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闪啊闪      更新:2021-02-19 10:11      字数:5100
  熬了两天的夜,终于将教授交待的程序做好,头晕眼花的从家里赶出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上了公车,很想、很像就这么挂掉。
  “吱——”司机无意中的急刹车,让已经不清醒的大脑又遭受了一下外部的冲击,终于,身体软软地倒向一边。
  “喂,你,没有事吧?”眼皮,铅沉一半,但仍是被春风般的声音唤开,映入眼帘的,是微笑的面庞。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独身23年,心脏没有遭受过这样大的冲击,在胸腔中强烈的聒噪着,叫嚣着不满。
  “你还好吧?”男子微笑着帮他捡起背包,轻轻的拍去灰土,“你的东西,小心一点,你脸色不太好。”
  是啊,是啊,两天没有睡觉,只吃了三顿饭,是人是鬼脸色都不会太好。
  但是,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
  发呆的坐在电脑前,本来鲜活的数据程序此刻死板的没有一丝趣味,勾不起半分心情。
  刚刚完成了的毕业设计,没有经过半次测试修改,交了上去,仍然拿到高分。
  教授美意推荐的工作,被婉言拒绝。
  朋友找来的高薪活计,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默默的找到了一份工作,消失在众人面前。
  “早。”
  “早。”美丽的微笑绽开,比朝阳还要灿烂。
  熟练的发动车子,走着每天都在重复的路程。
  原本习惯敲打键盘的双手,已经逐渐染上粗糙,因为每天都要接触的方向盘。
  天生白皙的皮肤,虽然没有变色,却已经有了看得见的风尘。
  几乎是无意识地重复着无聊的动作,离合,挂挡,加速——减速,停下,开门,关门……再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车龙中,在缓慢的感觉不到移动的拥堵中,时间,就是这样,在一点点的消磨。
  生活就是这样,对于一名公车司机。
  排班出来,抢了最辛苦的早晚班,看着同行笑自己为了多几块补助辛苦拼命,真正的原因,只有自己知道。
  “嗨。”远远的,看到熟悉的身影有些慌张的奔过来,踩下车,打开门,嘴角有了不经意的笑容,“今天晚了。”
  “是啊,晚了。”男人仍然是那样的笑容,一如三年前,“谢谢给我开门啊。”
  “没有什么,每天都看到你坐这班车,也是我的老乘客了……”
  “是啊,你是早晚的班吧。”
  “嗯。”
  简单的对话,已经持续了两年。
  “我到站了,晚上见啊。”
  “再见。”不说拜拜,只有再见。
  车子再次启程,只是,眼睛中少了什么光彩,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司机罢了。
  “啊……今天很热啊。”
  “嗯。”
  “作司机也是很辛苦的吧,比我们这些小职员还要辛苦呢。”
  “还可以吧。”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每天,都有希望。
  “你还真是不爱说话啊。”
  “不习惯而已。”
  “好了,我走了,明天见了。”
  “明天见。”这是一天生活的结束语,明天,仍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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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视镜中,是一双甜蜜的笑脸,男子的幸福,女子的羞涩,是听不到的窃窃私语,是看得到的暧昧情缘。
  没有了美丽的微笑,没有了开始的早安,没有了结束的明天的希望。
  什么,都没有了……因为,这一切,都给了另外的一个人,一个女人。
  将视线投向前方,仍是冗长的车队。
  也许,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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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笑着,云清风淡的讲着往事,手中的绿茶仍然在冒着淡淡的烟雾,身上穿着合身的优雅西服,很适合电脑工程师的职位,是的,非常适合。
  一边的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声音,我仍然呆愣着,看着他熟练地加入等量的牛奶。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么?到了最后,你什么都没有做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浪费了自己的三年呢?”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总策划大人。”他仍然微笑着,递过雪白的咖啡杯。
  回到办公室,坐在电脑前,打开屏幕。
  右手边的latte仍然散发着醉人的温度。
  看着打到一半的英文信件,轻轻叹气,接着写下去,拒绝着国外总部的升调。
  是啊,有些事情,的确不需要理由。
  生死场
  京城中当春的日子,赶上晴天,满天飞得柳絮,一飘一飘的,说不尽的惹人厌,仔细看去却又可爱的紧。
  “等久了吧。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一下。”春上居二楼,一个青年笑嘻嘻的走道栏杆边的桌上,掸掸织着团云锦的袍子,坐了下来。
  “无妨的,只是浪费了这一杯云片无人共赏。”桌边本已坐了一个男子,穿着青绸的薄衫,脸儿是天生的温柔,眼中带着笑道,“也亏了你今天竟然没有忘记,还到出来了。”
  “这话就错了,莫不是在笑话我?你说的日子,我怎会忘了?”
  说话的功夫,熟识的小二早就换了两杯热茶上来,新春刚酵出的碧螺春,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你也只有这句话可说。”谢宗玉笑笑,端起茶碗细细看了,不仅赞一声,“今儿个茶倒是真好,尤胜往年呢。”
  钟孟伦听了,也端了起来啜一口,“是不错。今儿天气好,要走走不?”
  “自然是好的。约了你便是出来散心的。”谢宗玉说着就起身抖抖衫子,竟这就要走了。
  “哎,就你是个急性子。亏你道茶好,我还没喝上第二口呢。”钟孟伦口中抱怨着,却也起身跟着下去了。
  春城无处不飞花,赞得该是怎样一番绮旎的景色?只是此刻满天飞的尽是毛茸茸的絮子,绮丽不见半分,童趣倒是多了。
  两人便在街上慢慢走着。钟孟伦是官家,平日出了门着上官服,不是乘轿便是骑马,走路也少了。此时随意走走,也是开心。
  “这几日你还忙么?”走了几步,谢宗玉淡淡的问道,心底却是一紧。
  “官场不就是那般?”他停了一步,见路边一朵小花开的正盛,黄滟滟的几乎摇晃了人的眼,弯下腰摘了过来,微笑着递了过去。
  谢宗玉看着那笑脸,倒不知该该说些什么了。
  三个月前认识了眼前的青年,是刻意安排好了的。在春上居说一番茶经,轻易的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数日来,倒也常常相携出游,把酒言欢,谈古论今,颇为知己的。可是——他毕竟是该死的。
  年纪轻轻便登上了吏部尚书之位,父亲又是朝中一等一的首辅大臣,权倾朝野。朝廷本就不是个安生地方,朋党纠争起来,权大势大的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弱势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运气好些的,早早逃出了京城,安安分分的作个地方的小馆,虽是升迁无望,但好歹也守一方水土,留一条性命。剩下些死硬的,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悔改的,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没一个善终。自己的亲叔父谢侍郎,便在半年前流放途中去世了。说是病死的,其中有多少龌龊却是众人皆知的。这么一来,家族声望大跌不说,有个一官半职的堂兄弟们更是咽不下这口气,看着钟孟伦挡了他们的官道,暗中就急了朝中的臣子,欲除之而后快。自己虽然也是从小念书,却是读得有些懒了,只想着出去看看山河,对于官场本是无半分兴趣的。但亲叔父被害,仇是不能算了的,又因家中只有自己底细最是清白,便让族里众人压上了此担。可是此刻心下却变了,钟孟伦好似是真心喜欢着他的。
  “喜欢这花儿不?”钟孟伦张口,笑盈盈的。
  接过了花,低低的说了:“好好的开着的,你摘了作甚?”手中却将花儿紧紧攥着。
  “怎么几日不见,竟多愁善感起来了。”钟孟伦淡淡一笑,牵了他的手便走。
  手,是温暖而干燥的,心底却涌上一阵子阴寒,拿起花儿垂眸一笑,一抬眼,见不远柳树后闪过一角白衫。
  这城中,倒是布满了天罗地网了。在心中叹口气,强打了精神向前走去。
  走了两三条街,也看了不少铺子,却也没买什么,宗玉仍是在心中惦记着,过了今日,便什么都完结了。
  走到一条窄街深处的古意斋门口,宗玉停了步,孟伦也自然顿了下来,“要看看么?送你点什么吧。”
  “我正要进去瞧瞧呢,还用你说?”脚下迟了一步,还是迈了进去。
  掌柜的也是识人的,忙起来招呼。
  “听说进了不少好玉,可是真的?”宗玉慢慢开口道。
  掌柜的一听知是来了生意,忙请着两位到了内堂,小心翼翼的捧出了只漆木雕花的匣子。
  “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好物件儿,但看了着匣子倒真有点意思了。”孟伦笑了,转过头来却在地下暗暗捏捏宗玉的手。
  “你整日不到这街上来,怎会知道行情?”宗玉抽了手,笑笑,却对着掌柜张了口,“是有块上品的红玉么?我前两日在酒楼便听人提了,说是极品的胭脂玉呢。”
  掌柜连声应喏着,大开木匣子,里面隔了数层,一层层挪开,用绿丝绒布包了个东西出来。
  果然是极品的玉环,只是胭脂两字有些不能形容那片红,那嫣红得有些过了头,显出了些些血色。
  “哟,果真好呢。可这是胭脂玉么?我看怎么象是血玉呢?”
  “小店可从来不卖血玉,听着多煞气,这可是上好的胭脂色,公子看清了,没有半分的瑕疵啊。”
  “他自是有眼的。”孟伦淡淡扫了一句,瞪的那老头子也垂下头去,转过头来却换了另一付脸色,“喜欢么?本来就是要送你些什么的,喜欢便拿了。”
  宗玉摸摸那玉,在光下仔细看看,真的称心,就点了点头。掌柜说了个价钱,孟伦也不还,应了叫他派人到府上领银子。
  “只是单调了些,掌柜这里可有苏子?”宗玉拿着看了看,还是张了嘴。
  掌柜陪了笑说是有的,叫伙计拿来让爷们选。
  坐在窗边等着,忽见门外不远处几张熟脸儿,宗玉知道时辰快到了,心下有些慌张起来。
  拿了流苏过来,也均是上好的丝线做的,色儿也染的佳,挑来挑去,不知怎的就找了个烟紫色的。最上面倒还是雪一般的白,慢慢沉到了底部,变成了暗的有几分妖气的烟紫,极是均匀好看。选定了,也就当时结在了玉上,二者衬着,果真说不出的味道。
  “这下子可真是完全了。”孟伦看着,不禁笑了。
  “是完全了啊,不过,这完全也不是我的。”宗玉拿着玉结子左右比比,最后塞到了孟伦的手中,“我本就是要送你的,这下倒好,你抢着给了钱,反倒让我占了个便宜。”看着他将玉结子细细的收入怀中,忽的冲上一步,低低说道:
  “后门,快走。”
  孟伦愣了一下,立刻起身,也不和伙计打招呼,直直的穿过了厅堂,从后面走了。
  宗玉呆呆的作了一会儿,心中木然了,站起身,慢慢从前门踱了出去。
  门前徘徊的那几个相熟脸儿,见他独个儿出来,不禁一愣,回过神来便急匆匆的走了。
  心底起了哀,想着去自己原本住的湖边小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去了,城里的高墙大宅还是惯不了啊。
  “爷,回来了?几位都在小花厅等着您呢。”贴身的侍从轻声说着。
  孟伦匀匀气儿,踱起方步走去。
  “那谢家没有断了根,留着便是个祸害。你们今儿晚上给我好好查查,肯定能有个什么厉害把柄,灭了全族,看还有什么花招。”
  官员们应了便匆匆办事去了,留他一个,在空荡荡的花厅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好晨光,伸手探入怀中,那冰冷的带着苏子的玉还在,不禁又往里塞塞,宗玉,果真还是爱着自己的啊。他日临终前,不知要生的怎眼的怨恨呢,可能要悔不该今日给他一生却换来了全族的死。可是,现实不就是这般?
  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无非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者不知何时会死,死者也早忘了生时的光景,世间,终究不过是个生死场罢了。
  小艾
  小艾喜欢听别人叫他小艾,每次听到,总是笑弯了眉眼。
  尽管,小艾已经29岁了;
  尽管,小艾是个男人;
  尽管,现下只有一个人这样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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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艾原本不叫小艾,家本是在江浙的乡下,家中七八个孩子,象养猫狗一样养着。
  待长到六岁,城里大户容家的管家来收人,家中就这一个最小的,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到底是还能换几两银子,就送去了。到了容家,就分给了十岁的小少爷平儿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