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1-02-19 07:02      字数:4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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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侠不就放弃了她吗?”
  “何侠会后悔的,说不定他已经后悔了。但后悔又有何用?”何肃眯起眼睛,寒光从眸底掠过:“寡人不会让他轻易得回白娉婷的。”
  饭后,何肃留在殿中处理国务。王后告退。
  转入角落的边廊,王后停下脚步,用袖偷偷拭泪。
  王后的乳母呈祥嬷嬷正跟在王后身边,惊道:“王后这是怎么了?”
  “大王动心了。”
  “谁?”
  “敬安王府,白娉婷。”
  呈祥嬷嬷一阵沉默。
  大王下令铲除敬安王府,密召何侠和白娉婷入宫之日,曾有严旨,敬安王府众人若有动乱,可立即斩杀,只有一人除外。有一人必须生擒,不得伤害。
  敬安王府,白娉婷。
  洞房花烛,映红娇娘双颊。
  头上红巾轻轻飘落,凤目上挑,一道俊逸身影跳进眼帘。
  四国顶尖的贵族公子,赫赫有名的小敬安王,站在她的面前。
  “公主。”
  “驸马。”
  低声交换几乎细不可闻的一声,只眼神儿一碰,心已经乱跳个不停。
  何侠解下胸前的红花绸带,双手为耀天公主取下头顶的凤冠,感叹地笑道:“想不到何侠四处流离,无人肯予收留,竟有这般幸运,蒙公主垂青。苍天待我实在不薄。”他一笑即敛,端详耀天恬静的面容,柔声道:“公主若有所思,是否有心事?”
  耀天自失地笑了笑,答道:“我只是在想,若敬安王府不曾遭遇变故,耀天是否还有福气,能嫁给夫君为妻。”眼波水银般流转,停留在床边的垂幔上,轻叹道:“洞房花烛夜,站在我面前要共此一生的男人文武双全,英雄盖世。此情此景美得像梦一样,真有点生怕这不过是美梦一场。”
  何侠皱眉道:“公主何出此言,难道竟然不相信何侠的一片心意。”
  “哦,我失言了。”耀天公主转头,给何侠一个甜美的笑容:“若不相信夫君,我又怎么会当着臣民的面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何侠星辰般的眸子凝视着耀天,彷佛两个充满魔力的深潭,几乎要将耀天吸到无边的深处。他在耀天公主面前单膝跪下,深情地握住她一双柔荑,抬头道:“公主放心,何侠今生今世,都不会辜负公主。何侠在此对天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公主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我要亲手为公主戴上四国之后的凤冠。”
  耀天公主的眼睛骤然亮起来,喜道:“夫君真有这般远大的志向?”
  何侠朗声长笑:“人生苦短,不创一番大业,怎么对得起养育我的爹娘?”
  耀天公主听他笑声中充满自信,豪迈过人,心中暗喜,柔声问:“夫君踌躇满志,想必心里已经有了统一四国的大计。”
  何侠止住笑声,思索一会,答道:“第一件要做的事,当然是让我今生的劲敌不能再为东林王族效力。”
  耀天公主管理朝政多时,对各国权贵了若指掌,立即插口道:“楚北捷已经归隐山林,不问政务,但如果东林出现危机,他必然会再度出山。夫君有什么办法,可以割断楚北捷和东林王族用血脉联结的关系?”
  何侠暗赞此女聪明,竟对四国情况如此了解,赞赏地看她一眼,揽着她柳枝般的细腰扶她起来,一同遥望窗外明月。
  “在一种情况下,楚北捷会和东林王族永远决裂,即使东林王族出现危急,楚北捷也会袖手旁观。”
  耀天公主蹙眉想了半天,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来,在什么情况下,楚北捷才会离弃他的家族?”聪慧美目看向何侠,询问答案。
  何侠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犹豫,看着天上明月,怔了半晌,似乎才想起还未回答耀天公主的问题,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那就是,东林王族使楚北捷永远失去他最心爱的女人。”
  “楚北捷最心爱的女人?”
  “她叫……”何侠双唇如有千金重,勉强开启,吐出熟悉的名字:“……白娉婷。”
  耀天公主一惊,蓦然抿唇。
  娉婷,白娉婷。
  敬安王府真正的大总管,何侠最亲密的侍女。
  传闻中,东林与归乐五年不侵协约的缔造者的白娉婷。
  传闻中,毒害东林两位幼年王子,拯救北漠于危难的白娉婷。
  传闻中,正被楚北捷含恨囚禁的白娉婷。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风弄《孤芳不自赏3》
  第一章
  白娉婷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问题连楚北捷也回答不了。
  他在床上坐起上身,转头,目光下移。
  清晨的阳光并不灿烂,被困在乌云中的光线艰难逃出一丝,落在她散开的青丝上。毫无防备的熟睡脸庞上,他看见了,她唇边一丝甜美的笑意。
  美梦么?
  楚北捷情不自禁,低头靠近。
  他对她不好,他知道的。
  西厢中共对了八个月,他夜夜强索,缠绵销魂之际,竟一次也没有对她好过。
  为何她仍有甜梦?楚北捷不懂。
  他靠得更近一点,想将她唇边的笑意看得更仔细些,鼻子喷出的气息使她软软的发梢微微颤动。
  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楚北捷蓦然退开,下床。
  娉婷睁开眼睛,只看见楚北捷转身的背影。她立起上身,轻声道:“王爷醒了?”
  背影,永远只有背影。
  昨夜的恩爱是过眼云烟,梦醒后,连一丝也不剩。
  她看着楚北捷如往日般不发一言地离去,挺直的背影,不变的铁石心肠。
  八个月,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而春,却仍在很远的地方。
  “姑娘醒了?”贴身伺候的红蔷端着装了热水的铜盆跨进屋子,将铜益摆在桌上,搓着手道:“今天真冷,天还没亮,雪毛毛就飘下来了。虽不是大雪,可真冷得够呛。趁水热,姑娘快点梳洗吧。”
  她上前,将娉婷从床上扶起来,瞥见娉婷眉头猛然一蹙,忙问:“怎么?是哪里不舒服?”
  娉婷坐在床边,闭目养了一会神,才睁开眼睛,缓缓摇头道:“不妨事的,起急了,不知道扯到了哪条筋骨。”
  水很暖。婆娑轻舞的水雾,笼罩打磨得光滑的铜盆。纤纤十指慢慢地浸入水中,感觉截然不同的温度。
  红蔷盯着那十指看,轻叹:“好美的手。”
  “美么?”娉婷问。
  “美。”
  娉婷将手抽离水中,红蔷用白色的棉巾包里起来,轻轻拭干。
  水嫩的指尖,形状美好的指甲,细葱似的十指。
  娉婷笑了:“美又如何?这双手,再也不会弹琴了。”
  “为什么?”红蔷好奇地问。
  娉婷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别过头,闲闲看窗外一片寒日的肃杀。
  红蔷伺候娉婷已经有一个多月,大致知道她的脾气,知道自己多事了,不敢再问,识趣地收拾东西,端起钢盆,退出西厢。
  脚步迈出门槛,在转身的瞬间,一个声音从背后细微地传来。
  声音如烟,可以被风轻易吹散,只余一丝残香在耳边徘徊。
  “我……没有琴。”
  琴来得很快。
  未到晌午,一具古琴已经放在案头。
  虽不是凤梧焦尾,但半日内在这荒僻地方可以找到,已算难得。
  娉婷伸手,抚着那琴。她温柔而爱怜地抚着,彷佛那不是琴,而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极需要她的安慰。
  红蔷又进来了。
  “姑娘现在可以弹琴了吧?”
  娉婷摇头。
  红蔷道:“不是已经有琴了吗?”
  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微红的唇边勾起。娉婷心不在焉地,仍是摇头:“有琴又如何?没有人听,岂不白费心力?”
  “我听。”
  “你?”娉婷顿了顿,转头,含笑问:“你听得懂?”
  红蔷沮丧之色未现,娉婷又温柔地笑起来:“也罢,姑且当你听得懂吧。”洗手,点香。
  白烟缈缈,飘舞半空,带着说不出的温柔,轻轻钻进人的鼻尖。
  端坐,养神。
  勾弦……
  一声轻吟,从颤动弦丝处舞动看不见的翅膀,摆开妙曼身姿,凌空舒展。
  “故乱世,方现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纷乱,奈何纷乱……”
  她倾心吟唱,拨动琴弦。
  莫论英雄,莫论佳人。
  这一对,不过是痴心人,遇上了痴心结。她知道的。
  “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厌诈,兵不厌诈,兵不厌诈……”
  她在唱,她的手又细又白,却稳如泰山。
  勾着弦,宛如回到云雾中险恶万分的云崖索道,她躺在楚北捷怀中,说着永不相负,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兵不厌诈,情呢?
  阳凤身在千里之外,来了三封信,字字带泪,一封比一封焦虑。
  娉婷忍住心肠,将千里而来的纸信,一一撕成碎片,化成漫天纸蝶飞散。
  尽释前因。
  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她不能葬送敬安王府的血脉。
  她更不愿相信,楚北捷对她的爱,抵不过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
  若真有情意,怎会经不住一个诈字?
  若深爱了,便应该信到底,爱到底,千回百转,不改心意。
  “故飞燕,方惹多情;故多情,方害相思;一望成欢,一望成欢……”
  婉转低述,申明冤屈,是最聪明的做法。
  以心试心,妄求恩爱可以化解怨恨,是最糊涂的做法。
  娉婷抚琴,轻笑。
  女人求爱,无所不用其极。
  她已聪明了一世,糊涂一次又何妨。
  最后一声尾音划过上空,盘旋在梁上依依不舍越颤越弱。娉婷抬头,看见红蔷一脸如痴如醉,已有两滴珠泪坠在睫毛上。“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娉婷忍不住笑出来。
  红蔷举手拭泪,不满道:“都是姑娘不好,弹得这么凄凉的曲子,倒来怪我。”
  娉婷皱起小鼻尖,露出几分小女儿表情,啧啧道:“好好的曲子,听在你耳里,怎么就变得凄凉了?”
  搁了手,刚要叫红蔷将琴收起,漠然进了屋,道:“王爷说姑娘弹琴后,请将琴还回来,日后要弹时再借过来。”
  娉婷灵眸转动,欲言又止,缓缓点头道:“也好。”叫漠然收了琴,踱到茶几边,将上面的茶碗端起来送到嘴边。
  红蔷忙道:“那茶冰冷的,姑娘别喝,我去沏热的来。”上前举手要接。
  娉婷却不理会,答道:“我刚刚弹完琴,浑身燥热,冷茶正好。”不等红蔷来到身前,将茶碗揭开,竟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冷茶。漠然刚把琴抱起来,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时值寒冬,那茶冷得像冰水一样,娉婷自从敬安王府之乱后,连番波折,身体已经大弱,猛然灌了一口冰冻的茶下喉咙,觉得彷佛整个胸膛都僵硬了似的,片刻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红蔷见她脸色有异,急道:“看,这可冻着了。”
  慌忙要寻热水,被娉婷一把拉住,轻声道:“没事,呛了一点而已。”抬头看见漠然还抱着琴站在那里,问:“怎么还站着?快回去吧。晚了,王爷又要发火了。”
  漠然应了一声,抱着琴跨出屋门,却不朝书房走,在走廊尽头向左转了两转,刚好是娉婷房间的墙后,楚北捷裹着细貂毛披风,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王爷,琴拿回来了。”
  楚北捷扫了那琴一眼,皱眉问:“她怎样?”
  “脸色有点苍白。”
  “胡闹!”楚北捷脸色更沉:“要解闷,弹点怡情小曲也罢,怎么偏挑这些耗损心神的金石之曲。”话没有说完,重重哼了一声。
  漠然这才知道,那句“胡闹”不是说自己,原来是说娉婷,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听见楚北捷吩咐:“找个大夫来,给她把脉。”
  “是。”漠然低头遵命。
  楚北捷心情看来很不好,锁起眉心:“那么一大杯冰凉的茶水灌下去,谁受得了?你去告诉红蔷,要她小心伺候,不可再犯。”漠然答应了,抬头偷看楚北捷脸色,仍是乌黑一团。只要遇上白娉婷,王爷的脾气便阴暗不定,很难捉摸。
  如天籁般的琴声只响起了一阵,便不再听到。
  楚北捷下午依然回书房去。他其实并不总在书房,反而常常在娉婷的屋后闲逛。处理公务只是虚言,他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公务?隐居的小院用的木料都比王宫里的薄,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