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点绛唇      更新:2021-02-17 00:20      字数:4686
  秦孝川之转业到地方,除去当时正赶上军队内大规模裁员外,也有他个人的原因。那时家里来电报称秦母病重,秦孝川极孝敬母亲,赶紧请假回家探望老母。其实秦母病情井非很重,只是不小心跌断了腿骨,年岁大了复原起来十分缓慢,但绝无生命危险。秦孝川每日在床前服侍母亲,看着母亲行动不便十分可怜的样子,便把怨气发泄到了老婆身上,认为她未能尽到照顾婆母的职责。
  秦妻本来是可以做随军家属的,但秦母故土难离,秦孝川便让妻子在家里照顾母亲,连探亲假也极少让她使用。结婚数载,二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屈指可数,感情自然比较淡薄。秦孝川因母病而迁怒于妻子,动辄打骂,使秦妻终日以泪洗面,身上脸上常带着伤痕。秦孝川的行为使左邻右舍看不过眼,好管闲事的县妇联主任则把秦孝川的情况写信报告给了他所在的部队。部队领导来电要他速速归队,秦孝川因母病未愈不忍离去,且假期未满,因而拖延了几日。秦孝川回到部队后,愤怒的团政委当日便把通知他转业的命令丢给了他。
  秦孝川对组织上要他离开部队的决定并未感到震惊或恐慌,他不仅早有预感,而且早有筹划。那时部队正强调正规化建设,各级军官必须有相应的学历,秦孝川明白凭自己的文化水平再呆在部队里也很难有什么前途了。他痛痛快快地接受了组织上的决定,并通过自己的一个老乡兼战友在这个城市联系到了接收单位。那时本市正处于初建时期,需要各方面的人材,秦孝川凭其在部队中的经历被安排在公安部门工作,确也属才尽其用了。当黄风岭派出所建立时,秦孝川便被派来当了副所长。
  几年来,所长换了好几任,干警换了几茬,秦孝川仍然当着他的副所长,不升不降,倒也落得个稳稳当当,成了派出所内的“元老”。秦孝川在仕途上徘徊不前,除去学历的因素外,还因为他脾气暴躁爱得罪人,作风散漫常犯些小错误。譬如,秦孝川最早本来是主管治安工作的副所长,一天晚上他抓捕一个入室盗窃犯后,那家伙在人赃具获的情况下仍百般抵赖,并口出狂言,把自己装扮得如地下工作者般大义凛然,气得秦孝川借着酒性把他毒打了一顿,但没想到下手太重竟给活活打死了。这事无法向死者的家属交代,传播出去影响也太坏,所长出于无奈,找几个人作了个该人系自杀身亡的假证,对外把事情搪塞过去了。在公安局内部处理这一事件时,所长自己承担了主要责任并引咎辞职,秦孝川也受了处分,他的分工也被改为主管“扫黄、查赌、缉毒”等工作了。
  秦孝川对上级给他的处分心服口服,但对于让他改换工作却老大不乐意。秦孝川生性好斗,喜欢激烈刺激的工作,他的理想工作是到市局或分局搞刑侦,在所里搞治安他已有几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委屈感,若是连这些“小打小闹”的工作也不让他做他便的确有些想不通了。同许多他这个年龄的人一样,在金钱与荣誉面前,秦孝川更看重荣誉。所以当有人开导他说搞“扫黄”工作对个人经济上有好处时,秦孝川嗤之以鼻。他希望得到的是在打击严重刑事犯的惨烈斗争中一展拳脚,建功立业,看到别人连破大案,屡受表彰,秦孝川羡慕得心痒手也痒,时刻都梦想着自己也有个大展宏图的机会。秦孝川对于让他改换工作闹了好几天情绪,但上级的命令是让他先把工作抓起来,在工作中慢慢提高认识,秦孝川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好带着情绪走马上任了。对于这“扫黄”工作,秦孝川还的确有过一个不断“提高认识”的过程。
  最初时,秦孝川说是疾“黄”如仇,认为这颗社会的毒瘤非得狠狠地割除不可。那时他口袋里没有几个钱,也不大会耍弄权钱交易的手段。当他看到从五湖四海来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丑八怪甩出几张臭钱便可有成群的妙龄女孩供其玩耍,看到那些不劳而食的妖艳女人靠兜售爹妈给的肉体便可有大把大把的钞票进帐的时候,秦孝川在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的同时,更有一腔怒火在胸中燃烧。
  秦孝川此时“扫黄”极为卖力,白天“踩点”,夜里“掏窝”,五天一个小“突袭”,十天一次大“围剿”,把个管片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更令人拍手称绝的是,有一次他指挥手下干警在大街上展开“拉网战役”,凡是看上去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三十岁上下没有本地居民身份证不算十分难看的女子,统统抓起来送到医院检查,只要是处女膜破裂的一律按卖淫嫌疑犯处置。秦孝川的这次行动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严厉批评,但并没有变更他的工作,因为就他的性格而言,上级领导也实在找不到什么更适合他做的工作了。
  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秦孝川在“扫黄”工作中同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接触多了,对这一工作的认识慢慢发生了变化。他不再觉得“扫黄”工作有多么重要,他甚至觉得这几乎是扰民伤财的小题大做。他在私下里同朋友说,“卖淫”这种现象其实是市场经济的必然产物,如能适当地加以管理和引导,不仅不会毒害社会,还能对本地的经济繁荣起到促进作用。俗话说“截流不如疏导”,这种治理水害的方法用来治理“黄害”肯定也同样是适用的。有了这种认识,秦孝川对他的工作开始消极起来,如果不是上级布置厂任务来,他很少主动再去过问这方面的事。有时在巡查时碰到怀疑是进行不正当性交易的男女,他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饶人处且饶人了。如果手下人抓回来证据确凿的妓女嫖客交他处理,秦孝川一般也是罚款了事,很少再对当事人做进一步深究。
  这样过了一段时期,秦孝川的认识又有了新的“提高”。他发现只要自己头脑放灵活些,善于运用手中的权力,主管“扫黄”工作的确有很多“实惠”可捞。比如你抓到一对正在交易的男女,当他们知道交几千元罚款就可走人的时候,他们会把你像大恩人似的千谢万谢,痛痛快快地交了罚款扭头就跑,连个收条也来不及接。这笔钱如果不是数目较大,那么你往往可以灵活地处理一下,比如带几个弟兄到酒楼里撮一顿,或者到歌厅里喊一场什么的。当然,这时你身边的弟兄必须是真正的“铁哥们儿”,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出卖你,而且你自己的手最好根本就不要动这笔钱,要他们去“灵活”处理就是了。即便如此,这种事也还是要尽可能少做,贪图小利而不顾前程绝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品格。
  而且实际上,秦孝川也绝不是个重利之徒,他对金钱看得很轻,从不会因钱财问题与朋友翻脸,也不会挖空心思不择手段地去为自己捞钱。在“扫黄”工作中,使他更感兴趣的“实惠”是他可以随时大驾光临那些可被指控有色情嫌疑的饮食、娱乐和文化场所,那里的负责人会诚惶诚恐地迎候他,低三下四地讨好他,慷慨大方地款待他,千恩万谢地欢送他。如果他某时兴致好想玩上一会儿,或者情绪坏想发泄一下,那么他就可以按极优惠的价格尽情地享受或发泄,绝对不用像其他客人那样花了高价来玩还得提心吊胆怕有人来抓。如果他玩够了泄空了临走时大发慈悲准许老板们免收他的费用,那些人就更要大呼皇恩浩荡把他视如再生父母并感激涕零了。
  于是,秦孝川又对“扫黄”工作极其重视起来,他对上级分派他主管这项工作已感到相当满意,工作得十分安心,甚至他以前看到别人升迁时心里那种酸溜溜空荡荡的感觉也不会再有了,只是看到别人又破了大案立了大功时他有时仍会自顾自怜地哀叹几声,他觉得自己如果没有机会去做更大的事业,那么即使在目前这个小小副所长的位置上干一辈子也没什么太多遗憾的。
  但是,秦孝川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的权力要想运用得长久,他就必须对自己有所约束,凡事不可过分。他不能像那些愚蠢的“暴发户”那样,手里突然有了几个钱后便忘乎所以地去糟蹋,结果不久许多人又都变得一贫如洗了。随着经验的增长,秦孝川对自己的行动有了许多明确的规范,轻易不会打破。譬如他决定检查自己管辖的那些娱乐场所时,他便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连他手下最信得过的人也是到了现场后才知道他的目的地。如果这些场所被他抓到了什么把柄,他便把那里的负责人严厉地训斥一顿,警告他们改正,但一般不会给他们出更多的难题,除非他们与他有什么尚未了结的怨隙。如果是上级部门来人检查,他就会让、手下的人事先给这些场所打个招呼,免得他们措手不及。几年来这一带的“黄、赌、毒”现象一直“未能泛滥”起来,派出所的工作多次受到上级的表彰,与秦孝川的“善于管理”不无关系。
  再比如,秦孝川很少到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娱乐场所来消遣。就说这桑拿浴吧,秦孝川本来就较少到这种地方来,他不像有些男人那样整天同女孩子拉扯在一起也不烦不腻,他每个月最多去一两次桑拿浴,都是到朋友管辖的地盘去,那里有关系融洽的老板为他设立的专门帐户,他每次的消费只要签个单就可以了,并且签的是“化名”,十分方便,也绝不用担心有什么麻烦。因陪伴朋友的需要或是出于其他什么缘故,他偶尔也会光顾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娱乐场所,但每逢这种时候他的行为都很有分寸,很有节制,以致有些时候他从这里出来后,便又撇开朋友自己偷偷跑到别的地方重新消遣一番,在某些环境下人的身体里会不由自主地生出许多东西来,而这些东西憋在身体里不发泄出来实在令人难受。
  秦孝川原想点阿华给他“做钟”。自上次在“卡拉OK ”歌厅遭到阿华的当众“侮辱”后,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秦孝川见的女人多了,很可能比他见的男人还要多。欢场上来自天南地北四面八方的女孩子,什么样的他没见过!什么刁泼的,温顺的;强悍的,娇弱的;大方的,腼腆的;妖艳的,清秀的;高的,矮的;肥的,瘦的;白的,黑的。。。。。。,哪一个不是羔羊见了猛虎般任他喝斥和摆布。而这个女孩子竟敢在那么多朋友面前抗拒他,驳他的面子,败他的兴,让他下不来台,这口气他当时忍了,但回去之后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今天就让她来伺候自己,趁机会调教调教她,出出胸中的闷气,也好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不过,秦孝川想,如果她听话的话——但愿她能听话,也不要对她太过分了,这个女孩子无论如何还是很让人怜爱的,看一眼心里就痒得慌。
  当周慧慧告诉他“39 号”已被熟客点去“做钟”了时,秦孝川顿时有一种失落感。不过,当着朋友和周慧慧的面,他也不好让自己的情绪过于明显地表现出来,便以无所谓的口吻让周慧慧叫上来其他几个小姐供其挑选。秦孝川的朋友点了纯子,他自己则选中了阿梅。这种当面挑选小姐的待遇,只有秦孝川这类极“贵”的贵客才能享受,普通客人是没有资格的;他们可以点小姐的名字或编号,或者授权值班主任为他们选择,人来后如看着不满意,则可以要求更换。
  同大多数四川女孩一样,阿梅有一身白皙细嫩的皮肤。在本地的原住居民中,由于气候和遗传的原因,多数人皮肤粗黑,身材矮小,女人中虽也有窈窕妩媚的美人,但多数属于体形呆板,缺少曲线的一族。大批外来妹的涌入,使这里的男人发现原来别处的女人身上,有许多诱人之处是他们怀里的女人所缺少的。他们尤其赞赏北方女孩的高挑儿而丰满,江浙少女的细腻与妩媚,以及四川妹子的精巧和匀称。其中,四川女孩与江浙女孩又都以皮肤细白而著称,但细心者又发现其实二者的质素是不同的。通常,江浙女皮下脂肪较多些,因而她们的皮肤柔软而娇嫩,如一层上好的细棉布;四川女脂肪少而肌肉多,皮肤如一面白绢,精细而柔滑。
  阿梅身上几乎集中了四川女孩的全部精华,同时她那小巧玲珑的身段上又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少女胸部的丰满,晶莹亮丽的体态十分惹人喜欢。阿梅未满十八岁,一双黑亮的眼睛里还挂着些许孩子的椎气,像一只刚离巢穴的小鸟飞到了树木葱茏鲜花遍地的山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看什么都感到兴奋。阿梅来自离成都不远的一个小城里,父亲是当地一所中学的校长,母亲则在另一所中学里教书,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刚刚婚嫁,家里生活宽裕,全家人都很疼爱她。阿梅本没有理由离开家乡和亲人到外面来闯荡,但这个夜里爱做梦白天爱幻想的女孩子,高中刚毕业便忽发奇想,要到祖国最发达最现代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