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交通工具类:沧海一叶舟      更新:2021-02-19 03:50      字数:4801
  我说,你的意思是叫我们住下来?
  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望着眽秦远远地站在房前的一棵树下噘着嘴,好像在和谁生气。我笑了笑说,好,我们住下来。
  我们按照事先的安排,分别住进了西边的三间房和东南边的那间和堂屋相邻的房间。为了防止随时有可能的来袭,我们两人一间,以便出现突发事件时相互有个照应。我和伽莫住进了东南边的那间房子,而寒武和连城,寒烟和甘泪以及冥天住进了西和西南边的三间屋子。冥天要求一个人单住,于是我们安排他住在西边的中间那间屋子。
  一切安排好以后,我们开始了等待,等待正天宫宫主的出现。知风鸟偶尔的振翅把院子的宁静击碎。
  这时候寒烟突然变了脸色,她说,泓,我的预知能力没有了,我想我们的占星术似乎被封住了。我看了看伽莫和冥天,他们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晚餐的时候我们见到了纩黧,她挨个地给每一间房送膳食,整个过程她始终低着头,但还是可以看出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孩子。她站在房间门口并不进来,而是由我们自己取。房间里的烛火把她的脸衬得如同涧底幽花,伽莫接过她递过来的食物时,我的眼睛划过一点晶莹的闪亮,在她如润玉般的手腕上有一串冰心璐。
  她宽大的红色衣袍里有点点的金沙泛光。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膳食里有一壶酒,伽莫把酒端起来说,正天宫的人居然为我们准备了一壶凡世的美酒。我们喝还是不喝呢?
  我说,喝吧,正天宫的人不会用下毒的方式来对付我们的。伽莫笑着点点头,然后把酒一饮而尽。我没有想到凡世的酒会这么烈,伽莫喝完后马上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的醉态有一种忧伤的迷离。正天宫的月色清幽得像是千年古潭,融化了我所有的思绪。它让我紧绷的神经柔和起来,接着我就睡着了。
  梦里我看见天空里有很多的脸漂浮着,有非涉的,有呙寺的,有敖槠的,还有璜神的,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天空里有银雕的叫声?苍凉而勇毅。可是我马上就被惊醒了,我发现伽莫的床上是空的,而窗口有风的声音,一个影子从窗口飞出去,像极了一只大鸟。风声划出和银雕鸣叫时一样的声音。
  我迅速跟了出去,那个身影在月光下如同鬼魅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庭院的中央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站着。我耳边有风拂过,寒武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泓?
  有人潜入我的房间。
  看清楚是谁了吗?
  我想应该是纩黧,因为我看见了她红色的衣袍。
  寒武立即向着东北边纩黧的房间飞掠过去。我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听见寒武在敲纩黧的门,门很久才打开,纩黧一脸的睡容,看见寒武冷笑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我听见寒武说,我们有点饿了,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
  纩黧的微笑像是月光下的音乐,然后她低下头,说没问题。
  纩黧进了厨房后,寒武对我悄声说道,看不出任何破绽。伽莫呢?
  他不在房间。
  他在我的房间里。冥天的声音突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他看着我们疑惑的脸说,他进我的房间说是想跟我喝酒。
  什么时候?
  刚才。
  第二天伽莫从冥天的房间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疲倦的痕迹。他身上的酒味依然在空气里流动。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看来你很喜欢凡世的美酒。
  伽莫笑着说,凡世里有一句话,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意思是说,趁现在有可资享受的东西就尽情享乐,不要想明天会不会还有东西供我们享受,这样即使明天死了也值了。只有凡世才会因为酒而产生这样的生存道理,所以我非常喜欢凡世的酒。
  我说,你为什么要说到死呢。
  因为死亡是最飘忽不定的,它随时有可能就来了。伽莫微笑的脸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说,但我是不会被敌人杀死的。
  我突然想起敖槠,心里透出一点凉意。
  昨晚休息得好吗?宾熙的声音传来,他和寒烟正站在我的身后。
  我微笑地看着他飘忽的步履,告诉他我们晚上睡得很好,尤其是他为我们准备的酒很好喝。
  寒烟的睡容依然留在脸上,清晨的阳光下像一个没有睡足的孩子。她说,是啊,这里的夜晚安静得如同水底,让我睡得好沉。
  伽莫和宾熙走后,我轻轻地问寒烟,晚上是不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她很诧异地望着我说,是的,我真的完全睡着了。
  远处,甘泪正和眽秦玩耍,她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混得很熟了,甘泪在给她玩一个灵力游戏,她把院子里落在地上的花瓣变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然后看它们相互打斗嬉戏,眽秦显得非常兴奋,高兴地拉着甘泪的手不放,甘泪的微笑融化在院子的空气里,令人心神迷离。
  这天的晚餐依然有酒。伽莫笑着举起酒杯对我说,泓,这是凡间最上等的竹叶青,你看它像不像我们的血的颜色?
  那杯酒的颜色确实非常像魔法师的血。在烛光的映照下我有一种恍惚感。我仿佛看见酒的颜色弥漫了整个房间,而伽莫则淹没在一片血青的雾气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伽莫这么诡异的神情。我连忙转头看外面的月色,它融进我的眼中,里面有花的香味。我说,伽莫,我不喝酒。
  看来,我还得去找冥天,只有他能陪我喝酒。说着他走出去了,外面传来他放声的长吟:
  金风入梦夜半更,清醴浊醪十八樽。生逢旷世三千年,醉做酒中散淡人。
  庭院里依然非常的宁静,偶尔有风在院中间细细地游走。有些花被吹落在地,有时候又被旋上半空,看上去像是满天纷飞的蝶翅。我想起了敖槠,想起了璜神,想起了商戚,也想起了我的母后,他们飘浮在天空里的精魂此刻是不是也像这样舞蹈着,为着胜利和死亡,或者最真挚的爱。我还想起寒烟晶紫色的眼瞳里洒落的泪水,她动了我心中最疼痛的忧伤,我突然有点想喝酒了。
  时间过了很长,冥天推门进来,脚步声很重。我问他和伽莫的酒喝得怎么样。
  他说伽莫醉倒在他的房里了,我出来的时候,他睡得很沉。
  伽莫很爱喝酒吗?
  不,据我所知他从不喝酒,而且,凡间的酒永远也醉不倒魔法师。
  他昨天晚上就醉得很厉害,今天又是这样。
  可是你别忘了他昨天半夜里就起了床,而且到了我的房间里继续喝酒,这好像不是一个酒醉的人能干得了的。
  冥天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他说,泓,我想我到你这里来一定有人知道,因为我故意把脚步踏得很重。今天晚上我们就静静地坐在这里,看有什么事情发生好吗?
  我心里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但我愿意等待。我们吹熄了灯火,静静地坐在窗前,透过一条狭小的缝隙观看外面的情形,那条狭缝足以让我们看见整个庭院。时间从我们的心尖上爬过,月光像杨花一样舞蹈。我似乎听见天外有万千精灵的歌声,仔细地听,却什么也没有。
  接着我们就看见了月光下一个奇异的事件。一个人影在月光里凭空出现,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人影是从哪里来,像是月光凝聚成的魅影。我们看见人影越过屋前的栏墙,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了冥天的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过了没多久,影子又出现在门口。
  我和冥天几乎是同时飞掠出去,我自信我们的速度是任何一个魔法师都无法想象的,但当我还没有看清那个身影的脸的时候,他又一次在月光里消失了。
  但我仍然看清了那红色的衣袍,上面有点点泛光的金沙。
  我又一次以最快的速度抢到纩黧的门前,轻轻地敲响了她的门,这一次她很快地开了门。
  你没睡吗?我问她。
  我刚刚躺下。
  我看了看她的衣服,是一件绿色的贴身睡衣。那件红色的衣袍挂在她的床头上。
  对不起,我们想喝酒,既然你睡了,那就算了。
  没什么,我给你们拿来。说完,纩黧向厨房走去。
  我和冥天突然想起伽莫,急忙飞进冥天的房间,伽莫依然在熟睡中。
  纩黧将酒送到了我的房间里。我看着酒杯,酒杯后面是冥天忧郁的脸。
  我说,你在怀疑伽莫?你怀疑他是正天宫的宫主?
  不知道,难道你不怀疑吗?纩黧应该知道我到了你的房间,而且她也知道伽莫到了我的房间,因为他出门吟诗的声音很大,那么就是说,她今晚去我的房间肯定不会是找我,而是去找伽莫的。泓,别忘了,纩黧是正天宫的人。
  如果她是去杀伽莫的呢?
  可是她没有去杀他,房间里甚至连搏斗的迹象都没有。何况,伽莫根本就没有醉,他不可能坐等纩黧来杀他。她只可能是去会他。再说,她为什么要杀他而不杀别人呢?还有,伽莫亲手杀死了商戚,整个过程都是由伽莫讲述的,谁也无法证明他杀死商戚的真正原因。
  可是寒武能够证明。
  昊天宫一战,寒武是听不见商戚对伽莫的沉音幻传的,所以,他不能证明。
  我沉默了,我在想,伽莫为什么要装醉,难道他不知道这么拙劣的伪装根本骗不了我们吗?
  ~第八章 庭院~
  我走上前去,陪着她并肩立着,我不知道她心里有着怎样的忧郁,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在我的心里开着忧伤的花。我仅仅想陪着她就这么忧伤地站着,听漫天大雪吟唱着另一个世界的精灵的圣歌。
  第二天天气突然变冷,风里面有冰的气息。庭院里的花叶似乎在一瞬间都被吹落,在冰封的地上被风翻动得如同波浪。我看见眽秦正尝试着把地上的花瓣变成小动物,可是她怎么也变不过来,急得满脸通红。甘泪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像是母亲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寒武站在房门口,在霜飞的清晨依然像一个火的精灵。而寒烟和连城并立在烟坛旁,在铺满花叶的缤纷大地上犹如霁月行空。
  我没有看见伽莫。
  我走过去问寒武,有没有看见伽莫。他说他一大早看见伽莫的幻袍在门口闪过,接着出了庭院,说是到溪边去喝酒。
  那里温暖的水的确可以激起人畅饮的冲动,寒武笑着说。
  我抬头看了看厨房,纩黧的身影在里面晃动着,厨房里漫开了红色的烟火。
  可是我们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伽莫,冰风不断地从墙外吹进庭院,再也看不见知风鸟在院墙上翻飞,在冰风连天的季候里,阳光显得异常寒冷。我想起伽莫昨天夜里喝酒的情形和他的话,心里突然有一种凛冽的寒霜爬过。
  当我们来到院外的小溪旁时,我们看见了伽莫的尸体。他已经整个被蒙上了一层寒霜,身体已经僵硬,眼睛睁着望着天空,像是对苍穹发出了诸多的疑问。我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优秀的占星师参透了怎样的天地玄机。难道仅仅是人间的美酒带给他的生存冥思吗?
  寒烟静静地走上前去,用灵力化开了伽莫体上的寒冰,她的泪水像是被凝结起来的霜露,滴落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伤痛里。
  冥天的脸上不仅仅是哀伤,里面有更多复杂的内容,我理解他。
  连城喃喃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昨天夜里他还到了我们的房里,说是和冥天喝酒不尽兴,要我继续陪他喝。当我准备倒酒时,他又起身离开了,说累了,要我明天再喝。……
  他昨晚到过你的房间?我问连城。
  是的。
  一轮寒月已经升起,溪水缓缓地流动着,在漫天霜飞的日子里,它依旧是那么温暖和灵动。我对他们说,你们先回去,让我一个人来抱着他回房间。他们转过身去,我仿佛听见他们心里流转出来的灵歌,一直随着他们走进庭院而悠扬绵延。
  我俯下身,轻轻地拉起伽莫的手,我想以这种方式来弥合一点我心里的负疚感。
  可是这时候我看见伽莫的手掌张开了,他那么僵硬的手掌居然张开了,上面有一个我熟悉的图形,可是我一下子却想不起来。接着从他身上掉下来一个东西,我捡起来,然后抱着伽莫走进了庭院。
  纩黧正站在庭院中,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抱着伽莫的尸体走进来。我看见她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我放下伽莫时,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右手淡淡的蓝光突然凌厉起来,接着我的凌星刃已经抵到了纩黧的脖颈上。我说,你为什么要杀伽莫?
  你凭什么说我杀了他?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这么冰冷。
  我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它暴露在如霜的月光之下。我说,你的冰心璐在哪里?
  纩黧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