委说了出来:
  11月初,德鸿、凯崧同时接到学校通知:嘉兴已经“光复”,因学校临时放假返家的学生,着立即回校上课。他俩结伴返校后,才知道教员中的几个“革命党”(同盟会会员)
  已离开学校,或参加革命军,或到军政府工作。老校长方青箱已经出任嘉兴军政分司的官职,校务无暇顾及,目前的校务由一位新来的学监陈凤章负责。这位新学监一反方青箱的做法,把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