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10:24      字数:4897
  “对啊!听歌。”月华小姑娘举箫就唇:“我们姐妹可以唱百余支元曲南曲。芳华秋华
  姐和唱,我们合奏。柳七郎的八声甘州,送三位公子爷明日早返归舟。”
  琵琶和三弦不需用嘴,可以一面弹一面唱,四般乐器奏毕过脉,两位小姑娘妙曼的歌声
  荡气回肠: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顾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少不了喝采一番,他立即和三位朋友告辞撤席。
  四位姑娘看出他神色不对,不敢询问,惊愕地目送他们出室,神色都不太对。
  ◇◇◇◇◇◇◇◇◇
  他一马当先从大街折入一条小巷,向关北偏僻处小心翼翼从容举步。
  夜间城外各关,虽然没有夜禁,但关门仍然关闭交通断绝,须偷越关城脱身。
  “季玉,怎麽一回事?”赵姓朋友和他并肩举步,忍不住发问:“你好像紧张兮兮,有
  此必要吗?”
  “咱们被盯上了,你不觉得可疑吗?”他反问。
  “你是指那位少年公子爷?”
  “对,还有……”
  “还有甚麽?”
  “四位小姑娘,凭甚么敢唱女秀才刘莫邪的禁诗?”
  “女秀才刘莫邪?”
  “你不是京都人,所以不知道。总之,她是金陵的才女,由舅父高教谕高成业教养成人,
  九岁就可做出脱俗的诗。洪武帝曾经面试这位女神童,金口封她为女秀才。
  永乐帝举兵,夺江山大计出於道衍和尚姚少师的策画,称龙飞在天大计,所以她诗中说
  纵有天龙翻地轴。她忠於建文帝,亲自远赴淮安前线,劝驸马都尉梅殷固守黄河,所以诗中
  说莫教铁骑过天河。
  燕兵不敢越河一步,结果你应该猜得到了,她不但被控逆犯,而且指控她用妖术谋反,
  是被盖世屠夫御史陈瑛告发的,硬指她唆使驸马谋反。她全家死在雨花台,梅驸马在宁国公
  主的保护下得以免刑。宁国公主与永乐帝,都是孝慈高皇后马氏所生,这兄妹俩从小就打打
  闹闹,也感情深厚。
  梅驸马最后,仍然死在另一位锦衣卫指挥使赵曦,和前军都督佥事谭深手中,把驸马挤
  落河中淹死,很可能是永乐帝所授意的。这些事,你们外地人千万不要过问。”
  “去他娘的!咱们即使闲得无聊,也不会过问这种狗屁事。”姓钱的朋友说:“你认为
  那位公子,是镇抚司派来试探你的人?”
  “我得预作提防,着手侦查。”他必须改变计划,将活动手段说出:“所以,我不打算
  走了。天地双杀星三四十个杂碎,在金川门王家躲了三天,毫无动静,不知到底在策昼甚麽
  阴谋,你们在前面等候,必须严防意外。”
  “放心啦!三二十个妖魔小丑,咱们对付得了。倒是你这里得特别当心,可不要在阴沟
  里翻船。”姓孙的朋友说:“最好你能把王千户那些人引至外地,能把绝世人屠引出更妙,
  在京都你不能杀他,在外地,哼!”
  “他们这些首脑,不会往外地跑。”他摇头苦笑:“离开京都,那有机会过穷奢极侈的
  享受?”
  “说得也是,没有机会宰他们,真可惜。天地双杀星那些派往凤阳的人……”
  “斩草除根。”他凶狠的说:“替我一劳永逸办妥,免得牵肠挂肚。”
  “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你们走,不送你们了。”
  已经到达墙根下,两丈余高的关城,与外地府州的城墙一高度相等,但阻不住混世的江
  湖亡命。
  送走了三位同伴,他重新折返西关大街。
  这三天中,他曾经两次潜至金川门王家大院附近,进行监视性的侦查,为免打草惊蛇,
  不曾潜入院内围,没发现可疑徵候,对这些人逗留不走极感困惑。天地双杀星在这三天中,
  也不曾前往王家走动。
  他无意中逃过一场灾难,王家大院有天罗地网等著他,等他进网入罗。
  ◇◇◇◇◇◇◇◇◇
  济阳侯府地属聚宝门,黄家井街王千户的大宅属三山门。
  其实两家相去仅里余,中间隔了几条小街巷而已,步行片刻可到;如果需要留意对方的
  动静,派三两个人监视一目了然。
  中山王府在南城的中心,徐家却在莫愁湖,与徐家有交往的亲朋权贵,必须经过三山门。
  有心人如派人做眼线在三山门活动,收获必丰。
  李季玉住在江东门船场附近,前往三山门喝花酒,白天走动到春华院订局,落在有心人
  眼中,也是情理中事。
  那位神秘的少年公子,显然是在西关发现他的,暗中跟到春华院,这才发生如此诡异的
  不测情势。
  他必须查出内情,感觉出危机,知道生存领域受到侵犯,不弄清真可能会在阴沟里翻船
  的。
  天色尚早,城外没有夜禁,这一带天黑成市,天后后街巷罕见早行人,昼夜颠倒。目下
  二更未尽,正是风月场最热闹的时光。
  淡粉楼依然戒备森严,楼上楼下纸醉金迷。
  对面的春华院,隐约传来如泣如诉的歌声乐韵。
  淡粉楼前的广场,停了一排小轿,栓了不少坐骑,两侧的榆树下和廊阶,夫役健仆三三
  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一些佩刀的护院打手,走来走去留意有否可疑的人,随时准备阻止闲人接近楼门。
  李季玉仅在春华院左近略作逗留,然后泰然自若到了淡粉楼左端最外侧的广场边缘,坐
  在大树下三个轿夫身旁,手中有一包油炸龙芽豆,香味四溢。
  “尝几颗啦!至少可以解解馋。”他将豆包伸向侧方倚树坐著的轿夫面前:“今晚的主
  客是那位老爷?敝主人是陪客,事先没听到风声,不知将爷请的主客是谁。老哥,大概贵主
  人也不知道。”
  “我家主人名气大得很呢!与王将军交情深厚,怎麽不知道?”轿夫抓了一把油腻腻的
  龙芽豆,丢入口中咬破吐出壳,豆仁发出格崩格崩怪响,说话含含糊糊:“主客是沈老爷沈
  文度。”
  “哦!是他。”他淡淡一笑:“西关这一带,以及中山王府城南一带的市街,原来全是
  他沈家的产业,他应该睹物伤情呀!他不是在平江老家吗?!怎麽跑到京都来了?”
  “皇帝即将凯旋班师,纪大将军很可能先行返京。沈老爷早已得到消息,从苏州赶来准
  备迎接呀!”轿夫为了表示消息灵通,得意洋洋说出内情。
  “他娘的!谁不知道王大将军与沈老爷狼狈为奸?”另一轿夫可能心怀激忿,不屑地说:
  “沈家的子侄,就这个混蛋不是东西。沈老太爷如果充军期满,留得命在放归故土,知道这
  个杂种儿子的所作所为,将死不瞑目。哼!”
  “沈老太爷早就逃走了,半途扔掉解差溜走,去找他师父张大仙张三丰,遁世修成仙
  啦!”第三名轿夫不甘寂寞:“修了将近三十年,成了仙不回家了,子孙贤与不肖,他懒得
  管哪!”
  “说不定他凡心未除,贪欲未泯,暗中返家唆使儿子设法谋取财富,补偿他因筑城破家
  被没收半城产业的损失呢!”第二名轿夫,用更愤世的口吻说:“沈老太爷沈万三是个胆小
  鬼,那敢跟在张大仙身边修仙?”
  “对,他不敢。”李季玉声音放低接口:“张大仙不可能有工夫修仙,而在逃命。第一
  个皇帝抓他,抓了二十几年没有抓到。第二个皇帝在主录大师溥洽大和尚的协助下,假死逃
  出皇宫去找张大仙托庇。第三个皇帝一面派出飞龙秘谍捉他,一面替他修建武当山宫观,找
  他的另一个门徒神霄商士丘玄清,做武当的掌门。
  其实捉他的大计一直就不曾中止,捉住他可能要剥他的皮,所以他逃命要紧,那有工夫
  修成大罗金仙?他这辈子,只能在地行仙的行列中鬼混了,呵呵!”
  “你……”第一名轿夫显然是拥权势派的人,立即发出抗议的声音。
  “呵呵,老哥,别当真,说来玩的,传闻中是这样说的呀!”李季玉含笑打圆场:“隆
  平侯郭琎,徵了三十万丁夫,仍在日以继夜修建武当山宫观,希望把张大仙哄回武当山,这
  也是事实呀!我家有许多乡亲被徵做苦工,已经出役三四年了呢!现在还没有放回来。”
  一旁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穿长衫的人影,轻咳了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
  “你是谁,为何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这人声如洪钟,伸手向李季玉一指:“你好大的
  胆子。”
  这附近没有灯笼,远处楼门的灯光,在这里看不清人的面貌。
  但练武有成的人,这微弱的光线已够亮啦!可分辨出是一位剑眉虎目、身材魁梧的廿余
  岁年轻人,长衫内近腰处有物鼓起。
  是剑靶,而且是杀人的利器,不是饰剑。
  三个轿夫像是见了鬼,跳起来撒腿便跑。妖言惑众,这可是杀头充军的大灾祸,怎敢不
  跑?
  李季玉也跑,一跳丈余,显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普通汉子,逃的速度有限。
  年轻人跨出两步,便贴上他的背部,右手一伸,五指如钩抓他的右颈侧。
  一抓落空,他恰好向前一蹦。
  左手食中两指如枪,如影附形指向他的脊心。
  点穴术,不可滥用的内家武技。后来武当正式开山立派,正式以内家作号召,点穴术加
  以发扬光大,拳剑正式与少林武功分庭抗礼,武技绝学广为流传,张大仙名正言顺成为一代
  旷世宗师。
  李季玉像是背后长了眼,勃然大怒一扭腰倏然转身,金丝缠腕闪电似的刁住对方的手腕。
  “去你娘的武当不肖混蛋!”他大骂。
  一面骂,手上用了五成劲,扣牢对方的手腕一扭一抬一带,对方随势前冲,右手按上了
  对方的背心,顺势吐出。
  骂声未落,年轻人已被推送出两丈外,像是向前跳跃,双脚赶不上推送的速度,砰一声
  仆倒在地向前滑。
  不远处的屋角人影来势如鬼魅幻形,似乎影一动便近身了。
  “不许行凶……”声到人到手到,喝声清脆悦耳。
  是女人,用的是兰花指制穴术,点他的左期门穴,太快了,来不及闪避,只能封架。
  叭一声脆响,他本能地抬手,来一记手挥五弦,掌背拍中女人的右小臂。
  “咦!”女人硬被震出八尺外,吃惊地娇呼。
  他贴地掠走,去势似流光,也像是用缩地术,一晃便滑失在五六丈外的街心人潮中。
  “不可穷追,危险!”女人不但不追,而且阻止跳起追欲追的年轻人追赶。
  满街都是嫖客,有些嫖客醉得脚下踉跄,怎么追?
  “罢了,追也奈何不了这个人。”年轻人有自知之明,从善如流闻声止步:“在下周若
  愚,丢人现眼。可否能请教小姐贵姓芳名?”
  “你是余老爷子余十舍的门人?”穿了男装长衫的年轻女郎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提出问
  题:“沈文度没练武。沈富老爷子的武功传婿不传子。我猜,你是替沈文度保镖的。令师余
  老爷子来了吗?”
  “我不想和锦衣卫的人打交道,所以暗中跟来看看。”周若愚脸一红,好在夜间看不到
  窘态:“小姐跟何人来的?这里的确不宜小姐们出入呢!”
  “我也是来看看的。哦!你不认识刚才那个人?”
  “不认识,他语出不逊,因此……我去查他的根底,少陪。”话不投机,周若愚讪讪地
  告辞。
  年轻人自尊心强烈,他一点也不愚。
  “我也会去查。”女郎在他背后说。
  沈富,指天下第一大富豪,也叫沈万三,或者沈秀,沈万三秀。为了捐款修建都城的一
  半,而且提前完工,惹火了朱元璋。
  功高震主,财大也震主;要不是马皇后缓颊,朱元璋肯定会灭沈家满门:最后仅把他充
  军云南,也说是辽东,一南一北,无人得悉真象。
  他确是半途遁走的,从此下落成谜。
  家产已全被抄没,儿子沈文度,女婿余十舍,迁回故乡平江(苏州)。
  他的弟弟沈贵,也叫沈万四,轻视财富,捐出财产后迁回平江故居,耕读传家,没受到
  牵连,子孙皆入仕途,孙儿沈汉、沈杰、沈玠,尤为出色。
  沈万三被后人专奉为财神爷,这位大豪生死成谜。
  他的儿子沈文度,妄图东山再起,与绝世人居纪纲交道,狼狈为奸,不但替绝世人屠敛
  财,更替绝世人屠搜求美貌的小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