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9 10:46      字数: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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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星期天,平常这天我总是起得很迟,大约在十二点半左右。由于要大小便,我才醒了过来,走出房间到二楼上厕所。在楼梯的平台处,我碰到父亲,跟他讲了会话,似乎有一刻钟光景。由于这件事,排除了我上厕所是个梦的可能性。我清醒了。我回到房间,打开门,我看到在窗前坐着一位非常高大的女人,她穿了件类似长睡衣的服装,以侧四分之三的方式坐在那儿。尽管这位女人从肉体上说是绝对真实的,但是我还是立即就明白我产生了一个幻觉,而出乎我的预料,我对此竟然毫无印象。我重又回到床上,以便最舒服地审视这个惊人的现象。为了更好地看到她,我始终坐在床上,可我想整理下背后的两个枕头,还不到一秒钟,在我转过头来时,她就不见了。她并不是慢慢地融化的,而是突然消失的。
  这个幻觉使我希望还有别的幻觉。可幻觉不再重复出现了。然而每当我打开门,我就感到有可能看见某个不正常的东西,不过在那时,我实际上也并非“正常”的。有各种可能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确定“正常”与“非正常”的界限再也不是基于活的生命。如果我说1929年在卡达凯斯我不正常,这只是同我写这本书的今天比较而言的。无可争辩,通过适应现实,我在这方面取得了几乎无法置信的进展。在我有最初的幻觉时,我热衷于我身体中种种不正常症状,竟然达到要去激发它们的地步。每天早上,我都要浇灌一下我疯狂的植物,这只是因为在它长出将吞噬我自己生命的花与果之际,我了解到应当用脚踢踏碎这个植物,让它回到地下并重新征服我的“生命空间”。听到“为荒谬而荒谬”的口号,我应当在年底换上已经成为天主教精华的“征服荒谬”的口号。荒谬给我留下了它的各种秘密,我通过奋力进行我的毁灭性的征服,通过试图把整个超现实主义团体拖向我,从而小心地保护了这些秘密。
  在1929年,这时已因此成了男子汉的我,住在用石灰刷白的卡达凯斯,住在这个我度过童年和青春期的小村庄。我是个男子汉,我每天都尽力变得更疯一点儿。就在这时,我开始染上大笑的毛病,它发作的太剧烈了,我随后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我为什么笑?几乎没什么理由。例如,我想象着三位很矮小的神父一个接一个地走过一座像皇村中日本式花园里的罗锅桥,他们之中最后一位也是最矮小的一位神父刚要走过桥的那一瞬间,我死命从后面踢了他一脚。他像只遭围捕老鼠似的停了下来,调转方向飞奔着逃掉了。我从后面踢他时,这位矮小的神父脸上流露出的惊恐表情,让我觉得是世界上最可笑的。我只要回忆一下这个场面,就会捧腹大笑,根本无法停住和忍住,而且我在任何场合下,都会因想到这件事而大笑不止。
  大量例子中的另一个例子是,我喜欢想象跟我谈话的人或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头上立着一只小猫头鹰。而在这只猫头鹰的头上,醒目地摆着一滩粪便。猫头鹰是雕刻出来的,而粪便则是我拉出来的。这只托着屎的鸟儿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产生我所设想的那种效能。在某些人看来,它的喜剧效果达到了顶点;而在另一些人看来,这根本没有喜剧效果。我必须更换猫头鹰所呆的人头,但经常我找不到恰好能配合我想法的人头。当我找到它时,我注视着那位并没注意到我刚在其头顶上放了东西的人的面孔,注视着这只鸟儿的凝固的眼光,我的快乐达到了顶峰,什么都无法与之相比。我的阵阵大笑是那么强烈,伴随着它们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痉挛。人们从楼下的花园听到我的笑声,父亲停止了一会儿手头的活计,他正在浇灌晒得枯萎的光秃秃的蔷额。
  “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这孩子在笑。”他高兴而又有点儿担心的说道,不过仍继续干起活儿来。
  这时,我收到我的画商卡米尔·戈曼的一份电报,我跟他刚签订了一个协议,根据该协议,他付三千法郎后将独家拥有我夏季的作品。下一展览季节,他要在他的画廊里展出我的绘画作品,我将得到自己那份提成费。不管怎么说,他用三千法郎,成了我三幅由他挑选的油画的所有着。父亲觉得这条件很公道。至于我,我还没能对钱有确切的概念呢。我确信五百法郎的硬币应当比一千法郎的钞票更耐花。对读者来说,这似乎太不像真事了,不过当时了解我的那些朋友的证言或许能打消他们的怀疑。
  于是戈曼打了电报,来到我这里。他对远没完工的《以郁的游戏》国满怀热情。几天后,列耐·玛格丽特及其妻子也来了,接下来是路易斯·布努埃尔。保尔‘艾吕雅写信通知我他要来。
  一些天,我首次被一群超现实主义者包围着,这些人刚发现一位个性奇特的人,他们受到该人的吸引,纷纷跑了来。他们确实是为我而来的,因为卡达凯斯无法提供任何一种乡间度假地的舒适,而我则是住在父亲家里的。
  我大笑的毛病让大家感到吃惊。看到他们惊异的面容,我又爆发出一阵阵大笑。那些天晚上,在海滩上乘着凉,人们正极为严肃地谈论着,我涌起想插一句的欲望,而当我刚开口的那一刻,一阵无法平息的大笑爆发了,我浑身乱颤,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终于完全静下来,不再想笑了。我那些超现实主义的朋友以容忍的态度接受了我的大笑,把它当成我所流露的天才中不可分割的众多缺陷之一。
  “不值得向达利征求意见,”他们说,“因为他很自然会大笑起来,而我们将要为此耗资足足一刻钟。
  一天又一天,我大笑的毛病发作得更频繁了。从他们的眼神和低语,我明白我的状态开始让他们担心了。我觉得这件事同样很有趣,因为我了解我大笑的原因,我终于向他们解释:
  一要是你们看到我所想象的东西,你们全会比我本人笑得更厉害。”
  感到困惑,他们想了解得更多一点。
  “想象一下吧,比如,一位相当可敬的人……”
  “是的,讲下去…”
  “现在请想象一只小小的猫头鹰,它的身子是图案化的,而它的头却是真的猫头鹰的头。你们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
  大家非常认真地尽力想象我刚向他们描述的情景。
  “是的、是的,讲下去,…·。”
  “那么,想象一下这只猎头鹰头上有一滩粪便,而这并非随便谁的粪便,它是我的粪便。”
  大家等待着,谁也没笑。
  一怎么,我讲完了,就是这件事啊!”
  这回他们笑了,不过很微弱也很勉强。我很清楚他们这么做是出于礼貌。
  “不,不,”我说,一你们并没像我这样看待此事;要不然你们会笑弯了腰,瘫倒在地上的。”
  我笑弯了腰的一天早上,一辆汽车停在我的住宅前。保尔·艾吕雅和他的妻子走下来,长途旅行使他们非常疲乏,他们刚到瑞士拜访了列耐·克列维尔。他们很快就离开我们,到米拉玛尔旅馆去休息,他们约我们五点钟到这家旅馆见面。
  我觉得加拉·文目雅的面孔显得十分聪慧,但是她似乎脾气不太好,仿佛不高兴到卡达凯斯来。
  五点钟,我们这群人动身去找他们,我们全呆在法国梧桐树荫下的露天座位上。我喝了林法国的绿茵香酒,又犯了大笑的毛病。有人向似乎对此颇感兴趣的艾吕雅解释这种情况。显然,所有其他的人都克制着不向他说什么:
  一等等,这没什么,你就会明白的。”
  晚上,散步途中,我与艾吕雅的妻子加拉讨论了好几个严肃的问题。我严谨的推理令她吃惊,她向我承认,刚才在法国梧桐树下,她因我用发腊抹得油亮的头发,把我当成了一位讨厌的、无法忍受的家伙。这样的头发使我具有职业阿根廷探戈舞蹈演员的神态。事实上,马盥里时期留给我爱好华丽打扮的习惯。要是我在房间里经常裸体的话,那么一旦必须到乡村去时,我便会花上一个小时精心修饰自己,非常认真地粘头发,刮胡子。我穿上洁白的长裤、新颖的便鞋、丝绸的衬衫,戴上人造珍珠项链和手镯。晚上,我穿上由自己手绘的领口开得很低的灯笼袖丝绸衬衫,这使我完全具有了女人的神态。
  我们散步归来的路上,我与艾吕雅谈着话,很快我就明白他是洛尔卡那类的诗人,一位非常伟大的诗人,而且也是一位最真正的诗人。我焦急地期待他对我赞美卡达凯斯的风景,但是他“还没看”它。随后我试图在他头上放只小猫头鹰,可我没看到它,接下来我又试图在洛尔卡头上放一只,但也没成功。我再试着用别的诗人做同样的事,不过笑声一直没出现。而对以往一直受此事有效影响的那一切人来说,情况也是同样的。终于,我想象出我的猫头鹰头在下方,粪便把它的头粘在人行道上。这使我笑得很厉害,我都走不动了,呆在那儿捧腹大笑。
  我们陪送艾吕雅夫妇回到米拉玛尔旅馆,约好次日十一点在海滩相聚,一起去洗海水澡。
  第二天早上,我在日出前就醒了,一种深深的痛苦使我喉咙发紧。想到我的朋友们,尤其是艾吕雅夫妇十一点会在海滩上,而出于礼貌我必须守时,要比平常早一个小时中断工作。这个念头让我恼火,它提前毁了我这个早晨。我很想使太阳停止运转,把它再抛回它出现的海中,以便无限期地撤离我预感到的那场战斗。
  不过这是场什么样的战斗呢?这天早晨如同所有别的早晨一样阳光灿烂,或许唯一不同的,就是还有一种重大事件发生前的轻微宁静。家里的生活同往日一样,女仆来了,在用钥匙开厨房门的锁,渔夫盎利克的桨拍打着海水,一群母山羊和它们的那只公山羊从我窗下走过。这一天跟所有别的一天没什么两样。然而……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再也无法继续坐在画架前了。我试者戴上妹妹的项链,但没戴,这件首饰不适合洗澡戴,而我想成为文目雅夫妇眼中最爱打扮的人。为什么不蓬头散发赤身裸体呢?既然他们昨晚已看到过我粘的头发,那么他们今天晚上还要再看我这样吗?我想,他们来时,我要把手上的调色板放下来,脖子上挂一串珍珠项链,技散着头发。这么做,再配上我那阿拉伯人似的棕黑皮肤,会产生一种引人注目的效果。最终离开了画架,我动手把我最漂亮的衬衫乱七八糟地割破,让下摆不超过肚脐的位置。第一下,我在肩部撕了个大洞;第二下,胸部弄了个洞,露出我的汗毛;第三万,乳房上方开了个洞,展示我棕色的乳房。可领子呢?我应当做着它还是会上它?非此非彼,一剪子,我除掉了它。最后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是:我觉得游泳裤太多体育运动的味道了,无法与我制作的具有异国情调的社交取协调起来。我把它翻过来,露出它的白棉布里子,由于腰部的氧化作用,白色的里子染上了一些铁锈色斑点,显得脏兮兮的。我能用别的来点缀这个不得不接受的浴装的主题吗?可这只不过是开始,我耗掉了汗毛,但由于我没有在马德里的优雅女人腋下看到的那种理想的蓝味,我拿了点洗衣物用的蓝色,把它与香粉混在一起,涂在腋下了。有很短一阵子,这非常漂亮,可最后汗水使这种化妆品顺着我的身体流淌成一条又一条益微微的痕迹。我擦着腋窝,想把它们洗掉,我看到皮肤变成了暗玫瑰色。这并不比蓝色好多少。于是我明白了需要红色。这之前,我汗毛对微微割破一点皮肤,右腋出现了一小块凝固的血迹。我用吉列赖刀很贴近地重新刮着,结果两个腋窝很快就鲜血淋淋了。我只好等血凝固起来,我故意使到处都有点儿血迹,这在我膝盖上造成了一种十分美妙的效果,我不禁饶有兴致地再弄出个小伤o,来完成这种效果。多么迷人的工作啊!可还没完呢,我又在耳后插上一朵红色天竺葵。现在我该洒点儿香水了。我的古龙香水让我恶心。那用什么呢?坐在他那只画凳上,萨尔瓦多·达利开始陷入沉思。啊,如果他能洒上每天清晨走过他官下的公山羊的气味,那该多妙!注意,达利刚刚突然站起来,脑海里已有了个天才的想法……
  我刚发现了我的香水!我点着抗腐蚀版画用的炉子,用水煮开鱼胶。我知道住宅后放着好几袋母山羊粪,它的气味只能使我得到一半满足,我跑到房后,抓了一把粪,回来把它投到开水里。然后用一支画笔搅拌我的混合剂。一会儿,鱼的气味占了上风,一会儿,又是母山羊的气味,可我知道,只要耐心点儿,这种混合剂将是完美的,特别是如果我再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