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节
作者: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1-02-19 05:33      字数:4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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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云殊略一沉默,冷道:“看起来,云某话已说尽,唯有冒这个不忠不义之名了。”话音方落,便是数声闷响,只听陈宜中咆哮道:“好贼子,反了么……”叫到一半,戛然而止,忽地清风飒然,云殊卷起竹帘,跨人内舱,与梁萧见了个正着。这一下,即便泰山崩摧,万马忽至,云殊也不至于如此惊骇,一时间,只看他目瞪口呆,双足好似钉在门前,挪不动半步。梁萧望着这个宿敌,心中暗叹,敢情经年不见,云殊容色枯槁,双颊凹陷,两鬓之间竟已星星斑白。
  云殊略一愣神,侧目望去,浑身又震,涩声道:“柳姑娘……”柳莺莺也怔了怔,叹道:“云公子,一别数年,你可憔悴多啦。”云殊听得这话,心中没由来一酸,双目不由潮了,强自忍住,回望梁萧,寒声道:“你来作什么?”梁萧道:“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云殊只当他奉了军令,来擒赵呙,心中暗恨。再见赵呙躺在床上,犹如死人,顿时目光一寒,道:“好啊。”梁萧随口应道:“当然好了……”话未说完,云殊双掌猝发,裹在袖中拍来。梁萧见他抬肩,便知他要出手,身子稍挫,挥掌迎出。二人双掌一交,身子各自一晃,梁萧心头暗凛,原以为自己妙悟神功,此番该当稳胜,不想一别年余,云殊精进之速竟也非同小可。云殊更是惊骇,只感梁萧掌力雄奇,隐隐然已出乎自己之上,不待掌力接实,奇步陡转,使招“罔两问景”,从左到右闪电般连出两掌。
  梁萧凝立不动,掌随身转,处处封住云殊掌势。云殊却一沾即走,招式绝不用足,出手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第二掌才使一半,忽地矮身,变招“风摇影动”,右腿如旋风般扫出,梁萧掌势含而不吐,护住胸腹,足尖斜挑,对准他右足外踝“跗阳”穴。云殊双足忽曲,避过梁萧掌势,双掌下挥,劲风扑地,带得他向上腾起,绕着梁萧凌空转了个半圆,刷刷刷连劈四掌。这数着变化一气呵成,快不可言,乃是云殊新近悟出的一路“,晾影迭形拳”。“穷儒”武学宗旨本在“觑敌虚实,后发制人”,但云殊练到这个地步,眼界渐高,只消对手动眼抬足,便能猜出其人心意,先发制人,逼得对手一招半式也递之不出。故而“惊影迭形拳”但求一个快字,处处力争先手,一经施展,几乎不能见人,只有一串虚影忽东忽西,掠来掠去。
  梁萧心头凛然,转身出掌,守得水泼不尽,只不让云殊抢近,倏忽间,只听嗤嗤轻响,双方掌风连交数次,尽被梁萧以内劲带偏,扫中舱门竹帘,那细竹帘竟若钢丝一般,一根根笔直竖起。这几掌两人各自用上全力,云殊翻身堕地,气血翻腾,梁萧也身不由主,倒退三步,足下格得一响,竟将甲板踏出一个孔洞。云殊方欲揉身再上,忽听身后滴滴答答一阵响,侧目看去,敢情那竹帘被二人阴劲崩断,数十枚竹管散作一地。云殊暗忖倘若掌力再被带偏,落到赵呙身上,那可大大不妙,一时心生犹豫,驻足不前。
  他二人这轮交手,变化奇快,舱中诸人目不暇接,更遑论出声阻止。此刻一住,柳莺莺叫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她虽是对着二人说话,目光却是不由自主落在梁萧身上,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云殊看得明白,只觉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入脑,忽地纵上丈余,左掌拍向梁萧小腹,右爪如风,拿向床上赵呙。这一抓一拍看似平常,实则变化奇绝。梁萧不敢怠慢,左掌斜引,右掌横批。二人浑身一震,四掌竟已抵住。梁萧目中精芒乍闪,踏上一步。云殊却身形倒退,面露痛苦之色。梁萧喝一声,又踏上一步。
  柳莺莺见他二人情形,分明是在比拼掌力,当真心惊肉跳,但又无力分开二人。此时,梁萧用上“转阴易阳术”,掌力乍阴乍阳,忽刚忽柔。瞬息百变,云殊从未遇上过这等奇功,顷刻间连退六步,背脊抵着舱板,额上豆大汗珠涔涔落下。相持片刻,梁萧双目斗张,双掌突地向前抵出。忽然间,众人只觉船舱剧晃,豁拉一声,舱板轰然倒塌。云殊忽地一个筋斗,后跃三尺。
  梁萧微微一笑,收手赞道:“姓云的,真有你的,这法子若非莫大胆气,绝不敢用。”云殊勉力压住胸中血气,一双手仍是颤抖不已。原来,方才他甘冒大险,撤去内劲,任凭梁萧内力侵入体内,然后传到舱板之上,震塌舱板。梁萧内力一经泻出,后劲接济不上,云殊趁机脱出他的掌势。
  陈宜中被点了穴道,躺在梁萧脚旁,眼见二人打斗,梁萧竟占上风,心头大喜,对梁萧道:“拿下这个反贼,本相重重有赏。”梁萧笑道:“我要的东西,只怕你赏不起吧?”陈宜中一愣,心道:“你要得无非高官厚禄了?”当下笑道,“只要拿下云殊,但是本相力所能及,定然双手奉送!”梁萧道:“好说,倘若我要你头上这顶乌纱帽,你也双手奉送么?”陈宜中一愣,怒道:“放肆,凭你也配做丞相?”梁萧大笑道:“说得是,躺在地上的乌龟丞相,区区着实做不来。”嘴里说话,目光却始终不离云殊。
  柳莺莺见两人遥遥相对,大有立分生死之势,心中一急,忍不住抢上两步,挡在二人之间,叫道:“住手吧。”梁萧摇头道:“你别管,这是男人的事。”柳莺莺双眉一挑,怒道:“你说这话,就是瞧不起女人?我偏要拦,你要刺,就刺这里。”纤手指定微微起伏的酥胸。梁萧不由气结。柳莺莺放软语气道:“梁萧,各让一步天地宽,何必定要你死我活?”梁萧摇头道:“你不知道,这冤仇一百年也解不开的。”柳莺莺神色微变,心道:“哪有这么深的冤仇,难道是……是为我?”回头向云殊望去,云殊见她目光哀怨,心头一软,几乎便想放手,但想到国仇家恨,心肠复又刚硬,倏地闪身,绕过柳莺莺,一掌拍向梁萧肩头,梁萧矮身避过,当即还以颜色。柳莺莺见他二人浑不理会自己,只顾厮杀,不由得恼羞成怒,索性再不劝阻,抱起双手,冷眼旁观,心道:“瞧你二人斗成什么样子?”
  ~第五章敌友莫辨~
  花晓霜坐在床边,只见两人生死互搏,迭出杀招,直惊得忘了动弹。惶急间,忽听背后传来低低呻吟,回头看去,只见赵呙眼神呆滞,望着自己,心知方才针灸生效,但此刻场中斗得甚急,也不及多问,方要转头观战,却听赵呙叫道:“叔叔!”梁萧激斗间听得叫声,心神倏分,出掌顿缓,被云殊一轮快攻逼得喘不过气来。
  忽听赵呙又叫道:“云殊住手。”声音尖利,满是怨恨。云殊一愣,忽听陈宜中冷道:“云殊,圣上命你住手,你又想抗旨不从?”云殊眉头一皱,瞧了瞧梁萧,又看了看赵呙,嘴里涌出一股苦涩,咬了咬牙,忽地纵身后退,涩声道:“下臣云殊,叩见圣上。”赵呙却不理他,直直望着梁萧,道:“叔叔……”嗓子一哑,泪水顺着双颊滑了下来。花晓霜虽不明缘由,也觉心酸,将他揽入怀里。
  云殊见赵呙要哭,忙道:“圣上,还请不要失了礼数……”话未说完,赵呙忽地叫道:“走开,走开……”小手一挥,啪得打在云殊脸上。云殊挨了一记,一愣之间,却见赵呙泪眼中透出深深的恨意,他心中莫名其妙,还想抚慰。赵呙双手乱挥,尖叫道:“滚开,你害死了哥哥,又来害我……”云殊听得这话,面肌微一抽搐,眼里露出深深痛色。
  梁萧失声道:“呙儿你说什么?星儿死了?”临安一别,赵呙经历无数惨变,听得这声“呙儿”,胸中一热,号陶大哭,他久病之身,这般竭斯底里一闹,浑身便似抽空一般,再无半点气力,指着云殊抽噎道:“哥哥死啦,哥哥被他害死啦……”梁萧只觉难以置信,问道:“他怎么害死你哥哥?”赵昌道:“那天叔叔你走啦,阿姨带我们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就在那儿,我与哥哥遇上这个……这个坏人!”手指着云殊道,“他定要哥哥做皇帝,哥哥说他不会做,他就吓唬哥哥,哥哥怕得直哭,最后……最后只好做啦。后来,他带着我们坐船去杀人,杀了好多好多人,流了好多血,哥哥吓得不敢看,他就逼哥哥看,还说哥哥以后也要这样杀人,哥哥害怕,天天都哭。那天,有好多人跑到船上,到处都在叫,船上都是血……”他想起当日惨酷情形,小脸扭曲,露出难言恐惧,两手抓住晓霜的衣袖,浑身颤抖。花晓霜怜意大生,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叹了口气。
  赵呙虽说得语无伦次,梁萧却已猜中几分,见他平静了些,问道:“后来呢?”赵呙道:“再后来……许多人扑到哥哥面前,血啊,肉啊,都淋在哥哥身上。到了晚上,哥哥再也说不来话了,我叫唤他,他就只望着天上这么喊:啊—啊—啊—”他学着赵呈的嗓子尖声叫唤,惨厉凄凉,仿佛晚鸦哀鸣,众人听得心口一阵酸楚,云殊双目一闭,长长吐了口气,
  梁萧面色苍白,半晌道:“再后来呢?”赵禺哭了一阵,道:“再后来,哥哥就一直叫啊叫的,叫了许久,突然瞪着眼,张着嘴,再也不叫了。我摸他的脸,冷冰冰的,我当他睡着啦,就去摇醒他,可是他们都说,哥哥死了,再也不会醒啦……”他说到这里,心头无比难过,一口气回不上来,软绵绵瘫在晓霜怀里,花晓霜拔出银针,在他“志堂”、“人中”处扎了两针。过得片刻,赵呙睁开眼,呆呆望着天上,流泪道:“哥哥死了,再也醒不来了……”梁萧怔了半晌,心中杀机尽消,双拳缓缓松开。
  却见赵呙转过头,望着云殊,恨声道:“你不逼哥哥做皇帝,他就不会死了。你逼了哥哥,又来逼我,我恨死你啦。”手指着陈宜中道,“他们说你坏,我就点头,他说不要你带人打仗,我就说好。他在纸上写好字,我就按了手印。哼,你害死哥哥,只要对你不利,我就说不出欢喜……”陈宜中老脸一红,连连咳嗽,道:“圣上……这话怎么拿来说……”云殊心头一痛:“圣上竟为这个与我为难,唉,我竟不知情。”一念未绝,忽听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炮响,杀伐之声大起,云殊腾地站起。只看一名军士匆匆奔人,大声道:“云帅,鞑子攻上来啦!”云殊看了赵呙一眼,回复镇定之色,又见一名军士踉跄奔人,叫道:“云帅,前军着火啦!”云殊未及发话,却听梁萧问道:“风向如何?”那人应道:“东北风。”云殊冷笑道:“姓梁的,如今大宋完了,你可欢喜了?”陈宜中惊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去抵挡?”云殊拍开众人穴道,冷声道:“元儿顺风火攻,挡不住了,你们各自逃生去吧。”说罢迈开大步,走向赵呙,梁萧伸手一拦,道:“你带他去哪里?”云殊喝道:“让开!”呼得一掌拍来。梁萧翻掌接住,叫道:“莺莺,你与晓霜带孩子先走。”云殊厉声道:“岂有此理?众军听令,死活不论,将这几人统统拿下。”众军土原本莫名其妙,此时得了云殊将令,纷纷掣刀扑上。柳莺莺大为气恼,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么?”矮身出腿,扫翻数人。
  花晓霜面色惨白,忙抱赵呙退到一旁,恰好身后一名军士持刀劈来,花晓霜慌乱之间,不进却退,反将身子送到刀下。花生从旁见得,飞步抢上,一拳挥出,呛啷连声,那柄钢刀应手断成数截,其势不止,被大金刚神力裹着,似如劲矢疾箭,飕飕飕一阵乱响,没人甲板之中。那名军士望着手中刀柄,不由呆了。云殊瞧得心惊:“这和尚竟然深藏不露。看来这伙奸贼有备而来,我是大大失算了。”心中一急,竟被梁萧逼退。
  花晓霜惊魂甫定,向花生道:“谢……谢啦!”花生抓着脑袋,呵呵直笑,忽见一名军士挺枪刺来,便侧身让过,反手在枪杆上一拨,不料这一下用上了真力,那人顿如腾云驾雾一般,连人带枪抛将出去,豁拉一声,将舱壁撞了个大窟窿。花生啊哟叫道:“糟糕。”飞步抢出,较之那人去势还要快三分,本拟后发先至,将那军士凭空抓将回来,岂料眼前一花,一个人抓着那名军土,从墙洞之中钻了进来,与他撞个正着。
  花生不及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