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吻火      更新:2021-02-19 10:43      字数:4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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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瞧着进入腊月份,要过年了,家中却等米下锅,天天回去看到妻儿,倒似看到债主一般,没有个好脸色。
  罗娘子哪有胆子惹他?每日只小心翼翼侍候,生怕他心情不好,平白挨一顿打。
  裴东明在马上瞧的真切,忙在马上笑道:“哥几个今儿辛苦了,不如晚上来我家喝酒吃肉?”
  众人都知道军师与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吃的是裴娘子做的饭食,听说她厨艺很好,纷纷应承,眼瞧着他夹了下马肚子,纵着马踢踢踏踏进城去,待他去得远了,卫央才叹道:“这东明疼媳妇儿也太过了……不过他家这个媳妇儿胆子倒挺大。我家那位,连马都不敢靠近,又生在南方,这些日子可冻的够惨,门都不敢出,哪里还肯陪我去打猎?”
  说说笑笑,依旧各守岗位。
  这里书香与裴东明到家以后,将马上拴着的兔子全拿了下来,数了数只有九只。家里没人,燕檀还未曾回来。
  他这两日可以随意出门去活动了,书香夫妇俩也不再拘着他,只当他今日又出去消散去了。
  裴东明又去街上买了两只活鸡来,杀鸡拨毛,兔子扒皮,他却是一把好手,不用书香沾手,他就一只只收拾干净了,又拿菜刀替她剁成了一块块。
  书香只当他与这帮人客气,见他全部收拾了出来,这才道:“这么多?”
  裴东明看着一大盆肉,叹气:“狼多肉少啊。就这我还怕不够。”想想,他又跟书香伸手:“娘子给我些银子,今晚还要打些酒回来,往日我未成家,也许他们一起混吃喝酒。”
  书香去妆匣里拿了五两银子给他,盘算着要喝酒,又用肉丁辣辣炒了一大盆豆芽,凉拌了一个胡萝卜丝,红红的辣椒油与香醋麻油,再洒几粒糖,洒些炒熟的胡麻,瞧一瞧,还是觉得这菜色太过简陋,拿来待客真有些拿不出手。
  等裴东明回来,身后还跟着俩铺子里送酒的小伙计,燕檀心事重重也一并进了门。待那两名小伙计走了,裴东明才道:“我在街上瞧着你逢人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檀一脸的阴郁,半晌才道:“怀香跑了。”
  “跑了?那孩子呢?”
  燕檀将脸埋头双手里,黯然道:“街上古大夫说她抓了一副打胎药,那孩子大约是早不在了吧?”
  裴东明大掌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这女人就算生了孩子也不安生,不如将来再寻一个老实敦厚会过日子的,她跑了就跑了吧!”
  书香听到这消息,心头暗惊,也不知该讲些什么。
  老实说,怀香这样子的人,假如生在她的前世,大约可一展报负,未尝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们所处的这个社会阶级实在分明,一个身分可疑的年轻女子出门闯荡,结果如何,实在不敢深想。
  她默默拿了粗瓷碗盛了一碗肉,端了给莲香送过去,哪知道进了莲香家,不见贺黑子,却见雁儿正与莲香垂头而坐,两个人眼睛都红红的。
  “原来你们知道怀香的事了?”
  莲香茫然坐起来,拭着眼角的泪:“知道什么了?怀香怎么啦?”
  原来她们不是为着怀香,书香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们俩个为何要坐在这里抱头痛哭?”
  雁儿双目红的如桃儿一般,一脸的尴尬,莲香向来与书香亲厚,事无不能对她言,当下气道:“还不是赵老抠欺负了雁儿,我只是想到咱们来到这地方,冬日冷的要将人冻死,东西又少……想要回到家乡恐怕千难万难,便不由掉泪……”
  书香将兔肉放在桌上,打趣道:“我懂,姐姐这是当了娘,想起自己的娘了。只是你这般掉眼泪,万一生下个爱哭包,日日夜夜啼哭不止,我瞧你到时候如何是好?”
  雁儿讪讪的擦了泪:“是我引得莲香哭的……都是我的不是……”
  “赵大哥怎的惹你生气了,不如你说出来,我替你出口气?”书香半开玩笑道。
  她们这帮一同嫁过来的女子,除了怀香这样不知踪影的,五十几对新人里面,有不少思乡,怀念南方的物产丰饶,风物和暖,最是养人,被响水城这个寒冷的冬天冻怕了,有些提起家乡爹娘就掉眼泪,有的恨不得插翅回到京城……若非太过遥远,估计早有逃回家乡去的了。
  雁儿红着脸,坐那里半晌,才道:“他昨儿将箱子钥匙落家里了,我偷了钱,去买了几本书,笔墨纸砚回来,他回来就暴跳如雷……说我是个败家娘们儿……”
  书香忍笑忍的很是辛苦,但面上还要作出同仇敌忾的模样来,狠狠一拍桌子:“这个赵老抠,也太过份了,买几本书就败家了?你离家万里,思乡日甚,不过是买几本书回来排遣排遣,也要被他骂,不如就让他搂着银子过去,咱不跟他过了!”
  雁儿吓了一大跳:“我……我没想过要跟他和离……”
  书香心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跟他和离,要是知道你想和离,我敢说这话吗?
  偏面上摆出极度惊讶的样子来:“姐姐不跟他和离,还哭什么?”
  雁儿素来目无下尘,可是自成亲之后,数次被赵老抠的过日子方式打败,买个什么东西,都要被唠叨半天,说这个男人不好吧,他却又很是温厚体贴,也不打也不骂……就是唠叨到让人头疼……她懒怠计较,渐渐一步步妥协了……
  “我……我就是不喜欢他这样抠门。”
  雁儿想想,又哭了,“买把菜都要唠叨半天,嫌我买的贵了一文两文……孩子都没影儿,就说要攒媳妇儿钱……”
  书香干脆道:“嫌他唠叨,就让他闭嘴啊,这有何难?”
  雁儿大张着嘴,惊讶的瞧着她,大约是想不到书香会这般说,气苦道:“我哪里说得过他。我要是多说两句,就是不会过日子的女人,不够贤惠不够节俭……还记挂着林家的富贵……我哪里这样的人?”眼泪一串串流了下来。
  “我要是个眼红林家富贵的,当初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他……他怎么能这般说呢?”
  莲香见她哭的伤心,自己也禁不住陪着流泪。
  书香见她两个这样子,气得跺脚:“你两个没出息的!男人不听话就想法子让他们听话。姐姐你怀着身孕,黑子哥可是对你千依百顺,你哭什么哭?小心哭坏了肚里的孩儿。”
  莲香惊怕,连连阻止:“我们女人嫁了男人,便应以夫为天,怎么能让男人听女人的?还让他闭嘴?妹子你别瞎说。”
  她生怕这小丫头闯出祸来,引得旁人夫妻不和。
  书香记挂着家里还有客要来,嗔了莲香一眼:“姐姐这是自己过的滋润,只当天下夫君便都如黑子哥这般疼媳妇?看看罗家嫂子你就知道了,自己不救自己,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救你不成?”
  她见雁儿眸中燃起了希望,似乎被她鼓动了斗志,又道:“雁儿姐姐你不必哭,今晚我家有人要来喝酒,我这会要赶着回去招呼,明儿我来教你一个法子,好生给姐夫一个教训,包管他没以前抠。你若是想让他一下不抠了,这也太难了些,但一点点改,还是有希望的。”
  雁儿已有了几分喜悦之意:“我也没想着让他一下就改了这毛病,只要他略改改,我就满足了。”
  莲香一副又惊又怕的模样,书香心道:她这以夫为天的想法,几时要是同她敢拿着大棒子追得贺老伯抱头鼠窜的婆婆相处段日子,大概能改改吧?
  认真说起来,郭大嫂子说不定能同贺家伯母志趣相投也说不定呢。
  她心头暗笑,又安慰了雁儿几句,才回家去招呼客人了。
  贴心
  32
  书香到家不多时,连存便带着一众军士前来。这其中除了春桃的夫婿卫央之外,其余的都是她认识的人。包括老郭罗头,贺黑子等人,竟然还有赵老抠。
  雁儿此刻还在莲香家双眼红肿的坐着,难为这赵老抠还跑来喝酒,难道他还不知道
  兼于来的人不少,桌上坐不下,书香索性从郭大嫂子家借了只炕桌来,摆到了桌上,燕檀伤后不能多饮,连存纯为了来吃野味,郭头家有禁酒令,书香再三向郭大嫂子保证只让他小喝三杯,便请这三人脱鞋上炕,在火炕上吃。
  裴东明提着酒坛子在地下转悠,郭头被书香哄了三小盅酒,还不解馋,连连叫了几声裴东明“好兄弟”,裴东明只装糊涂,还热情劝客:“郭头儿你多吃,今儿这兔子跟鸡炖的,味道还不错。”
  郭头目光只盯着他手里的酒坛子,书香生怕他还要酒喝,连忙吓唬他:“郭嫂子说一会过来要给妞妞拿几块兔肉回去解解馋,说不得这会也快过来了。”
  老郭头讪讪转头,与连存一样埋头苦啃骨头。
  燕檀心中有事,直恨不得借酒浇仇,饮了两杯之后,却被书香收走了,连忙伸手去要:“嫂子,且容我再喝两杯。”
  书香双目一瞪:“伤口才好,怎能多吃酒?多啃两块骨头才是正经。”
  桌上一盘骨头眼瞧着要被老郭头跟连存消灭了。
  燕檀这些日子被她照顾,管头管脚的管出几分习惯来,见她一脸坚决,心中微动,拿起筷子来去挟兔肉,这才见她笑咪咪去了。
  这一桌,到最后索性连个酒杯酒坛子都没有,三个人对着两盘菜跟一盆兔肉埋头苦吃。
  地上那桌闹酒闹的十分厉害,贺黑子喝酒吃肉兴起,大大咧咧道:“书香妹子,你莲香姐姐这些日子害口的厉害,这兔肉有多的没有?给她留两块?”
  “听说吃了兔肉,生的孩儿会是三瓣嘴,黑子大哥你说说要不要给莲香姐姐留?”书香在火炉边温着酒跟热茶轻笑。
  贺黑子吓的酒都快醒了:“要是生个三瓣嘴的儿子,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儿啊?不行不行,千万不能吃。”
  老罗头酒喝酒上了头,见赵老抠闷闷不乐,笑道:“老抠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丢钱了?”
  他是个散银子快手,最瞧不惯赵老抠这副抠门的模样,这会不过是寻些乐子。
  赵老抠是个认真性子,饮一口酒便叹气:“我本来想着吧,娶个媳妇儿勤俭持家,小日子也过得红火,哪知道娶了个败家的,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今儿竟然买了堆笔墨纸砚跟书回来,那些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抵喝,看着真糟心。”
  卫央失笑:“老抠哥你不会以为娶个媳妇儿回来当摆设,既能暖炕还能干活,就是不花销吧?你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吗?哪里寻这么好的事儿去?”
  罗头与卫央意见不同,他剔着齿缝里的肉丝,满不在乎道:“一个女人家,花什么钱?没饿着没冻着就该知足了。女人不听话,好生捶打一顿便听话了,你在这里烦恼什么?”
  书香屡次听到他这番论调,早对此人十分反感,但他凑上来又不能赶出去,心头憋闷,再瞧自家夫君裴东明,笑眉笑眼,只有愈瞧愈爱的。又留神侧耳去听赵老抠如何应答,生怕他被老罗头洗脑。
  “娶这媳妇儿虽然没花银子,但也不能下手打啊。”
  书香心道:总算这赵老抠不是个糊涂的,没有被罗头教唆着犯糊涂。
  哪知道紧跟着赵老抠又道:“万一打坏了,不还得拿银子出来看伤吗?”
  书香:……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抠果然还是有抠的好处的。
  这天晚上裴家闹酒到很晚才散,书香炖的一锅肉,跟两个凉拌的菜都被吃的精光,连她后来又炒的一大盘蛋炒饭也被吃光,这些人才一哄而散。
  这次郭大嫂子相信了她的保证,没再像上一次一样提着擀面杖上来闹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人都走光了,裴东明也催她赶紧去郭家睡觉,书香看着家里这乱法,困的都挪不动腿了,被裴东明推着送进了郭家小院子。
  郭头正在房里向郭大嫂子吹牛:“娘子我今儿真的没喝酒……”
  书香心道:你那不是没机会喝嘛,酒杯都被我收拾走了……
  “信你才有鬼!”郭大嫂子粗声粗气的喝他,“大半夜的,还不快睡?!”语声里却不自觉带了丝温柔。
  老郭头连连应承:“就睡。就睡。”
  书香心中好笑,明明是一对恩爱夫妻,郭大嫂子偏偏要做出一副恶神模样,镇在那里。老郭头有她镇着,倒真不敢做怪。
  她摸黑进了东厢,听得房里大妞跟二妞沉静的呼吸声,摸到往常自己睡的地方,这俩乖孩子已经替她铺好了被子,被窝里暖烘烘的。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回家生火,想着昨晚家里的乱法,还要收拾,哪知道推门进去一瞧,不禁愣了——房间里整整齐齐,桌上碗杯都不见影子,炉火烧的正旺,两个大男人在火炕上睡得正香。
  裴东明这般体贴,她做起事来更觉外面积雪深至脚踝,心头暖意融融,也觉不出冷来,走起路来,仿佛脚步都轻了几分。
  红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