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美丽心点      更新:2021-02-19 05:31      字数:4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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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大半夜的折腾,村民们从山头到河边,从河边到山头,拉网式地搜寻憨儿的下落。终于在一个山洞口,发现了憨儿的尸体。村民们对现场的惨状是这样描述的:只见憨儿蜷缩在一个大石头下面,两拳紧握,其中一只手还握着赶鸭的竹竿。他脸上有几个爪印……喉头被咬破……肚脐被撕开一个大洞……肠子被拉出……被拉断……全身没有一点血污,皮肤上没有被撕咬的痕迹。大家肯定,从现场来看,憨儿既没有遇到老虎,也没有遇到豹子,更没有遇到豺狼。那是什么动物吃了他呢?谁也说不清楚。总之,那个像谜一样的野兽,把憨儿的血吸尽舔干,而不吃他的肉。多么可怕的怪兽。
  雕天下 十八(4)
  周明达把白嫂接回家去,让她坐在那间昏暗的小屋门口,一天又一天,她不知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也不知饥饿。她安静得像个死人,又像睡着了一样。周姚氏和周明达商量后,把剩下的鸭子赶出去,全卖了。周明达还决定,暂时不让高石美知道这件事情,以免惹出其他麻烦。
  但白嫂失去儿子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座个旧城。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谈论那件可怕的事情。一天中午,那个“拉洋片”的中年男人找到周家,对周明达说:“我有能力把白嫂养活,让她跟我走吧!”
  此时的周明达正苦于无法安置白嫂,听到中年男人的话后,他的表情简直有点儿喜出望外的意味。此事突然出现如此“美好”的结局,实在超出了周明达的想象。但周明达毕竟是个老练的商人,他马上冷静下来,像谈一桩买卖一样,说:“你把她带走,可以,但是,你得付给我们一笔钱。我家供养她们母子二人已将近一年了。”
  “你要多少钱?”
  “随心功德,给多少都行。”
  “我出一个大洋。”
  “不行,至少五个大洋。”
  “拉洋片”的中年男人很干脆,二话没说,交了银子就去搀扶白嫂,白嫂也不拒绝,跟他着就走了。周明达和妻子感到很奇怪,他们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那个中年男人与白嫂究竟是什么关系。周姚氏对丈夫说:“你糊里糊涂就把白嫂给卖了?” 周明达反问道:“你说,一个瞎子,留着有什么作用?”
  一天,高石美突然觉得好长时间没见白嫂的面了,就问周姚氏:“白嫂这几天到哪里去了?” 周姚氏立刻泪流满面,说:“别提那个好女人了,她见你病倒了,就什么也不干,整天让憨包儿子牵着她到街上乱逛,还与一个野男人勾搭起来,她快变成个荡妇了。我又要开店,又要照管你,快累死了。” 高石美忧伤地说:“我好心好意把她带到这里,你们也真心诚意地对待她母子二人,没想到她的良心这么坏?” 周姚氏接着说:“是啊,这个女人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了。还是让她早走为好。” 高石美说:“她一个瞎子,带着一个憨包儿子,你能叫她上哪去?” 周姚氏说:“黄猫山有个洋教堂,专门收留像白嫂这样无依无靠的人。” 高石美说:“好吧,既然如此,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明天就把她母子二人送走。我也不想见她们了。”
  这天早晨,高石美从熟睡中惊醒。好半天,他都无法确定是什么东西促使他醒来。他赖在床上,什么也不想,眼也不睁开,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仔细想想,他觉得自己头部上方的墙壁上就像开了一扇窗子,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昨天晚上还好好的,难道今天的世界就变了?没有窗的房子也能变出窗子来?风从窗外吹进来,他不禁战栗。这是事实。他问道,哪来的窗子?哪来的风?他试图去确定窗子和风的关系,并试图把窗子关上。他看到一团云雾从窗外飘进来,飘进来。飘进他的大脑,在里面不断翻腾。他使劲地揉眼睛,打脑壳。当他安静下来之后,眼前什么也没有,外面的阳光斜射进来,就像拉起了几条黑色的飘带。他明白了,他的眼病又加重了,世界在他眼里更加灰暗了。
  高石美从床上慢慢起来,走到他的作坊,用两盆清水反复净手,然后等待晾干,再穿上白色上衣,系上蓝布围腰,才开始雕刻他的格子门。他依然表现出无限的耐性,对细节的雕刻更加精确。在他的雕刀下,是一个猎人和他的烈马。烈马的勇猛通过它明暗的大腿和滚圆的臀部,凸现出来。猎人的衣褶和烈马的鬃毛,细密有致,清晰可见。马的眼睛在发光,树木、草叶在微风中略略一颤。高石美的手在它们身上,轻轻用上一刀,它们的情态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但是,高石美每用一刀,都显得十分艰难。他用刀之后,就要努力把眼睛与他所雕刻的对象接近,接近,直到不能再接近为止。然后,他抬起头来,闭上眼睛,两手摸着他刚刚雕刻过的地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之后。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能回到从前的状态,拿起雕刀,往他手摸过的地方,轻轻一凿。
  雕天下 十八(5)
  周姚氏来到高石美身后,看到其中的一扇格子门上的螃蟹雕刻得那么憨态可拘、活灵活现,就像正在爬动。她忍不住用手去摸,还边摸边说:“雕得好,雕得好,就像真的一样,它的大螯会不会夹住我的手?” 高石美回头一看,知道她正在乱摸他的格子门,就站起身来,猛地把她推开。“你的脏手,怎能摸我的格子雕?”
  “你凭什么推我?你叫花子撵庙主?”周姚氏骂道,“你是什么人?谁给你饭吃?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烂木匠,你要翻天啦?”
  “你眼睛瞎了?要用手摸?你没看见我的木头一尘不染,怎容你用手乱摸?”
  “你才是瞎子呢,我什么望不见?什么看不见?”
  “你以为睁着眼睛就什么都能看见?告诉你,我雕刻的一些东西,就只有我能看见。”
  “呸,只有你能看见的东西,还有什么意思?那我请你回你的老家去干活,去雕刻那些只有你能看见的东西。你用八人大轿来抬老娘去看,老娘也不去。”
  高石美一听,收拾好工具就要走。周明达闻声赶来,反复劝慰高石美,说一个木匠大师傅,不要与一个见识短浅的女人斤斤计较。再说,当着高石美的面,周明达已打了妻子一个耳光。高石美这才感到挽回了面子,勉强同意留下,并心平气和地对周明达说:“我使用的材料都是上等木头,它们是有生命的,任何污秽的东西,都会阻塞它们的毛孔。如果被不干净的手一摸,它们身上就会留下一个肮脏的印迹,哪怕用世上最清的水来洗,也洗不干净。甚至抛光打蜡、髹漆,也掩盖不住。内行人一看,就会说我手脚不干净,功夫不到家,所以雕刻出来的东西内含杂质。现在,我老了,我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啊!” 高石美说完,站起身来,艰难地靠在墙上,似乎透不过气来。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却好像还在屋里泛着空寂而幽暗的光泽。当然,周明达也从高石美的话中听出了一种深沉而悲悯的真诚。
  高石美一年多没上街,甚至很少走出屋外。由于周家不再供给他大烟(鸦片),所以,在雕刻之余,他总是坐在屋里吸水烟。人们从他的作坊外经过,也总是闻见一股劣质烟叶的气味从门里飘出来,搅乱了屋外的新鲜空气。屋里更是烟雾弥漫,乱糟糟,隐隐约约瞥见他抬起头来,呼出一团又黑又浓的烟雾。每天,周姚氏除了例行称量木屑时进来一会,其它时间一概避而远之。她害怕高石美骂人,也害怕那股烟味。
  一天,周明达告诉高石美,街上的洋货越来越多,也不知这个世道将变成什么样子?高石美听后,独自来到街上。他没有看到太多的变化,只看到街上有一些漂亮女人打起了花洋伞,她们故意摇摆着,显得非常欢欣。他走进一家店铺,问近来是不是洋货很多?店主认识高石美,就热情地向他介绍,说:“外国的东西就是好,你看看,刚进来的洋火,英国货,多好用,你要不要买一盒?”
  高石美看到店主手拿着一个小铁盒,上面有一幅洋画,与他在“拉洋片”中看到的差不多。推开小铁盒,露出一排枝头上是红、黄、绿、黑四色相间的小圆珠,枝枝匀均饱满,漂亮极了。小铁盒底部凸现出一层细细的砂粒,呈蓝色。店主拿出一枝,用珠头在盒底上一拭,伴随着嚓的一声,珠头立即燃起一个红红的小火苗。店主说:“这叫火柴,是一种响火。有了它,就不需要火镰和火草了。” 高石美惊讶地望着那个小火苗烧尽了枝杆,自然弯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立即买下一盒,揣进衣袋里,笑呵呵地说:“这个小家伙,挺有意思的。” 店主又说:“除了洋火,我们还有英国的漂白布、美国的斜纹布、日本的直贡布、印度的甘地布,要不要买几尺?” 高石美用手摩挲着那些洋布,沉思着,似乎并不满意。他说:“不要,不要,太薄了,没有土布好穿。你说,是不是?老板!” 店主不说话。高石美转身便走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锣鼓声。高石美一惊,朝前走了十几步路,一眼瞅见在一个墙角里,有个男人正在吆喝着什么?声音里有一种悦耳、亲热、诱人的意味。高石美走近一看,果然是那个“拉洋片”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他的变化不大,衣着服饰与先前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脚上穿了一双翻毛皮鞋。高石美心想,那一定是一双洋货,只不过自己说不清是德国货还是法国货。更让高石美吃惊的一幕出现了。他看到那个“拉洋片”的中年男人身边多了个操纵牵引线的小妇人。仔细一看,那不是白嫂吗?千真万确,是她,就是她。高石美差点叫出声来。白嫂坐在木箱左边,无动于衷。她的脸色比以前白皙、光润多了。梧桐树斑驳的影子给她的身体染上了一层淡绿色的光,除了眼帘有点呆滞之外,她手臂的姿态和身段所展示出来的线条,以及轻匀的呼吸所表现出来的优雅韵律,都说明她的境况发生了巨大变化,正生活在一个如意的世界里。
  雕天下 十八(6)
  从白嫂身上散发出来的快乐、健康的气息,像海水一样吞没了高石美,并渗进了他的内心深处。他不知该为她高兴,还是为她痛惜?他一连叫了几声“白嫂,白嫂,我是高石美,高石美。”但白嫂岿然不动,就像没听到叫声一样。高石美进一步走到她面前,叫了一声“白嫂,是我呀,高石美,你忘记了吗?高石美,我是高石美呀!” 白嫂仍不答应。高石美正想拉住白嫂的手,继续呼叫她的时候,中年男人开口说话了,“你就是那位专门雕刻格子门的高师傅吗?我媳妇可能不认识你,你千万别吓着她。”停了一会儿,中年男人又问:“高师傅,好长时间不见你出来了,你今天还看我‘拉洋片’吗?如果不看,我就要收摊了。”
  “走吧!” 白嫂终于说话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
  “拉洋片”的中年男人随即收起木箱和脚架,背在身上,牵着白嫂的手走了。高石美原地站了半天,竟然回不过神来。“活见鬼,” 高石美骂道,“谁见过这样无情无意的女人?”
  高石美似乎走了半天才回到周家。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作坊里,他本能地拿起一把三角刀,坐在格子门前雕刻起来。整整一天,他都感觉到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坎上。他今天雕刻出来的东西也缺乏精神,一副病态。他想改变它们,但手里的雕刀就像失去了本该有的元气、神气和精气,总是与木头沟通不了。他放下雕刀,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我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自言自语地说,“看来,不管对什么,我都无能为力了。”他把格子门放倒在地,干脆爬在上面雕刻,但手抖得厉害,鼻涕总是像水一样的流出来,小腿也不时抽搐一下。
  4年过去了。高石美就像在地狱中服苦役,除了身体虚弱之外,最折磨他的是,眼前总有个黑黢黢的圆点不上不下,频频闪动。他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一闭眼,它就出现。一睁眼去感触它,它倏地消失了。本来一堂格子门应该由六扇组成,但是,当高石美雕刻到第五扇的时候,满眼是灰黑的东西,万事万物在他眼前急速隐退,他再也不能继续雕刻下去了。
  “总不能白养着他,”周姚氏对丈夫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