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白寒      更新:2021-02-19 09:34      字数:4791
  “毛没长齐的小鬼也敢跟我顶嘴,你才找死咧!来啊,我看是谁宰了谁!”
  砰咚!哐当!一阵物体相撞的吵杂声响取代了言语,不断地从书房里发出,让人不禁想去报案,避免一椿兄弟互杀的惨案。幸好不到五分钟,里面的声响就转小了。
  “可恶……放开我啦!死老哥!”
  “知道技不如人,下次就少对我装什么老大面孔!告诉你,这里的老大是我,就连臭老头在我的地盘上也要对我礼让三分!”
  “哼!好,我就回去把你在这边干的好事告诉爸,看你要怎么跟爸交代,放着在老家的未婚妻不顾,自己在台北逍遥,原来是迷上了XX男人!肮脏、下流!你怎么不恶心到死算了……”
  “夏、宇!”
  原本一直在站在门边的男人,挺直背,举步艰辛地离开。
  地上有着两滴水渍,正迅速地被吸入木头地板间,转眼消失。
  一卡车的问题敲得夏寰头痛欲裂。
  心情已经够不爽快了,还有个火爆弟弟来插花,他X的,最近真是倒霉到十八层地狱底去了。
  昨晚若说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夜晚,那么今天早上一定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早晨。后悔像是无数的小刺在心头上一根根地扎着,他向来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昨天晚上可是他X的一点儿都没有帮上忙!他是禽兽、是畜生是活该被千刀万剐的。
  英治在晨光下那憔悴的模样惊醒了被炉火和欲火蒙蔽的双眼,青紫横陈地脸全是他失去控制下造成的杰作,成功到让夏寰想拿把刀砍下自己的脑袋给他谢罪。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有罪的人都是他,而英治是无辜的!
  没有理由可逃避。
  没有藉口可推卸。
  今天不论英治怎么责骂他,他大概都是无言以对。
  此外,还有一件更教夏寰恐惧的事——万一英治再也受不了他这猪头,决定要分手,他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不!我不要。
  抿紧了泛白的唇,夏寰决定他不要跟英治道歉,他不要告诉他‘我错了’三个字,以免被英治拿来当成分手的藉口。英治是他的,这个事实谁都不可窜改,他可以不听什么道德、良心的苛责,跨越过那条最低下的线,他也要坚守住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英治。
  我会好好反省检讨这阵子的荒谬错误,并弥补英治……
  对了,再弄一辆新车给他好了。要不,就带他去夏威夷旅游?不不,他还有医院的工作。该死的,干脆替他开一间私人诊所,这样他上下班时间就可以全部由自己控制,对了,就这么办!
  不过在这之间,还有点琐碎的事需要处理。
  “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夏宇?”
  变冷变硬的黑眸一扬,夏寰冷声道:“看在英治还在睡,不会听到你那些屁话的分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如果你想待在我这边,警告你,不许把方才说的话扔到他面前,否则
  里就没有你的容身处所。这里则我和他的家,我没必要收留一条不懂尊重主人的疯狗,即使我和那狗有血缘关系也一样。”
  “你的脑袋被X液给糊住啦?臭老哥!”
  “闭嘴!我受够你的脏舌头了,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我可和老爸不一样,没有庞你的道理!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是在南部闯了祸,想躲到我这边避风头。我随时都可以大义灭亲,把你交出去。”
  夏宇噤口。
  “明白我说的话,那就给我安静点。”
  不甘心地一啐,夏宇横他一眼。“你变了,老哥。以前我也没看过你对哪个女人这么好,不仅让他们登堂入室,甚至还一起住。那家伙是什么东西啊?你……你真和男人搞同性恋啊?”
  夏寰凌厉地一瞪,夏宇立即嗫嚅地说:“我只是好奇而已,又没在骂他……”
  “管他是不是同性恋,那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胆敢对他无礼,说些有的没有,或只要让他有半点儿不高兴、不愉快,我就摘下你的头踢足球。”讲够多了,夏寰心想该面对的躲不过,自己得去看看英治是不是醒了。
  “老哥,你……是玩真的啊?”这回连夏宇都很谨慎地挑选用字,因为夏寰“认真”起来,不是开玩笑的,三个魔王都敌不过他。
  “玩假的谁会跟你浪费口水。”
  夏宇吞了口口水。“爸、妈知道会昏倒的。”
  “死不了的,儿子又不只我一个,大不了你帮我去娶黄家的大小姐,那女泼猴配你刚好。”
  “我才不要咧!”
  夏寰不甩他,迳自开门从书房转战到卧室,可是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庆铺,他心头一凉,连忙打开浴室的门——也是空的。心直往下坠,不可能的,明明英治那副身体别说是要下床走跃,就连要起来都……
  可是五分钟后,当他找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英治的人影后,夏寰就像身在寒冰地狱一样,呆愣在客厅中。
  会去哪里?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声不响的他会跑到什么地方去?
  英治……
  中断了工作,匆忙地由办公室赶赴咖啡厅的宁敏,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玻璃门后,就在最里面不靠窗的角落,找到了男人的身影。
  她急忙走过去。“英治,你怎么会突然……噢,我的天啊!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工作。”
  “拜托,你跟我见外什么!”一拍桌,宁敏嚷着。“快,我带你去医院。”
  英治摇头笑了笑说:“没有外表那么严重啦,你不要太紧张。”
  “你有没有照镜子啊?这样子不叫严重,那什么叫严重?你们男就是这样,爱逞强。你遇上什么不妙的麻烦了吗?”坐是坐下,但一脸无法苟同的宁敏还是觉得他该上医院。好生一张标致的俊脸,全给糟蹋了。
  “只是和朋友争吵,小打架,不碍事。”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寂寞地笑着,英治说。
  “是什么事呢?”那笑容完全勾起了宁敏心中的母性,她不知道英治发生什么事,可是这样的笑法看了就叫人辛酸。
  “……”
  “英治,不是我爱说教,你……偶尔也要把自己的心事说一下,这样对你自己比较好。什么沉默是金的年代早就过去了,现在不流行这套,知道吗?你就算说出来,也不是种罪过。”
  他半垂着眼睑,长睫微微颤动着,害得宁敏以为自己说错话,要害英治哭了。
  但她马上发现自己真,英治不是会在人前落泪的人,他连诉苦都不会。当年分手时,英治也是欲言又止的,最后同样歉然一笑地接受了。
  等了会儿,英治重新抬起头,表情又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地说:“其实找乐出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我可以做得到的,一定帮。”
  有些难为情的,英治微笑地说:“我暂时无法回到目前住的地方,所以想去住饭店,偏偏出来的时候很匆忙,忘记带我的——”
  不等他全说完,宁敏马上点头说:“我供现金给你,啊,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干脆到我家来住吧!”
  “那怎么可以——”
  “我买了栋公寓,里面有阁楼,通常我都睡在上头,其实下面也有一间卧房,都有独立的卫浴,很方便。我知道你可能会介意,不过我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对我来说,那儿和旅馆也没什么两样。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这张脸,去投宿也不方便吧?你不必担心,我会从公司带一些换洗耳恭听衣物给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宁敏……”
  干脆地主完后,她拉起他说:“是朋友就不要跟我客套。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之间就像兄妹一样,大不了你把我当成姐姐,这样就不尴尬了吧?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去,我看你需要大睡一场,眼睛底下都是黑影呢!”
  英治这下真不知有什么好说的了。她的好意就像一场及时雨,让困顿流离的心,获得了栖息之所。
  “安心吧,天大的难题,等你一觉醒来就会觉得那根本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只要有吃有睡,就可以很快乐的。”
  疲惫的英治接受了宁敏的好意,在她公寓中住下。
  发烧错睡、梦魇、醒来、昏睡。
  浑浑噩噩地睡了两天两夜之后,第三天英治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他在宁敏下班回来前,替他烧了一桌的菜,简单地答谢她。
  “哇,好丰盛喔,我还是头一次吃到你做的菜耶!唉呀,真是越来越后悔,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棒的新好男人呢!”
  举起酒杯,英治微笑地说:“用你的酒借花献佛,谢谢你这两、三天的收留,晚上还辛苦地照顾我,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一点儿都不辛苦,只是帮你换条毛巾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吐吐舌,她笑说。“比你煮这顿饭花的功夫还要少呢!”
  铿地一声,水晶杯在灯光下互撞,激荡出美丽的光泽。
  悠扬的古典乐声从音响中流泻而出,美酒、佳肴,正是最容易叫人迷醉的情景,两人聊着过去的话题,不知不觉从餐厅到客厅,从在沙发椅上,笑声与笑语不绝于耳,一瓶红酒逐渐见底。
  “……那时候啊,我气得把手中的皮包砸下去,结果他吓得哭了呢,哈哈哈!”
  多半时候都是她在说,英治偶尔出现深思的表情,然后又强堆起笑颜,应和他漫无天际的闲谈。
  很突然地,宁敏停下了说笑,凝视着英治,然后叹气说:“你又出现这种表情了,你晓不晓得,这对女人来说是种受不了的诱惑?”
  英治不解地偏了偏头。
  宁敏凑上前,亲了他,英治没有拒绝,所以她伸出舌头,加深这一吻。
  “……你亲嘴的技巧变好了,可是人却变坏了,英治。”
  发出评语的宁敏,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捧着他的脸说:“以前的你,纯真正直得叫人生气。就像当初你明明看到我和别人的男人在接吻,事后还洁癖到我一想亲吻你,你就退让开来,嘴巴上说着相信我没有变心的话,身体却在拒绝我。这些地方曾经让我很伤心,可现在……我倒怀念起那个有点洁癖的男孩了。起码他不会和我亲吻,心里却想着别人。”
  “对不起……”英治苦笑。
  “是为了过去,或现在?”
  “都有吧。”
  宁敏点头。“算你诚实,我原谅你,而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不希望你还把它记在心上。要知道婆婆妈妈是男人的大忌,我绝不允许一手让我调教出来的好男人,做出有损我招牌的行为喔!”
  “那个获得你一颗心的幸运儿,是谁?”直接但不尖锐的,宁敏碰触着他始终不肯谈的问题。
  “……”
  “是那个你一直在梦呓中叫着的‘环’吗?”
  他脸色微白。
  “唉,没关系啦,我也只是顺口问问而已。有点嫉妒她的好运,她最好是把你捉得牢牢的,要不我一定会想把你抢回来。”宁敏俏皮地一眨眼说。
  “……他叫夏寰。”深吸一口气,英治觉得在这儿叨扰了三天,却一点都不解释给宁敏听,有点过意不去。这需要一点勇气,但他还是坚持地往下说:“……是个男人。”
  “在医院那边监视的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夏寰一边打着领带,一边透过镜中的倒影问着身后的阿超。
  搔了搔头,阿超嗯了很好。“还没有。”
  “……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许放松监视,我知道英治那小子绝不可能一直旷职下去,都三天了,差不多也该是他出现医院的时候了。”
  幸亏还剩这条路,阿超暗道,否则现在这里准忙得人仰马翻,在台北作地毯式大搜查。
  “总之,只要他一出现,马上打手机联络我。我要是没办法赶回来,你和小汪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带回这里,知道吗?”打完领带,套上西装。要不是这次的会商攸关来年的货源分配,夏寰实在不能假手他人去处理,他一定会亲手把英治给逮回来。
  “是。”有气无力的,阿超回着。
  夏寰收紧眉头。“你有什么话想说吧?那就说啊!”
  张开了嘴,阿超想了想,又摇摇头说:“我要是多嘴,夏哥一定不会高兴的,所以还是算了,不说。”
  “你想帮英治说话?”
  这三天来有足够的时间让夏寰冷静,从英治失踪后,空余下来的时间,他多半都在思考着一些以前他懒得去想,也不认为有必要去想的问题。
  这些的事绝对是英治和他之间最大的危机。
  过去英治和他有任何不愉快、吵架、拒绝和他联络,夏寰都不认为那是什么大问题,他知道自己有办法能叫英治闭上嘴,也可以让英治的火气全消,甚至靠着那些吵架,他觉得两人之间牵扯不清的羁绊会更深、更无可动摇。
  他一点都不曾担心过,直到这一次。
  完全找不到他的下落,直到这一次。
  完全找不到他的下落是担心的原因之一,却不是全部。
  分手前最恶劣的一夜过去,自己所采取的手段如何刺伤英治的自信、蹂躏他的尊严,夏寰是心知肚明的。
  英治待人绝不傲慢(虽然他有十足可以傲慢的本钱),相反地还拥有比别人更高一等的自我要求,以及不容许半点失误码率的自尊,不被任何人、事、物屈服的自信。以这样层层武装包裹出钢铁般强悍内大的英治,是拥有与外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