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5:12      字数:4842
  的儿子。”
  “汉卿,我真为你为东北军建立奇功而高兴,因为如果将来再和吴佩孚作战,你们就不会像从前那样躲在战壕里挨
  打了。”谷瑞玉也为此对他大加祝贺,就在“镇海舰队”刚刚组成的那天晚上,她为张学良在经三路28号公馆里摆了一
  桌酒席。张学良理解谷瑞玉对自己的感情,他知道她无时不在为他在军事上的成就感到欣喜。
  “不,瑞玉,如果说我为东北海军的组成立了功,那你在其中也有一份不能忘记的功绩!”那晚上张学良亲自为她
  斟酒,从他那感激的目光里,可以看出他对谷瑞玉对自己军事上的理解和支持,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我……我算什么呀?”她微微一怔,白皙的脸庞顿时现出了淡淡红晕。看出她已被张学良的话深深感动了。谷瑞
  玉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事关东北军建设的举措中尽上微薄之力。对他的夸奖,她大感意外,说:“我一介女流,怎敢贪天
  之功为己有?汉卿,建海军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可是……”他忽然想起什么,神色马上一变。因他心里又想起父亲从前对他的叮嘱。于是张学良急
  忙加以掩饰说:“当然,我希望你成为贤妻良母。因为在我们的家庭里,最需要的就是贤妻良母了,瑞玉,你可懂我的
  意思?”
  刚感到心里满足的谷瑞玉,忽见张学良又以那种郑重的神色对她说话,心里难免一怔。她知道又是那个“约法三章”
  在作怪。想起那个可怕的“约法三章”,她就时时感到痛苦。现在她不能不说话了:“汉卿,我当然懂得妇道。我也知
  道不能和于凤至平起平坐,可是,我总不能永远是游离你们张家之外的人吧?”
  张学良那晚的心绪本来很好,没想到又因这一敏感的话题,心里生怒,却又忍住了,只是淡淡地说:“瑞玉,你为
  什么要和于凤至相比,其实就是于凤至在我们张家,也不可以随便参政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在张学良的面前,谷瑞玉从来都是温柔体贴的女子,即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谷瑞玉也能
  容忍和理解他。但是张学良没有想到在谷瑞玉的心里,始终还隐藏着一个秘而不宣的神秘王国。一旦他与她灵魂发生碰
  撞的时候,就会迸发出不愉快的火花。
  张学良心绪烦乱。那天晚上的家宴就因此不欢而散了。谷瑞玉不知为什么竟哭着回到楼上,冲进了自己的卧室,扑
  在床上哭了许久。他看出她心灵的深处始终隐藏着难言的痛苦。这个痛苦的敏感区,任何人一旦触及,她就会哭得痛不
  欲生的。
  “少帅,沈阳的电报!”就在张学良伫立在兵舰甲板上,眺望大海上翩翩飞舞的海鸥,默默想着心事的时候,忽见
  侍卫李小四匆匆而至,他手里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电报。张学良急忙拆阅一看,暗吃一惊。原来是谷瑞玉拍给他的电报,
  只有一句话:“汉卿,我已去吉林探亲!”
  此刻,谷瑞玉正坐在一张椭圆型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现出一位丽女的颜容。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自己又恢复了往日的娇艳。在沈阳经三路幽居时脸
  上布满的忧郁阴影,倏然消逝无余,现在她眉宇间呈现出一股青春的朝气,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吉林唱戏的岁月。当她
  从镜子里看见二姐谷瑞馨,正将她那绺浓黑的发辫在脑后拢成了个髻的时候,谷瑞玉忽然情不自禁叫起来:“二姐,我
  好像刚刚做了个梦!”
  “胡说,在张汉卿的身旁,你应该是个幸福的女人,为什么说自己在做梦?”谷瑞馨在镜子里凝视胞妹的脸色,她
  感到谷瑞玉确已发生了变化。四妹的颜容略显憔悴消瘦,她们虽然只分别了一年多,可是妹妹的脸上却有着与她年龄不
  相符的沧桑之感。
  “二姐,从前我在戏文里唱过‘一入侯门深似海’。那时,我对这戏文深刻的寓意竟无法体会。可是自我去了沈阳
  才感到,此话写得太让人心酸了。”谷瑞玉在镜前任姐姐为她梳理发辫,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心里忽觉十分难过。
  她感到在沈阳经三路小楼里住得太寂寞无聊了。去年,经她在张学良面前的据理力争,终于允许她可到贫儿小学去
  工作。韩淑秀那时也恰好需要一位义务教师,这样一来,谷瑞玉就得以每天到那里去上课。
  她的文化有限,可是由于多年来在舞台上读念戏文,所以倒也识得许多文字。在贫儿小学里谷瑞玉充任国语初级课
  的讲授。但是,仍然有些生字让她憋得脸庞发红。谷瑞玉又天生的自尊心强,她不好意思去请教韩淑秀,于是就难免在
  讲课时教错了许多生字。好在她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女孩,在贫儿小学任义务教员的那段日子里,她虽然感到身上压力
  重重,但这毕竟要比一个人呆在那幢小楼里好得多。她可以和许多贫苦儿童们进行感情的交流。
  可是,后来她感到再也无法去那里任教了。其原因是,于凤至也经常到那里去作义务教员。谷瑞玉那时对于凤至既
  敬又怕。她想和于见面,却又担心见了面会彼此尴尬。于凤至对她来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谷瑞玉从前曾在哈尔
  滨俄罗斯大戏院里,远远见到坐在对面包厢里的于凤至。现在她多么希望能在贫儿小学里,和这位东北大学的高材生再
  见一面。她知道在当时情况下,自己无法前去大帅府和于凤至见面的。在贫儿小学里结识于凤至当然是她的夙愿。可是,
  一旦有了面见于凤至的机会,谷瑞玉又因底气不足而每每避之。
  “瑞玉,你为什么躲着凤至呢?其实她早就原谅了你。”好心的韩淑秀发现了她心中的秘密。每当于凤至来贫儿小
  学上课的时候,谷瑞玉大多请假避开。于凤至每次来到这所破陋的小学,都要悄悄左右环顾一番,希望在她的视野里发
  现那位她虽早知其名,却从没见面的谷瑞玉。那天,当于凤至从韩淑秀口中得知谷瑞玉也到贫儿小学上课的消息时,于
  凤至就产生了与她相见的动念。但是,谷瑞玉却一直回避着她。
  “我不敢看她,我怕……”在韩淑秀的追问下,谷瑞玉总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她那双眼睛。
  “怕什么,凤至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不会给你难堪的。”
  “我不担心她给我难堪,如果她给我难堪,反倒不可怕了。我怕的是,她会不会以居高临下的眼神看我。我最受不
  了的,就是那种可怕的眼神。”
  “瑞玉,不会。你放心,我会对凤至说清情况的,我相信她迟早有一天会包容你的。”
  谷瑞玉听了韩淑秀的话,从心里暗暗感激她的善意。她知道自己现在已成了名正言顺的张家人,虽然她只是个如夫
  人,又住在距大帅府很远的外宅里,但是,谷瑞玉十分清楚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她已经有了正经的名份。既然有了名
  份,那么她和于凤至见面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瑞玉,你来。”就在谷瑞玉暗暗期盼与于凤至见面的时候,她曾多次暗暗设计着彼此见面的情景。她不知道和于
  凤至在一起会是种什么感觉。她知道有韩淑秀从中玉成此事,于凤至即便从心里对她另有成见,也一定会给她面子的。
  尤其是在贫儿小学校里与她相见,身边有那么多义务教师和学生,于凤至决不会对她冷言冷语的。
  那是个冬天的早晨,当惨淡的冬日光影已经偏斜的时候,韩淑秀忽然来到教室里叫她。谷瑞玉从对方的神情上观察,
  一定是于凤至来了。她顿时感到了紧张。她不知自己是怎么随韩淑秀走出教室的,当她来到大庙后边的偏殿前时,发现
  在一片午后的阳光里,正有几位学生在大庙前围着一个老师说话。
  原来那些学生正在为他们的课后作业,请教一位穿着绿色旗袍的女教师。谷瑞玉感到心里万分紧张,她已经从女教
  师那苗条的后影上,意识到她就是自己想见却又不敢见的于凤至。她在冬天的斜阳里看不清于凤至的脸孔,只能看见她
  正在认真地给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儿童讲什么。直到韩淑秀推了推身边发呆的谷瑞玉,说“凤至,你看她是谁”时,谷瑞
  玉才看见于凤至那双好看的眼睛。果然是她,当年她在哈尔滨时,她就看过这对妩媚的眼睛。那时她是远距离观望,而
  今天她们竟近在咫尺。 “哦?你好!”于凤至也认出了对方。她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发髻高耸的陌生女子,定
  是她久闻其名却未得一见的谷瑞玉。她站在光影里定定打量着谷瑞玉,那眼神中并没有韩淑秀担心的嫉妒与蔑视。
  “大姐,”谷瑞玉在于凤至面前,尽量想保持着她作为女人的自尊。她不希望在她面前现出丝毫让对方看不起的自
  卑。她更希望自己从那时起,就和于凤至能成为彼此推心置腹的姐妹,以求共同辅佐张学良即将开始的建军大业。但是,
  谷瑞玉很快就失望了,也不是于凤至对她有什么不恭,而是她那种高雅的气质让谷瑞玉感到心里不安。尽管她知道于凤
  至是出身于小镇上的大粮户,并不是沈阳城里的高官显贵之女,可是谷瑞玉仍然感到于凤至与自己大不相同。特别是她
  那瞧着自己的目光,更让谷瑞玉心里难过。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知为什么,尽管于凤至对她以友善相待,谷瑞
  玉仍然感到她目光中含有某种让自己心里不平衡的意味。
  谷瑞玉就在于凤至的连声招呼声中不辞而别。从那天起,她发誓再不到那座给她乐趣的贫儿小学里去教书了。因为
  她担心在那里教课会再遇上她。谷瑞玉与其害怕于凤至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不如说畏惧对方那股清高自若的气质。
  从前,她曾多次希望和于凤至见面,又梦想有一天能住进大帅府,名正言顺地作她的如夫人。可是,自那次在贫儿
  小学和于凤至见面以后,谷瑞玉再也不敢作那不切实际的奢想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于凤至达到心理上的平
  衡。她感到和于凤至在一起,时时会有种难言的压抑感。
  重新回到那种困锁深居的状态后,谷瑞玉又感到她无法适应。在这种情况下她忽然想回吉林。在吉林的二姐已经多
  次来信要她到长春去。在寂寞难忍的时候,她甚至希望重回当年唱戏的吉林看看。
  松花江边毕竟留下她许多美好的回忆。她是在那里泛起爱的涟漪,也是从那里和张学良走在一起的。如今她感到和
  张学良虽然建立了事实上的婚姻,可是她忽然又觉得,从前梦想和不惜一切代价为之追求的生活,竟然会索然无味了。
  张学良并不像一般奉系军阀那样,终日以纵情酒色为乐。他是个以军事为己任的有志男儿。任何漂亮的女性都不能永远
  占据他的心,充其量只能作为他为事业奋斗的一种陪衬。当然,她谷瑞玉就更不可能左右少帅的行动。
  谷瑞玉嫁进张家以后,才省悟到作为张学良夫人的艰难。她如若继续维持这种婚姻,就必须做出巨大的牺牲。这种
  牺牲首先是自己对外界的无情隔绝,而在舞台上度过了青春岁月的谷瑞玉,显而易见对这幽居的贵妇人生活无法适应。
  在这种情况下,她终于向张学良提出了回吉林的请求。
  “好吧,你可以回去。”出乎谷瑞玉的意料之外,不希望她在沈阳抛头露面的张学良,并不反对她去吉林探望二姐
  谷瑞馨。他通情达理地说:“瑞玉,我知道你在沈阳过得很寂寞,也知道你多么希望重新恢复从前那种生活。因为你是
  个喜欢和外界接触的人。可是,在沈阳你必须要这样保持独门索居的状态,这里是东北的政治中心,你如果经常外出,
  或者和各界多有接触,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你想回吉林去,就到那里散散心吧。”
  “如果你能陪我回吉林该有多好。”谷瑞玉又提出了进一步要求。
  “那不可能,瑞玉,我现在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张学良叹息一声说:“战争随时都有可能打响,而东北军再也不
  能成为吴佩孚的炮灰了。为了争回东北军的志气,我必须不惜一切才行。因为我毕竟是张作霖的儿子啊!”
  谷瑞玉没想到张学良和她说完这番话的当天,他就又去了葫芦岛。
  她面对的仍是宽大空旷的经三路公馆。三层小楼里富丽堂皇,只是无边的寂寞不时的向她袭来。她再也无法困居在
  这幢小楼里了,她必须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活。她不想继续去做张学良的如夫人,她又想起了从前在吉林时唱红了
  江城半边天的难忘岁月。
  谷瑞玉决定马上离开沈阳。在奉长铁路上只乘了几个小时火车,她就来到了长春。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亲切,多
  年前她只身从天津闯关东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身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