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17 00:09      字数:4784
  气吧。这么想的时候,似乎在黑暗里收到了他懊恼的神色,烟洛不自禁地暗暗勾了嘴角。
  “不许笑!”果然,带了点恼意。
  “我没笑!”烟洛忍着笑意过去,搀了他往马车方向去,那个少年还真不客气,就给她拖油瓶似的挂得结结实实的,那么温温热重重的靠着,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小厮见状,预备上来帮忙,被叶橪漫不经心瞥他一眼,跟看只小蚂蚁似的:“不要你!”小厮就莫名的冷得抖了一抖,无和她家没义气的丫鬟一样,无声的退到旁边,抛弃了可怜的小姐。
  烟洛发觉他的肌肉收紧,有力得很,立时头发都快燃了,哼了一句,“你左手还没受伤是不是?”
  “哦?嗯。怎么?……哎呦,你这粗鲁的女人!”叶橪蹦到一边,暗地里甩了几下胳膊,自个儿往车上爬去,一面嘀咕着:“小器……”
  烟洛冷笑着也爬上了车,探进头去问:“那些侍卫会昏迷多久?”
  “放心,不出一天醒不过来!不过……”
  “不过?”
  “不过那一排几间厢房,估计都会睡到明天这个时候的。”
  马车便在一阵阵气骂嘘声里离开了客栈。秋萍坐在外面,根本没敢进来。顺着青石后巷一路的高低,车里的人也颠得一上一下摇摆着。烟洛坐稳了,伸手撩了帘子,把月华放了进来。面孔便蒙上了一层柔软的淡泽,和和气气与叶橪商量:“我嘱咐过了,现在赶去一个大些的县城。我会在那里为你请大夫找好客栈,让你慢慢调理养病,如何?”
  叶橪狡诘的眯了眯眼,斜靠着车壁,“你呢?去哪里?”
  “去……嗯,你不用管!”
  叶橪怔了一下,眼睛突然涌进无限无辜可怜,委屈的孩子一般,“小美人儿,你不要我啦?” 说着还夸张的捂了胸口。
  “你武功厉害,现在你那组织也不追杀你了,待养好了伤你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你和我本来就不同道的,谈得上什么要不要的?”叹气,他也真是自来熟……
  “我一个人无聊嘛!”
  “……”我是你的解闷工具?•;¥%——*……
  闷了片刻,车里一阵无言的尴尬。叶橪忽然轻笑着捂住受伤的胸口,淡淡道:“真无情呢!”一缕无色的寂寞留恋在浅浅的话里,把人心淘金般细细的筛,筛来筛去,一层薄薄的失望。
  烟洛瞧见他皱了皱眉头,脸却真的比方才白了,月色下前额冒了一程子薄汗。急忙问道,“你真的中了“春宵”,拉到伤口了?”
  叶橪配合的点头,指着胸口,“嗯,中了,也拉伤了,这里疼……”
  烟洛张口结舌,叹了口气,“你太过善变了。只叫人怕你!”和这个人讲话就如捉迷藏一样,完全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的。真是累心!
  叶橪心里被什么一堵,憋着气冷笑:“怕?哈,也是,说我不可怕,是对我的侮辱……”
  烟洛闷了半晌,不吭声。抬头再看他,叶橪正目不转睛的凝着自己,那眼神里头带着挑衅,却并无淫秽,还有一丝情绪,飘渺的藏在墨黑的深处,被控制着不许溜了出来。似乎叫作,忧伤吧。
  这一刻,叶橪显得讥诮而漠然,却难得的真实。那真实却像根小针,将人心刺了一下。
  烟洛瞪着他不说话,他也倔强的抿紧了嘴不讲话,倒是额上的冷汗越积越多,有几滴沿着他的面颊缓缓地流下来。在颌骨下颤巍巍的晶莹,不肯滴了下去。
  烟洛沉吟了片刻,突然沉声问:“既然离开组织了,你今后能不能不要再乱杀人?”
  渐渐渐渐的,叶橪灵活的大眼里蓄了些表情,撇撇嘴:“你以为你是观世音?”
  “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说过了啊,你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
  脑袋上一排排的黑线,完了,一切又要重头来。是她错觉,是她错觉这个叫叶橪的煞星孤单寂寞,是她错觉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有廉耻心。不过,他的手依然捂着胸口,他的额依然在冒着冷汗,他该是那种死要要面子活受罪的的家伙吧。
  忍不住打开了行囊,丢了那玲珑的翡翠小瓶过去,“先吃点药!看会不会好一些。”
  叶橪接了药瓶,倒似笑非笑了起来,乖乖道:“好!”努力的开那瓶盖,手却不是很听使唤。被烟洛轻轻夺了回去,倒了颗药丸出来,从身边去了鹿皮的水袋一并递过去,一连串清扬的语声脆得像炒豆子,“第一,以后不许胡乱杀人。第二,不许没事占我便宜。第三,大家日后同舟共济,你必须也尊重秋萍。答应了,我们便是朋友。否则,反正互救一命,我们便算两不相欠!或者趁你现在伤重,我干脆就地解决你,免得日后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真的擒了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寒光泠泠的煞有凉意。
  这一回合,烟洛胜。
  叶橪犯懵的样子着实像个被糊里糊涂打了一脑勺的小孩,不过也就是那么白马过隙的一瞬,他的脑袋便枕过来靠上了烟洛削薄的肩膀,顽皮的发丝钻进人耳朵里,软软的瘙痒。他的语气带了点子炫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懂易容的!”
  烟洛被吓得刀都快掉了,根本无心分析他说了什么,恼羞成怒推开他道:“第二条,我刚刚说什么呢?”
  “你说没事不能占你便宜啊。我现在有事,胸口疼,伤口裂开啦!”理直气壮的继续靠。
  烟洛默然,不动弹了。停了一停,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虽然有些恶狠狠的:“你老实歇着,不许乱动。手脚要敢逾越了,伸一只剁一只。”
  “嗯!”他笑笑。她那么软那么香,靠着真舒服。
  “叶橪。”
  “嗯?”
  “咱们作朋友?”
  “嗯……”朋友吗?他自己都还没有想好,想要与她作什么。分析一万种可能,有没有一种,是希望单纯的做她的朋友?
  颠簸的车,颠簸的心,循循路上,一切都还无从定论……
  叶橪问过烟洛,为何要去鄂州,那里已是南唐的领地,而烟洛却是大周的人。烟洛解释不了,只是淡淡说那个地方有条大河,自己常常梦到,说不定是上一世的故乡。而且那里对于如今的自己,反而最是安全。叶橪不会多问,就刹住了话头。大家简单的易了容出发,安然过了好几处关卡,笔直往鄂州方向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魔鬼怕大魔王的原因,有了叶橪相陪,沿途顺利的连个偷儿都没遇到过。烟洛不禁唏嘘,叶橪却得意非凡,身子一日日的好转,一身神采更加流动飞扬。秋萍终于慢慢放下了戒心,在一次她稍微发热,叶橪散漫掏了自己的药医治了她以后,她终于肯接近一些,不再因为他一靠近就心惊胆战了。她悄悄地对烟洛说:“小姐,你看这位叶公子,是不是也对你……”
  烟洛一把截住话头,“你别胡说,没有的事。”她曾仔细的思量过,他的眼神,他的说话,他的行为——叶橪似乎对她很感兴趣,爱逗她爱唇轻齿薄的占便宜,但似乎那些个轻佻下面,隐藏了些更深的东西,沉得她根本就看不透。被爱与爱人,她以为自己算有些经历的。叶橪给她的感觉,不是爱,至少,现在还不是爱……
  停停走走,行了快两周左右的路程,印象中遥不可及的鄂州,竟然已在眼前了。
  那日的云薄的透光,碧蓝的洗空下一派晴明。烟洛探出了头,面朝着身后南方,不知该松口气抑或该屏住了呼吸。视线里只是一片茫茫的深绿暗黄,树木与土地,大周的人,事,物,终于都无可奈何的愈来愈远,依稀之间,斑斑点点的快乐哀伤飞了个干净,将人心挖空了一般,心上便空洞洞的疼。
  她将去的地方,是记忆里的故乡,奔腾一条浩浩的河流,也拥有鱼米富饶动人的赞誉。
  而背后的东京,是不是,该算自己这一世的故乡?留下的留不下的,都留在了那里,叫人不忍回想,亦不敢回想。只怕再用心多看一眼,泪水就要不受控制的狠狠砸落。
  身后的秋萍握了烟洛的手,“小姐,我们还会回去吗?”
  烟洛吸吸气,努力把泪逼回了眼眶,憋得眼睛红红的,笑道:“自然还要回去。”
  他还在那里,不是吗?她选择分开了,仍旧是未舍下,舍不得。
  选择再也不见他,对他和她,会是更大的折磨或是终于的解脱?
  也许,时间总能证明一切。
  烟洛听到叶橪懒懒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情有意,有意无心:“洛洛,想我呢?那么出神?”
  洛洛?鸡皮疙瘩登时冒了一身,烟洛和秋萍一齐恶寒的抖了抖身子,烟洛瞪了一双水灵灵的眼,没好气道:“闭嘴!”
  故乡鄂州
  一路南下,山隐隐水悠悠,碧野渐渐一片霏丽的烟色,水越发的柔而多情,连带人们的方言,都亲媚了许多。
  烟洛他们到底打发了那个不愿入南唐太深的赶车小厮,那以后,便由叶橪负责赶车。天儿好的日子,他最爱歪着靠在车旁边,吊着一结子腿,手中转了那把芙蓉刻花刀的盘弄着,久久才挥一次马鞭,懒散跌拓,却偏生好看的无话可说。其实他的伤势并没有全愈,只是每次烟洛好心问起,他便痞痞的装出付虚弱的模样,死缠烂打的挨上来,几次以后,烟洛也察觉他只是不想叫人清楚他过多的底细,才故意如此。想想他既然一路对自己没什么恶意,大家彼此作伴而已,她也不再作打听了。
  于是每到一处,烟洛便先去城里最好的药店,一股脑买许多补药回来丢在车上。叶橪每次也依旧是笑嘻嘻的,老实不客气的通通受了。只有一次,烟洛花了大价钱为他买了雪莲粉,递到他手里,他问过一句:“洛洛,你这么想我伤好,为什么?”
  可给的理由很多。譬如,希望他伤好尽快离开;譬如,希望他伤好能够保护她们;或者,并不讨厌他,所以,不忍心他受内伤所苦。
  烟洛坐在马车里,头都不抬,闲抛了一句:“吃就是了,废话那么多!”话虽凶着,但耳边拖下的长长翠蓝梢子在秋光中随意的晃荡着,倒如春水的波纹,荡得人心中满满的一阵和软。
  叶橪撇了撇嘴角,笑意一闪,一扭过来,“小美人儿,你果然是心疼我吧!”
  烟洛斜睨他一眼,“吃我的喝我的,规矩一点!”
  叶橪也不再逼,缩了回去可怜兮兮的嘟囔:“小气!”
  秋萍忍不住扑哧一笑,拿过了水袋递给叶橪。这小子平日里虽无赖的很,本事却的确有的。寻路,易容,武功,无一不精,把一切都打点得顺顺当当的,毫不含乎。时日久一点,倒是挺能唤起女人的母性,譬如秋萍,渐渐的,便对他放下了戒心,反而关心起他的伤势来。等到他们行到鄂州的时候,叶橪已经完全取得了秋萍的同情票,在她家小姐百般的恶行恶状下,为叶橪讲了一次好话。这下把叶橪得意坏啦,眼珠子一层亮亮的得色,神气活现的。烟洛瞧了瞧倒戈的秋萍,无奈的苦笑,猛瞪了一眼叶橪,换来他“噌”的窜过来,却靠在烟洛耳边淡淡的道:“洛洛,戒心这么重,不可爱哦!”
  烟洛怔了一下,直视他的眼睛,针锋相对:“彼此彼此!”
  两人互望一眼,各自调开了视线,很有默契的放弃了这个话题,再不深谈。
  鄂州的九月就如记忆中的一般,一川秋水,夕阳铺江如鳞,渔舟唱晚。点点滴滴,都缠着故乡爽润水的气息。烟洛伫立在古老的长江边上,呆呆的出神。叶橪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行到了她的身旁,也不吭声。一会子功夫,一只身轻的江鸥滑了过来,越过人的头顶,直冲去艳胜如火般的波涛里。叶橪哧的轻笑了一声,“挺快的,有了!”
  烟洛扭头瞧他,“什么?”
  一努嘴,“自己看嘛!”
  果然,那只江鸥一瞬间又拱出了水面,尖细的嘴里叼着一只闪着银光的小鱼,还在噼里啪啦的挣扎。被江鸥伸了脖子,三下两下吞进了腹中,煞是鲜活的昂首鸣叫了一声。烟洛那点子乡愁也散了,弯弯嘴角:“它倒是吃饱喝足自由自在就好了。”
  “你不是吗?”
  这样的夕阳,这样的江华,烟洛不太介意露了一点点心思:“非不想尔,实不能也!”寻寻觅觅,努力久久却找不到自己在这时代的定位与根基;爱,却过不了自己一关;最后更因为皇权所逼,被迫他乡远走。是她求得太多吗?作为苏烟洛,她求的太多,太过理想化,不容于这时代。情不自禁的阑珊一笑,自嘲的摇头,光洁无瑕的皮肤,因着阳光覆了一层红,更显得清灵楚楚。
  风徐徐而来,她的发丝温柔的飞散开去,有知觉一般,寻到叶橪的方向,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