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9 03:50      字数:4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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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小秀高高兴兴地收起薛涛笺,脸上露出快活的笑容来,她忽然有些担忧,但总不忍心对一直沉郁,好不容易才解脱出来的妹妹说,你最好莫要和赵先生走得太近,他的身份过高,姐姐怕你受到伤害。
  其实秦亚茹是明白的,她们家小秀很是聪明,有自己的想法,她既然不会不知道赵子常的身份,不说秦亚茹已经明示,就那赵公子乱七八糟的掩饰,也瞒不了人,即使明白,她却还乐意与他走得这般近,自然是想清楚了,确定自己能承受得起。
  这孩子的人生已经够苦,又何必再给她压力。
  一点儿自由和快活,是秦亚茹能给,也愿意给小秀的。
  因为天气热,詹玉的尸身到底不能久存,案子虽然还未有结果,但该验看的都验看过,总不能由着詹玉停尸太久。
  随着天气一热热锅一日,官家发了话,允了让詹玉入土为安。
  他出殡那一天,开封城的许多闺秀都来相送,白菊花摆满了坟茔。
  秦亚茹也带着一脸懵懂的小秀,撑着伞去送了一程,明明是阳光明媚,却是萧索难当,眼睁睁看着简陋的棺木入了土,白云生苍白着脸立在墓前发愣,漆黑的瞳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耳边忽然传来呜呜咽咽的痛哭声。
  秦亚茹一回头,那竟然是个熟人,虽然打扮的和以往大为不同,但这样的女子,是很难让人忘却的。
  素淡的衣裙也挡不住好布料带来的光彩,没有化妆,面容憔悴,却一样是说不出的秀美。正是詹玉以前救助过的那位小娘子燕燕。
  她哭的压抑,严重通红,秦亚茹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大约能猜出这女孩子的心思,与其他女人有一点儿不同,她怕是真的情根深种,只是不知道具体身份为何。
  詹玉的葬礼算不上奢华,就连选用的棺木,也还算普通,事情过了也就过了,便是有再多的人喜欢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官员,除了真正亲近的人,并不会有人把他的死亡太过于放在心上。
  送走了詹指挥使,秦亚茹一整日都觉得憋闷,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觉。
  一直到三更天,才昏昏沉沉地有了那么一点儿睡意,睡了半晌,帷幔忽然一动,秦亚茹猛地惊醒,随手就去枕头底下摸随身的手术刀,柔荑却被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给握住。
  秦亚茹一静,停了停,苦笑道:“就算你想偷香窃玉,好歹也避讳着点儿,万一让我哥哥知道,怕会以下犯上,宰了你也说不定。”
  灯烛亮起来,光芒不是很明丽,颇为黯淡,门外的晚翠看到光,高声问道:“娘子?可是想要什么?”
  幸亏秦亚茹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女使在一旁伺候,否则,非要闹出事儿来不可。
  “你歇着吧,我不过起来坐坐。”
  叹了口气,秦亚茹披上衣服,坐起身,倚在床头,看高枫那张阴郁中又透露出一丝喜悦的古怪面孔,无奈道:“有什么消息,竟这般急着见我?”
  高枫挑眉,把手里的一叠发黄的纸张递了过去。
  秦亚茹一愣,随手接过,本来还漫不经意,却是越看脸色越是难看,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读了,一双美目,不觉泛红。
  这字十分熟悉,虽然潦草,可秦亚茹绝不会认不出自家父亲的信件——信是写给秦易之恩师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襄阳王拉拢他时所许下的诺言,还写了襄阳王藏匿了一处金矿,还私藏了大批的弓弩,都是强弓,强弩,全是朝廷绝对禁止民间私藏的东西。
  秦易之具体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信中并没有说清楚,但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还列举了详细的人证,想必不会有假。
  至少秦亚茹是绝不会相信父亲会把没有根据的话,写在信里,还送去给自己的恩师看。
  “我该谢谢庞家那群混蛋,他们虽然一向谨慎小心,却比任何人都多疑,这么危险的东西,居然也不肯毁掉,还让人偷了出来。”
  高枫的脸色难看,“要知道欧阳悦掌握的是这么危险的东西,我绝不肯让詹玉涉入其中,怪不得襄阳王跟疯了似的,这玩意简直是颗定时炸弹。”
  秦亚茹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你怎么拿到的?可有危险?”
  本来只是想追查秦家所谓‘私藏龙袍’的真相,不曾想,真正一追查,就不是小小一个秦家能了结的。
  现在,秦家平反,反而不是难事,难的是之后会不会被牵扯进更恐怖的洪流里。
  高枫吐出口气,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好,最近注意安全,我抓住了当初从戏班里买龙袍的那小子,他能清清楚楚地说出那件儿龙袍的花样,用料,就算细节上有些不同,却也足够秦家翻案的,你就等着准备继续做你清清白白的秦家千金吧,陈文岳那个混蛋,也落不到好。”
  说完,高枫给秦亚茹掖了掖被角,哄着心里五味杂陈,忐忑不安的女人躺好,高枫也没走,一直到天亮了,秦亚茹醒来,虽然没见到人,却还能感觉到身边触手温热,枕头边上放着一张字条。
  照例是高枫那全然算不上好,只能说比狗爬的要清楚些许的字迹。
  两个月内,必见分晓,敬候佳音。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就让秦亚茹的心绪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地起身,把自己收拾干净。
  她一向相信高枫,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相信那个男人无所不能。
  清晨,微风徐徐。
  秦小秀端着一碗羊奶慢慢喝,总觉得今天的大姐,看起来神色古怪,眉眼间既有那么一丝喜悦激动,又掩藏不住忧色。
  小秀喝了羊奶,莫名其妙地听她大姐说——“小秀,去置办几套绸缎的衣裳吧,你都好些日子没穿过正经的好衣裳了。”
  第一卷均州生活 第九十三章 求亲
  确实,家里的衣服近来不大讲究,都过于粗糙了些,且夏日到了,也该置办换季的衣裳,秦亚茹干脆请了几位手艺极好的绣娘。
  女人没有不爱漂亮的,尤其是小秀,青春正好,本就该打扮的和鲜花一般娇嫩,女孩子,不趁着年轻好好打扮,等到老了,想扮嫩都不容易。
  闲来无事,秦亚茹和小秀带着女使,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给家里的大大小小一起做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来配衣裳。
  日子过得也算是悠闲自在。
  不一会儿,绣了一片荷叶便觉得没趣儿,小秀叽叽喳喳地喊着要女使们给她去拿点心吃,趴在桌子上拿着画笔,画池塘里摇头摆尾的红鲤鱼。
  秦亚茹看着她笑,都说小秀是才女,其实她家的小妹妹琴棋书画虽然都还算会一点儿,可是那样儿也不太精。
  弹琴最多不磕磕绊绊,下棋能下赢了大郎,书法落在刚给幼童启蒙的先生眼里,或许可赞一句好,画画嘛,认认真真地画上一个时辰,漂亮的红鲤鱼还少了一只眼睛,也不知道是她忘了画,还是本来画的就是独眼鱼。
  院子里林木茂盛,风到也清凉,暑气不重。
  秦亚茹拢了拢妹子的秀发,抿唇而笑:“你若是欢喜,就莫要躲着赵子常,这事儿,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最近一段时间,本来和赵子常好的连粗心大意的秦文渊都看出不妥的小秀,忽然与那人疏远起来,书也不去读了,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
  赵子常记得抓耳挠腮,秦亚茹却是心里难受,当初小秀不顾那家伙的身份,和那人走得极近时。她心里不好受,怕妹妹将来伤心难过,却也不想阻止,但现在她妹子‘幡然悔悟’,主动远离,她也一样轻松不起来。
  “小秀,其实……”其实咱们秦家能平反的,等平反之后,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便是那人是王孙贵族。也不是不能嫁。
  秦小秀笑眯眯地搁下毛笔,抱着膝盖倒在秦亚茹的怀里,笑道:“姐。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天是十月初八,刚下过雪,天冷的厉害,我和一群等着发卖的小娘子立在一块儿。”
  “教坊司的花车来的最早。站的位置最好,颜色好的,长得秀气的,都得紧着教坊司先挑选,顾妈妈掐着我的脸,说我生得好。养几年是当头牌的料。”
  “那会儿我冻得瑟瑟发抖,咬着牙不肯哭,就看见对面有一裹着紫色大氅的少年郎。望着我们这群小娘子直抹眼泪,他爹立在他身边小声劝慰,告诉他,我们这些娇娇嫩嫩的小娘子,被买回去也会好好养着。谁也不会受罪。”
  “好半晌,那小郎君才止了泪。还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一个赤着足的孩子穿上,我那时就觉得,天底下还是心怀慈悲的好人多,便是遇见了难事儿,也要活下去,还要高高兴兴的,不能老想着苦熬。”
  秦亚茹心里一酸——她总觉得自己苦,但她不过是被当成金丝雀养在郡马府罢了,不缺吃穿,也没人作践,与她相比,妹妹才是真苦,上辈子还为了不让她难过伤心,从不说她是去了教坊司,编造了一堆谎话来安慰她。
  秦小秀没有她姐姐那么多的心思,她一向看得开:“以前我觉得做他的红颜知己也不错,反正像我这般在教坊司里长大的女孩子,想找个实心实意,不介意我过去的男人实在很难,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娶我为妻。”
  秦亚茹怔了怔,小秀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一丝无奈。
  宋朝宗室娶亲其实并不需要家世有多么好,不少皇室子弟,娶来的全是小门小户的清白女儿。据说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官家给皇子挑选妻子,还专门选那种家世清白,但没权没势的人家。
  秦小秀若非是教坊司出来的,嫁给赵子常,一点儿问题都不会有,说不定还比部分皇子妃的身份都要高一些。
  看着小秀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秦亚茹叹了口气,也就不去管了,这种事情,别人也没办法管。
  …………
  没过几日,太后的寿辰到了。
  刘太后下令一切从简,寿宴也办的简单,但官家是个纯孝的,虽说简单,还是不能马虎,得邀请一大堆皇亲国戚,高官贵族。
  因着最近天灾人祸众多,朝野上下都带着一股子紧张气氛,即便是太后的寿宴,大家伙儿也不是很上心,太后的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不愿意寿宴办得太过闹腾,干脆就和官家说,让他将比较亲近的晚辈一并叫来,开一个小宴,自家人热闹热闹,无需奢侈太过,目前官家都在不停地削减自个儿的用度,做太后的,也不好过分奢靡。
  太后发话,官家自然不可能不答应。
  如今太后临朝,刘太后可和一般的太后不同,那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除了没有武则天那么大的野心之外,地位上和武则天也差不多。
  寿宴办的很温馨热闹,刘太后也笑哈哈的,身边围了一圈儿晚辈,庞元英也在,这位和其他人不同,他是惯于初入宫闱,在太后眼下长大,太后待他,可以说比自己的儿子也差不太多。
  本来参加寿宴,一群人都喜气洋洋的,唯有庞元英,趴在桌子上一杯接一杯喝酒,太后看了一眼,颇有些诧异,不由笑道:“我们家二哥是怎么了?看上了什么好东西,你爹爹不肯给你,跟大娘娘说,大娘娘替你教训他。”
  周围的人都是一囧,还大娘娘?他何德何能称呼太后为大娘娘,真把这个二货和官家等同看待不成?
  加起来几百岁的官员们一起扭头瞪庞元英——这小霸王本来已经够无法无天,偏偏还有个把他当宝贝一般宠爱的太后在,真要是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别人还有没有活路。
  不说别的,官家内库里的宝贝,到底有多少已经被他搜刮走,恐怕连官家自己都算不太清楚。
  吏部尚书想起前年太后寿宴,庞元英送了一幅寿星高照的金坐像,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当场就把庞元英相中的一个小宫女送给了他。
  人家那宫女早就打算好,年纪到了便出宫嫁人,家里都给准备好了,手里头也攒下不少体己银子,没想到太后一句话,打算好的前程全部报销。
  也幸亏这宫女是个老实的,庞元英除了花心好色之外,也不至于很讨人厌,被收藏在阮红堂里,当成金丝雀的日子固然不好受,但对一个女人来说,也不至于到了为此去寻死觅活的地步。
  哎!
  一群人哀叹,今年不知又有谁要倒霉。
  没成想,庞元英今年到是懂事儿了,腼腼腆腆地一仰头,露出一个温润尔雅的笑容来,大大方方地开口:“我想请大娘娘许我一门亲事。”
  刘太后一怔,恍然道:“是了,我们二哥年纪已经不小,可不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