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9 03:50      字数:4946
  “阿蛮,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爹一生信守忠孝节义,对万岁忠心耿耿,我秦家为何要落到如此地步?男人们也就罢了。守不住家,死了也活该,可怜家里小妹被发卖,到现在生死不知,爹一辈子廉洁自守。从无私心杂念,好歹也算桃李满天下。可却无一人肯伸出援手,肯帮一帮忙。”
  秦文渊醉了,痛哭流涕,他本是个谨慎的男人,也是个聪明人,即便是满腔怨恨,却从不肯说出口,面上还一直表现的沉稳有加,对君王毫无怨念。但此时醉酒,终于把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恨一口气吐露出来。
  秦亚茹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落座,一言不发地陪着他喝酒,听他的满腔心事。
  “……我年轻,就是受些苦楚也没什么,但那些年是真苦,我们一帮罪人,整日在矿场做工,吃的喝的且不说,最难的是一日只能睡两个时辰,其它时候从早干活到晚上,我当时就想,或许我等不到秦家平反的那一日了。”
  “谁知道,那一年,辽人突袭,定州城破,真是血流成河,整个定州城乱成一片,辽人见人就杀,见牛羊金银女人便通通抢去,还抓了许多壮丁,我和弟兄们一看不行,只能奋起反抗,七百多弟兄,最后只剩下了两百多人,要不是高枫高将军带人来救,恐怕我们一群人都不知会落到何等下场。”
  “阿蛮,将军是好人,他救了你哥哥,教你哥哥许许多多道理,还一心一意地想帮你哥哥复仇,阿蛮,你的命好,别再想陈文岳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他连将军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比不上……”
  秦文渊砰一声,倒在桌子上。
  秦亚茹哭笑不得,去屋里拿了条披风给他披上,扭头冲门外翻了个白眼:“你这些日子怎么笼络了他,竟说你好话。”
  高枫得意洋洋地从门外走进来,挨着秦亚茹坐下,笑眯眯地凑过去:“我好歹也是个泡妞高手,也学过追妻三十六计的,要想顺利抱得美人归,那就得讨好老丈人,丈母娘,大舅哥,这可是基本常识。”
  秦亚茹苦笑,也给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送到他眼前,看着他狼吞虎咽,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开封传言说陈文岳为了能娶柔蓝郡主,不光休妻,还杀妻灭子,可是你做的?”
  高枫含含糊糊地吱呀了几声,满嘴里塞满饭粒儿,说出来的话谁也听不清。
  说起来,当初柔蓝郡主被泼了一盆热水,差点儿破相,秦亚茹被怀疑,陈文岳上门咆哮,这事闹得就不算小。
  当时秦亚茹只是区区一民女,可柔蓝郡主却贵为郡主,别人自然是要向着柔蓝郡主说话,尤其是她玩的那一手,更显得她大度,到让所有人都忘了无论怎么粉饰,柔蓝郡主抢有夫之妇,也是事实。
  可最近不知为何,在一次长公主开办的小宴上,又被人旧事重提,说起这一桩,还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冲出来行凶的妇人,那身段儿,那衣服,还有头上戴的面纱,都和那位秦娘子一模一样,显然就是秦娘子所为。
  那柔蓝郡主和往常一样,温柔大度地一笑,“反正我也没伤着,何苦得理不饶人,秦娘子也可怜,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结果,她话音未落,当今的长公主文映便惊讶道:“咦,柔蓝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被泼水的那日,秦娘子正和本宫在一块儿,因为忙到太晚,我还留她住了一宿,钱娘子,高娘子都在。”
  这话一出,满座的人都诧异,气氛顿时凝固。
  柔蓝郡主到只是怔了怔,表现并无不妥,低头羞赧一笑便道:“我早说一见秦娘子就觉得她温柔娴淑,显然不是那等泼妇。”
  可她这会儿再说这话,却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和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任谁也看得出以前柔蓝郡主口中虽说不追究,其实是一口咬定行凶伤人的那个就是秦亚茹。
  那之后,各种传言便甚嚣尘上,柔蓝郡主还好,她毕竟是郡主之尊,别人好歹也要顾忌一下皇家的颜面,但陈文岳就惨了。
  他的的确确是还没富贵就抛弃了糟糠,又不知被什么人翻出他是用着妻子的嫁妆才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更是为人所不耻。
  这还不算什么,后来连他本是秦易之的弟子的身份,也被人知道了,陈文岳才开始心慌,这个时代,你即使忤逆父母,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翻身的可能,但是,忤逆老师,却会被天下所有的文人唾弃,到时候即便皇上想要重用,这种人也在仕途上走不远了。
  陈文岳一下子被折腾的灰头土脸,这殿试不黜落人的常例,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打破,万一要是陈文岳因为品行不佳而被黜,那他这一生也就算是到了头。
  秦亚茹这些日子听着各种各样的传言,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忧:“高枫,我知道你和大哥布了一个大局,千万别为了个陈文岳,坏了自家大事。”
  如今秦家的事,才是顶顶重要的。
  高枫沉默,许久许久,忽然放下碗筷,一伸手,把秦亚茹给捞到怀里抱住,秦亚茹一惊,扭头去看就趴在一旁昏睡的大哥,连忙挣扎道:“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没曾想,高枫却抱得更紧了些。
  “亚茹,纵然对你的爱,深如海,厚如山,纵使你将属于我,可我到底还是意难平……我所得到的,不是你完完整整的人生。我希望能看着你,从稚嫩的少女,变得妩媚成熟,我希望你满心满眼,都只有我一个男人。”
  感觉到高枫滚滚热泪洒在她的肩头,秦亚茹不禁怆然。
  自己得到的高枫是完整的,在他从懵懂无知,轻狂肆意的少年时代,就伴随他身边,一直陪着他走过了所有的艰难险阻,见证了他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天底下能有此等幸运的女人,并不多见。
  但高枫能够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满心伤痕,即使努力,也无法纯然如初的女人。又岂止是高枫意难平,她也一样。
  能经历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好的时光,那是每一个男人的幸运,而高枫,注定了永远错过了秦亚茹从少女到女人这一段最美丽的时光。
  “傻瓜,我们还有将来。”
  秦亚茹叹气,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若高枫见到的,真是年轻时候的自己,那她也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儿,和天底下所有被父母娇宠,聪明伶俐的孩子们没有不同,到时候,高枫还会不会中意那样的自己,又有谁能知道?
  第一卷均州生活 第七十七章冲突
  “人生本不会如意,不能太贪心。”
  秦亚茹拍拍高枫,高大队长的脑袋,推着他和自己一起扶了秦文渊去后面的客房休息。
  秦文渊秦家嫡长子的身份还是秘密,他在这儿,高枫也不好走,若是高枫不离开,人们只当秦文渊是护卫他一起来的,可若高枫一走,秦文渊还留在南云书斋,恐怕就要惹人疑窦了。
  高将军自然没有不乐意的道理,哪怕是陪着自家心爱的女人一起下围棋,然后输得很难看,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不会消失。
  一边下棋,一边吃秦亚茹准备的小点心,一边说些闲话。
  对于秦家的事儿,高枫只是模模糊糊地提了几句,并不详谈:“你莫要担心,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我派了人去南疆找岳父,想必岳父福泽深厚,必不会有事,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很有利的人证,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岳父并无谋逆之心,而有谋逆之心的人也不会就此消停下来,只要对方有举动,必然会露出马脚,为你们秦家翻案,实在不难。”
  秦亚茹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索性也就不再多问,虽然这是秦家的事,但从前世开始,高枫便信奉一个准则,万事不密则败,以那人的性子,即使是自己,他也绝不会说出心中的谋算。
  这种缺点在别的女人眼里,恐怕会很难以忍受,毕竟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男人和自己之前存在着无数个秘密,而且并不吝于让自己知道。
  但秦亚茹却没有那么矫情,就算一开始不适应,可两个人相处了那么多年,她也只好去适应了。
  反正就算自己不适应,以这人的霸道性子,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再找不到其他男人,除非她秦亚茹是要害人。
  自己可不是那等‘不识时务’的女人,就算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会是为了甩脱高枫。
  想到很久以前的往事,秦亚茹不由勾了勾唇角。
  当年她还带着少女的皮囊,高枫也还是少年一枚,当年她因为两世为人,心性早已经稳定,自然是品学兼优,深得老师的喜爱。当年高枫却正值叛逆期,整日打架斗殴,一身旺盛的精力根本发泄不完似的。一天没被老师训斥就浑身发痒。
  那一年,她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上完晚自习回家去,却被骑着机车在街道上狂奔的高枫顺手一捞,就捞上了后座,只因为他那伙同伴们个个带了美女。独独他没有。
  夜不归宿,那还是第一次。
  秦亚茹叹息,从那以后,她生命里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给了高枫,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第一次和老师的意见相左。第一次像野人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山林里生活,第一次乘风破浪,第一次攀上人迹罕至的高峰——这人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得到了那么多还要抱怨,也不怕老天不平,降下劫难。
  正沉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就是凄厉的惨叫声,声音震荡天际。甚至连早就醉入梦乡的秦文渊,都给吵得迷迷糊糊地在床上高声喝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继续睡。”
  高枫一只手拉住亚茹,一只手握刀,径自开门而出,一出门,便见门外一锦衣少年被庞元英踩在脚下,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喷了一地,血腥味扑鼻而来,周围的人尽皆走避。
  一见到这锦衣少年,高枫便拉住想上前的秦亚茹,低声道:“莫管闲事,那锦衣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走吧。”
  秦亚茹一愣,果然止步,只是低语:“来容易,走可不那么容易了。”
  果然,庞元英一抬头,正好看到秦亚茹偎依在高枫身后,本能地一脚踢开脚下的那人,走了两步,正好挡住高枫他们的去路。
  定定看了两人半晌,庞元英目光顿时一黯,见她还是那般肌肤如雪,即便面对这般惨痛的情形,仍是镇定自若,心里就忍不住有一次隐痛,不恨厉害,却缠绵不绝。
  他心中难受,面上却露出一丝讽意,冷笑道:“没想到清高无比的高大将军,竟然也是同道中人,只是你这口味还真有点儿奇怪,那么多名门淑媛不看在眼里,到中意一个弃妇,不过,她生得到真还算妖娆,有那么点儿滋味,本侯的阮红堂有佳丽三千,全是冰肌玉肤,天生丽质的绝代佳人。”
  说着,庞元英又走过去,下脚将那地上挣扎着爬起的锦衣少年,重重地碾压了下,眉眼间嘲讽的意味更浓,趋前抬头笑道:“莫不如我拿十个美人与你换,本侯爷偶尔也会想要换个口味尝尝,怎样,看在本侯的面子上,你总不会不答应吧?”
  说着,他便指了指一直站在他身后,一身杏黄衣裙的女子,“看我这女使阿碧如何?可不比你那女人差!”
  他那女使的确生得不错,眉眼温婉,和秦亚茹还有那么三分相像,且年纪也不小,大约得有二十来岁。
  说比秦亚茹生得好,那绝对是恭维太过,可也没差太多,尤其是这女使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像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且衣着华丽,首饰精美,乍一看去,到真比荆衣布裙的秦亚茹多了些姿色。
  高枫蹙眉,沉吟半晌,看样子竟真是在考虑庞元英的建议一般。
  秦亚茹低下头,轻轻咳了一声,把笑意吞回去——别看这位小侯爷嘴里不干不净的,可或许是他生得太好,容貌好的人就是占便宜,那些话半点儿威力都没有,就连自己听了,竟也没有受到侮辱的感觉,到觉得他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像是炸毛的傲娇猫,让人恨不得再上去揪上一把。
  庞元英目光幽暗,看着沉吟不语,丝毫无怒气的高枫,不由带出几分轻蔑。
  高枫沉默了半晌,呲了呲牙,吐出口气:“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您是哪位?你自称侯爷,难道是襄阳王家的小公子?不对,莫不是三王爷家的?还是哪个郡王家的?”
  庞元英一怔,勃然大怒,脸色涨红,猛地跳起来长剑飞出,朝着高枫刺去,“你,你敢羞辱我?”
  高枫似乎颇为无奈,一手护住秦亚茹,懒洋洋地举起刀,刀都未曾出鞘,就漫不经意地把庞元英的攻击一一挡下,还有工夫扭头冲自家女人呢喃:“我说错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