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2-19 03:02      字数:4751
  一僵。
  刘师傅熄灯了!
  虽然距离遥远,可她屋里唯一的小南窗却正对着刘师傅的北窗,刘师傅很奢侈,每晚都要点一支一寸粗的大蜡烛,辉煌辉煌的,正好映在她的窗户上,让她很眼馋。
  “她的灯熄了,屋里黑,一定能看到我屋里还亮着灯…说不定半夜就会闯进来检查我在干什么。”这样想着,穆婉秋越发地肯定,“她那个尖酸多疑的性子,真能做出这种事来也难说…”
  一边寻思着,穆婉秋又把油灯挪到一边,脱鞋上炕拿起仅有的一条被子,垫着脚把窗口遮的严严实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第四十八章 夜读(下)
  点燃了观音香,穆婉秋轻轻扇着香气,用力地吸鼻子,良久,她一把将香头熄灭,沮丧地叹息一声,“看来我是真没悟性,三妮儿说,这观音香的配方最简单,寻常人吸一口就能辩出来,我闻了这么久,就只是觉得香,用了什么料却是一点不知。”颓然地摇摇头,“算了,笨鸟先飞,我还是认真地辨认香料吧…”
  一边想着,她收起观音香,又加了些灯油,把油灯拨的亮亮得,下地把案上的陶瓷罐捧过来,盘腿坐在炕上,一个一个地倒出来,认真地和书上的图比照着,参看着书上的文字,不时地拿到鼻下闻一闻,偶尔还会在油灯上烤一烤,再闻…
  人的鼻子是有适应性的,同一味道闻久了嗅觉就会麻木,不再敏锐了,一定要等香味散了,经过一段时间恢复才行,今天白天,她就是利用这一点巧妙地化解了刘师傅对她骤然生出的疑心。
  也因为这个,尽管许多人依靠祖传秘术能炮制出极品香料,却练不出能同时分辨五十多种合香的鼻子,因为那得花大量的时间积累!
  身为手艺人,她们从小就要和现在的穆婉秋一样,为生活奔波,缺的就是时间!
  得天独厚,穆婉秋手中有一本魏氏调香术,应对类似这种情况的技巧她可谓占尽了先机;按魏氏调香术记载,她花三两银子买了个羊毛大披风,在闻了一两种香气后,感觉气味开始减弱,鼻子不灵敏了,就用羊毛大披风轻捂着鼻子,做几次深呼吸,果然,这样做完之后,再闻香气,穆婉秋立即就感到鼻子又变的极为敏锐。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诀窍,却让穆婉秋在练习闻香上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别人用一个月才能完全分辨并记住三到五种香气,她一夜间就能记住七八种,第二天只要再温习一遍,基本上就不会差了。
  夜深了,穆婉秋还在孜孜不倦地看着书,不停地闻着各种香气,记忆着各种香料的形状,性味…
  以为是自己太笨,来林记快一个月了,她竟然都辩不出林记观音香里的主料,所以穆婉秋才想笨鸟先飞,认真地苦读到深夜。
  其实,她不知道,有号称一代调香宗师的魏氏秘籍指引,她一涉足香行,走的就是一条不同于其他人的大道,是一条渗透了自然,渗透了天地万物生息演变的大道——香道。
  在大部分调香师狭隘的认知里,香就是香,是宗教祭祀、熏衣品闻、供人享乐的,是一种或多种特定的香料配伍而成的,其实,这些只是穆婉秋走上的香道中很小的范畴。
  大周调香师眼里的香料是特定的,谷氏香料参研只记录了五百种香料便被称为神了,可在魏氏的眼里,香是无处不在的,能做香的东西不一定都叫香料!
  生活中,一草,一木、一花、一物都蕴含着自己的味道,只要是天然的、合适的,就都可以拿来做香料用,甚至有些闻起来很臭的植物,经过处理后,也是一味香料;比如药材,很多人单纯地认为药就是药,可在魏氏眼里,大部分药材都是天然香料,只是用了不同的炮制方法,让香味淡去甚至没了香味…
  穆婉秋之所以学的慢,就是用了大量的时间,依据魏氏香料大全的描述,按部就班地收集整理学习这些东西,而恰恰是这些,在刘师傅林嫂之类的大部分人眼里,不过是些枯枝烂叶罢了,根本没什么香用价值!
  相较而言,别人只需学会辩闻几种特定的香料,就可以根据祖传秘术炮制出一味好香,学会一手绝活,用的时间自然就短;就像刘师傅,她反复记忆的只是配制观音香的那十几种香料,几十年如一日,早就倒背如流了,即便闭着眼睛,只闻上一口,她也能说出眼前正燃烧着的观音香里的各种香料用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高深,不过熟能生巧而已!
  穆婉秋却不是,她一开始就系统地学习辩闻她身边所能见到的一草一木的芬芳,对于大多数人眼中被称为香料的东西,她反倒没有时间去学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记忆了近百种香的气味,可在别人眼中,她还是个对香一无所知的笨丫头。
  和周围人一比,穆婉秋也认为自己在香料方面没有悟性和天分,所以想用更加刻苦的努力来弥补,她不知的是,她已经揭开了奥妙无穷香道上的一角冰山,积累了别人都不曾认知过的基础。
  所谓厚积薄发,等她把魏氏香料大全里上千种香料都认全了,记住了,融会贯通了,她就已经站在了高高的云端,就如那丑小鸭,未长成时,她是鸭群中最丑最笨的那个,可一旦兑变了,她就是那展翅高飞的白天鹅,是那群呱呱叫的鸭子所无法比拟,只能仰视的了!
  …
  一声高亢的鸡叫破空而来,穆婉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忽然,她猛地张开眼睛一骨碌坐起,屋里还黑魆魆的,困倦无比的她很想继续躺下睡,可听到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鸡叫,她却不敢再睡,使劲眨了眨眼,她窸窸窣窣地摸出枕边的火折,点燃油灯,迷着眼睛瞄向案上的漏壶…
  天,快卯时了!
  浑身一激灵,穆婉秋顿时睡意全无,伸手捞过暖在炕稍的棉衣,迅速地穿上,她几步来到外屋。
  为了便于闻香,保持屋里空气的清新,无论多冷的天,穆婉秋一大早都要开门换气,刚一推门,一股冷风夹着鹅毛般的雪花迎面扑来,穆婉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大的雪,难怪天会这么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院子里半尺厚的雪,没由来的,穆婉秋心情格地外好,素手伸出,片片雪花飘落在洁白的掌心,随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丝清凉沁入心底,这感觉好奇妙。
  渐渐地,穆婉秋唇边挂满了笑容,如傲雪中璀璨的梅花绽放。
  玩了一会儿,感觉雪渐渐地小了,穆婉秋转身回屋拿了帽子和手套,她必须在东家和刘师傅起来之前把前院的雪扫干净。
  “阿秋,这么早啊…”穆婉秋正一锹一锹地往外清雪,临街李记香料行的李老汉赶着马车吱呀吱呀地走出来。
  “…大叔早!”
  瞧见李老汉装满香料的马车过来,穆婉秋停下手里的活,闪到一边,给让出一条路,“…这么早,大叔又是给谁家送料?”
  第四十九章 香集(上)
  和大堂服务员纠缠了半天,说是今晚网络肯定修不好了,才急忙打了电话让老公请假,码完字上来看看,竟修好了,嘻嘻,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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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驭…”李老汉一把带住缰绳,马车在穆婉秋身边停下,“是去赶集,阿秋今儿不去凑热闹了?”
  这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林记的这个小杂工是逢集必赶的,不是去卖香料,也不是买香料,她是专们等人收摊了,去捡垃圾。
  “…赶集?”穆婉秋眼睛一亮,“大叔,都年关了,还有集?”
  “…有!”李老汉哈了一口冷气,“腊月十九是头年最后一个香集,再开集就要等到明春儿喽,年关上了,家里有陈料的都赶着去这个集上卖,这不…”他回了头指着满满的一马车香料,“…我得赶着给东家占地方去,再晚,就没好地儿喽…”他一顺缰绳,“怎么,林嫂没跟你说?她们今儿不去卖观音香?”又感慨道,“就过年了,要说好卖,就数观音香喽…”
  忽然想起这几天林嫂竟打破了三天出一锅香的惯例,接连五天,刘师傅连出了三万多支香,穆婉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缓缓地摇摇头。
  那些香一定是为这个香集准备的,刘师傅竟然连这个都开始瞒她了!
  “阿秋,干活悠着点,没人多给你工钱,驾…”见穆婉秋握紧了锹,李老汉猛一甩鞭子,马车吱呀一声向前动了一下,车轮压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滚滚地驶向黑魆魆的街道…
  猛转身立在路当中,穆婉秋静静地望着马车背影,忽然,她扔了手里的锹,拔腿就往回跑。
  气喘吁吁地打开包袱,里面除了柱子娘给她改的那套绣了红花的衣服,再无可当之物,想起最后一套质料上好的单衣也被她勉强换了这身粗糙的棉衣,穆婉秋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没银子买样本了,怎么办?
  能收集到的不花银子的香料样本,她都收遍了,那些昂贵的,譬如麝香、沉香等,任谁也不会当垃圾扔掉。
  要学这些香,她除了花银子买样本,别无办法。
  这是最后一个香集了,一旦错过,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一把拉起桌案下的帘子,穆婉秋紧盯着藏在桌案底下的那堆瓶瓶罐罐,这些香料的气味性状她早烂熟于心,全都可以拿去换银子了,只是,去赶香集的人,除了卖的,大都是批量买的,谁会单卖这么一点点单香,甚至有的样品少的都不够现场试烧试闻的。
  就算当样本能卖了,一旦被刘师傅知道她在暗中学调香,怕是立马就被哄走了,这冰天雪地的,连林记的观音香主料都没搞明白又身无分文的她,一旦离开林记,如何生存?
  使劲摇摇头。
  不,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被撵出林记!
  刷地一把放下桌帘,穆婉秋木然地站了起来,忽然,她眼睛一亮,转身端了油灯来到外屋,在南墙角一个粗矮得泥缸跟前站住。
  这缸里是她一秋天练习炮制的柏叶香。
  学了一段日子的香,穆婉秋最想的就是亲自动手炮制香料,可惜,香料行不要她,又没银子买大批的香料,她只能望着魏氏秘方兴叹。
  还好,自然界中的花草树木在魏氏眼里都是香料,穆婉秋偶然在魏氏调香术里找到了一个炮制柏叶的秘方,就是把洗净的柏树叶和了柏籽用沸水焯了,一起浸在蜜酒里密封七天,然后在阴凉处晾干。
  魏氏说,柏香清幽淡雅,能净化空气,提神醒脑,价格又不贵,最适合那些寒门学子挑灯夜读了。
  这个方子简单,在世人眼里柏树叶根本就不是香料,都是用来烧火的,随处可见,穆婉秋索性收集了回来练习,常了,她又试着在其中加了甘松、青竹等香料,制成后一烧,顿时清香满屋,闭上眼睛慢慢地感悟,就仿佛置身于青草地上,又似行走于青松翠柏之间,周身弥漫着一股幽幽的夹杂着青草柏松气息的泥土的芬芳,说不出的静幽、自然、恬淡。
  穆婉秋很喜欢她的创新,“这种柏叶香原料不贵,却香韵独特,应该是那种寒门学子的最爱…”她想。
  拣叶片完整,趋近于本色加了甘松的柏叶香包了一包袱,穆婉秋把缸重新盖好,熄了油灯,拎着包袱匆匆地跑了出去。
  “大叔…李大叔…”远远地瞧见马车的影子,穆婉秋拎着包袱边跑边喊。
  “驭…”影虎听到背后有人叫,李老汉勒住了马车。
  “爹…”睡在马车里的锁子也被吵醒,捂着个小薄被迷迷糊糊的探出头来,“好像有人叫…”
  “快进去…”李老头回头吆喝他,“外面风大,仔细吹着…”
  “是阿秋姐…”听出是穆婉秋的声音,锁子大声说,又回了头喊,“阿秋姐姐给锁子带什么了?”他亮晶晶的黑眼睛紧盯着穆婉秋手里的包裹。
  “…锁子这么早就跟爹出来看香摊了?”穆婉秋欣喜地拍了拍锁子圆乎乎的小脸蛋,从兜里摸出个用木头雕刻的香摞来,在锁子眼前晃了晃,“带香味的,要不要?”
  “要…要…”锁子立即揭开被子,伸出两只小手来抢,“谢谢阿秋姐!”香摞一抢到手,锁子就放在鼻下闻了闻,欣喜地摆弄起来。
  “锁子乖…别冻着…”给锁子围好了薄被,又把车帘放下,穆婉秋这才回身拿起放在车辕上的包裹,“…大叔能不能帮我把这些香料卖了?”
  “…香料?”李老汉一怔,随即笑呵呵接过包袱,“你哪弄的?”
  “自己做的…”脸色微红,穆婉秋羞涩地笑道。
  一打开包袱,李老汉的笑容立即冻在了脸上,心里道,“…都是些烂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