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上访不如上网      更新:2021-02-19 03:07      字数:4707
  ,叫给您送这个来。”说着递过手中的包裹。撷月接过抖开一看,见是凤篁冬季常穿的一件紫貂斗篷,心里暗暗一暖,便披在身上,问道:“是单我有,还是别人都有?”
  侍从回道:“三公子也是骑马,王爷就叫把那件白狐的送去。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车里狼皮褥子和手炉脚炉都齐备的,所以没送衣裳。”
  撷月点点头,又吩咐侍从道:“传令下去,这雪只怕会越来越大,让大伙加紧赶路,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到汉中城。”说着一夹马腹,那黑马便兴奋地扬蹄疾驰而去。
  待这近一里长的王府车队全部进入汉中城,天色早已全暗。城中的驿馆虽大,却也容不下信平府的这么多人。好在观雪早料到此事,预先已派人将城中最大的两家客栈包了下来,令那些二三等的家人都住进客栈,只带了素日精干伶俐忠诚可靠的侍从跟凤篁一起住在驿馆。
  谁知凤篁的马车才进驿馆大门,尚未行至庭前,便见一个锦衣貂裘的中年官员大步迎来,向着凤篁的车就长长一躬,朗声笑道:“王爷一路辛苦!下官汉中太守蜀度略备水酒为王爷洗尘,还请王爷赏光。”
  “这老匹夫!拍马屁也不挑个时辰!王爷在车里颠了一天了,哪还有力气陪他洗尘喝酒?”绯怜平素最厌这些拍马请安的下级官僚,此刻他在车里听见蜀度竟不待召见,直接闯到驿馆来,便忍不住要掀帘下车将蜀度大骂一顿。谁知他才掀开车帘,已见观雪驱马上前拦在那蜀度面前。
  观雪微拎缰绳,那马会意,立即扬蹄人立,两只前蹄在半空中上下挥舞,吓得蜀度急忙后退两步,观雪这才让马站稳,皮笑肉不笑地向他道:“大人请小心些。王府里的马都是跟着王爷去过西域见过刀枪的战马,脾气可都挺大。大人还是站远点,莫被它们踢了才好。”说着,自行下马走到凤篁车门前,向内喁喁低语几句,才又到蜀度面前,拱拱手说:“蜀大人,王爷说旅途劳顿,身子实在支持不住,就不麻烦了。只是大人一片诚心也不好辜负,所以这顿洗尘酒,就请上阳侯和信国相代领,你看如何?”
  蜀度先听观雪说凤篁不见,脸上不由僵了几分,等听到上阳侯和信国相肯赏光,一张圆胖脸上又堆满了笑,应道:“王爷是凤子龙孙金枝玉叶,下官本不该惊动。只是向来仰慕王爷已久,此举实乃情不自禁,还请公子见谅。”犹不死心地向凤篁的马车瞄几眼,笑向观雪说:“酒宴就设在驿馆正厅,侯爷和国相大人若安顿好了,直接过来便是。”
  观雪淡淡地答:“大人请先去吧,国相和侯爷说话便道。”又用眼神示意下人立刻把车拉进内院,自己一笼披风,在后面跟了几步,眼见凤篁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屋,才转回身向蜀度伸手一让:“大人,请。”
  “公子请,公子请。”蜀度虽不认识观雪,却知道他定是四公子之一,哪里敢走在他前面,忙伸臂侧身,半引半让着和观雪一起进了正厅。却见厅内红烛高照,案上杯盘罗列,数十名乐伎歌女早已等候在内,俱着轻纱彩缎,明媚动人。
  不多时,青辰和无痕一前一后到了厅中。无痕在观雪上首位子坐定,便轻声道:“绯怜和撷月陪着王爷,不来了。我们喝几杯酒,意思意思也就罢了,也不用耽搁太久。”两人说话间,蜀度已令奏乐,只听丝竹一响,十数名艳装少女已行云流水般飘至厅堂正中,轻舒广袖,宛转歌喉,却是个个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竟不亚于宫中乐府。
  蜀度精心准备了歌舞宴乐,原想好好奉承凤篁一番,以为将来晋升之用。谁知却连凤篁的面都没见到,心里不由暗自丧气。此刻他见入席的三人俱是无甚兴趣的样子,也觉索然无味,却藏了不悦,挑三名颜色出众的女子跪在三人身边奉酒,又赔笑着插科打浑,劝酒劝菜。
  青辰正懒懒地看着歌舞,突然开口问道:“蜀太守可是曾去过西域?”
  “是,是!”蜀度见上阳侯竟主动询自己经历,急忙笑答:“下官前几年确实曾在西域任过职,却不知侯爷如何看出来的?”
  “哦,我见你的这些女伎歌舞时都有胡风,不似普通中原歌舞,一昧绵软无力,所以才试着一猜。”青辰眼中微微一亮,唇边也挂上一丝笑意,向蜀度道:“我在胡国时,最喜在两国边境来往。却不知蜀太守曾在哪座城关任职,说不定我与你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未可知。”
  “不敢承侯爷下问,下官曾在西平城做了五年太守。想那西平城,地处西去的喉舌之地,土地贫瘠民风刁悍,又有胡人时常滋挠……”说到此处,他急忙停口看向青辰,青辰却大度一笑:“无妨,我是就胡人,对胡人的秉性也一清二楚。你只管继续说就是。”
  “是,是。”蜀度笑着举杯:“下官言语不谨,自罚一杯。”他一口仰尽杯中酒,接道:“西平太守之职,当真是一个极难的缺份。外人看着风光,其实下官心里知道,每天每夜,连个安稳觉都睡不着。不怕侯爷笑话,下官那时当真是想,做这样的官,还真不如回家种地,也省得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但看着满城百姓,又不忍心就此一走了之。就这样熬到三年前,吏部考绩司见下官任职五载无甚过失,便将下官平调到此,任汉中太守,也算调剂一下。”蜀度捻须微笑,颇有得色。“下官在西平城任职时,便极爱那些胡姬的歌舞,故特命这些歌姬学习胡舞,想不到却入了侯爷的眼——若侯爷看中她们中的哪个,带走就是。能服侍侯爷这样的英雄俊杰,也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青辰笑着摇首,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些。他向无痕看去,两人眼神一交,他便心领神会,故意打个呵欠站起身,懒洋洋地笑道:“今日实在晚了,就散了罢。王爷只怕要在此处休养两天再南下。他是年青爱热闹的人,等精神好了,必会答谢太守今日的美意。”
  蜀度听说凤篁要并非明日就走,心中大喜,见确实已晚,也不敢再挽留青辰等人,便颠颠地一路亲自将他们三人送回内院。此时已近半夜,冷风割面,那雪,也下得越来越狂。
  第二日清早,凤篁却发烧了。绯怜给他诊了脉,脸一沉,一双怒眼就直瞪到青辰脸上,嘴角扯了又扯,终究忍了,坐到桌前提笔写了方子,才说:“王爷无甚大碍,只是受了风寒,这几天老实呆在屋里暖着点,清清静静养几天就好了。”然后拿了药方亲自去炮制。青辰垂首坐在床边握着凤篁的手,心里明白他这次风寒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王府马车板牢壁靠,又围了几层毛毡套,车里炉子被子褥子垫子一概是齐全的,暖得春天似的。要不是和他一晌贪欢,怎么会惹上什么风寒?凤篁脸烧得红红的,却朝他笑道:“我其实没事,你不用这样。”又问:“昨天晚上,可认准了?”
  青辰点头,招手唤了无痕观雪撷月一齐围到床畔,答:“他自己承认了,到三年前为止,一共做了五年西平太守。算算时间,不是正好对的上?”说着目视无痕。无痕点头,道:“我离京前特地去吏部打听过,三年前李氏坏事时的西平太守确实名叫蜀度——只是本朝现有两员名叫蜀度的官员,我们出京又太勿忙,来不及查那个西平守蜀度现任何职。”
  “他既自己认了,就不会再错了。”凤篁吁口气,向撷月道:“李氏当初怎么败下来的,我就让他蜀家将来也怎么败。只是我朝刑律宽容,除大逆通敌外,并无牵连全族之罪,撷月想报仇,只怕得耐心些。”
  撷月眼里闪过一丝狼样的狠光:“我能忍得,王爷勿忧。”凤篁“嗯”了声,又往青辰怀里靠靠,撒娇道:“我做不来脸上一套背后一套,只怕没好脸色给他看,还是不见这姓蜀的罢了。”
  青辰替他掖紧被角,答:“也好,你若不想见他,好好歇几日养好身体,我们就上路。这家伙也确不是什么规矩东西,竟然昨天晚上就要送女人给我——我只在心里暗笑,他这样见人就拍马屁,怎么也不怕拍到老虎屁股上被咬断脖子?”
  “可不是!”观雪冷笑:“朝庭规矩,王侯大臣借宿驿馆时,向来是上官不召下官不见,不过递个名贴请个安也就尽礼了。可这姓蜀的倒好,竟堵到驿馆里来。他这样子钻营拍马实属一绝,若不能名留青史,反倒可惜。”
  无痕指着观雪忍不住笑:“偏是三弟刻薄,连骂人都不带脏字,也真难为你那副水晶肠肚玲珑心。我早该叫二弟好好跟你学学,也省得他一直这么笨嘴拙舌的,被人三句一堵就说不出话。”
  恰这时绯怜煎好药进屋,正巧听到后面几句,不满道:“大哥又背着人说谁坏话呢?”他端着药碗走到床前,却不给青辰,也不给凤篁,就那么站着。青辰的眼睛在他和凤篁之间来回打个转,就知道他又吃醋了,便笑着起身让开。绯怜这才翘翘嘴角,在青辰原来的位子上坐下,舀起一匙药汁,吹凉了送到凤篁嘴边。凤篁本想伸手接过药碗,却被绯怜瞪一眼,只得乖乖缩手,一口一口把药喝下去。
  绯怜喂了几口药,忽又想起一事,向撷月道:“四哥,你捡回来的那女子已醒了,该怎么处置?”撷月正在想要如何料理蜀度,听绯怜问到自己,才回过神来,无所谓地答:“问问她的来历,或派人送回家,或给点钱打发她走就完了。这些事随便找个下人就能办的,又问我做什么?”
  “哪那么简单?”绯怜见凤篁已把药喝完,倒了温水给他漱口,才回头向撷月笑道:“那女子身上青青紫紫的全是伤,几个丫头轮流问了,她都说自己无亲无故,无处投奔的——我看她定是谁家不被正房待见的小妾,才被打成这样。若送回去不是又推到火炕里了?你就给她钱,她一个孤身女子,举目无亲的,让她去何处安身?”
  撷月笑:“你又怎么知道她定是人家小妾,而不是歌姬舞女之流?”绯怜瞄他一眼,冷笑:“歌姬舞女就算挨打,也是因为不肯习艺或不肯见客。管事的人打归打,但向来只打身体不打脸。若打坏了脸,岂不白花这么多心血调教?这女子满面都被打得青肿,可见定是女人嫉妒,才下的狠手。”
  撷月听了,低头想想,说:“也罢,先让她养伤罢,等我们离开汉中时,再找个庙堂尼庵给她栖身就是。”正说着,又听见侍从在外屋禀道:“那汉中太守来了,说求见王爷。”
  “王爷病了,不见客,叫他回去。”饶是无痕涵养再好,见这人竟如苍蝇般缠人,也不由冷了脸。观雪见侍从正要照无痕的话去赶人,忙拦道:“慢着。”又向无痕和凤篁笑道:“既然王爷铁了心要收拾他,那姓蜀的就是只进了笼子的老鼠,横竖是一死。大哥也别忙着赶人,且让我玩他两天再说。”又向青辰挤挤眼睛:“王爷和上阳侯的关系,长安百官虽知道,却只怕没那么快传到汉中来。他倒好,竟要送女人给王爷的心上人——王爷知道了,总该大怒一场吧?”
  凤篁听了,不由笑倒在绯怜肩上,指着观雪道:“竟连我的主意都打上了——你还不快去?若诈来东西,我们六人平分。”
  观雪笑着向凤篁抛个媚眼,转身走了。
  二,横波
  凤篁其实闲不下来,在室内闷了两天,稍好了些,又开始缠着人胡天胡地。只是这一次,许是被他一病吓倒,竟无人肯随的他性子,连向来宠溺他如青辰无痕,也不再理会他。
  蜀度大约被观雪唬着了,连着几天填送他无数珍宝,就盼他在凤篁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一面又暗自嘀咕:难道这世上还真有只爱男子不近女色的人?仔细想想,又暗道:定是王爷见不得自己的男宠近女色。于是将自家的歌姬大半遣回,只留数名绝色预备待凤篁病愈再献歌舞,自己又天天早一趟晚一趟地跑来驿馆问寒问暖,送吃送穿。青辰冷眼看着,讽道:怕是他对自己亲爹都没那么孝顺。
  这一天,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凤篁正与青辰下棋,正杀得难解难分间,却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子怒骂和哭声。凤篁一子刚要落上棋枰,却被这阵闹声惊得停在半空,奇道:“我们家的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撒泼了?”
  青辰听了一听,道:“不像是王府的人——你听那骂人的音调,可明显不是长安口音。”
  凤篁笑:“你是狼么?耳朵那么尖!”低头看棋盘,只见青辰的黑子杀机重重,十面埋伏,将自己的白子逼得险相环生,便放子笑说:“我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在我门外如此放肆!”
  青辰知道他不愿认输,所以故意找借口弃棋不下,却不说破,只笑着起身取来狐皮暖裘替他披上,搂着他的腰说:“既如此,下回你就该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