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1-02-19 03:00      字数:4692
  为了吃她合格的奶水并不是为了看她的奶子……资本家柳话未落音“啪啪”左右两个响亮耳光抽在了他那红润而富态的脸上,甩手攉扇的当然是工作队队长。队长说你妈拉个巴子人家的奶水都被你榨干了你还说你没有看!你个顽固不化的吸血鬼剥削工人对抗革命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言不惭地说你造福一方百姓!我现在就回部队召开会议定你个死罪明天一早汇报总队也###天中午就可以崩了你。他说完便咚咚咚咚地下楼走了,震得小洋楼浑身发抖。资本家柳这时灵魂已经出壳瘫倒在藤椅上,新妇五姨太如雷贯顶颤栗在席梦思上,奶妈良心丧失六神无主瘫坐在了资本家柳的卧室门口。
  资本家柳那天晚上就主观地认为自己大限已到,他想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等到次日午时三刻在人山人海口号声声中被人家一枪崩了呢?那种处决富豪劣绅的场面他不止一次地目睹过……于是就在当天夜里悄悄地服毒自绝于自己的书房。
  柳莺家世(中)
  小文化官范似乎家境更悲惨。
  称他为小文化官范主要是就他个人的历史而言,实际上当时这座大都市的国民政府早已经瘫痪,只不过是国民党部队驻扎在那里苟延残喘。对于他的出身和历史,没有必要去追究,只知道他那时人在中年才华横溢家境殷实藏有娇妻就行了。作为以读书为本信奉经卷济世的他不可能有发财的机会也不可能有升迁的希望,而他手中当时所拥有的富裕家底多半应该是他的父辈煞费苦心替他积攒下的,而财产到了他的手里他不但没有能耐守财相反还遭遇了人生不测以至于最终家破人亡。
  小文化官范没有赌博的习惯当然无从谈起嗜赌,至于为什么后来参与了赌最后又却却实实地坏在赌上,只能理解为他不辨世事深浅不辨人生险恶一时上当受骗遭了恶人暗算,再顺秧索根又可以理解为事情坏在他的家藏美妻娇女上。不论怎么说,他是赌了,并且将家中全部值钱的东西都抬给了人家,不抵,又欠了人家一笔数目不小的赌资。赌资是在他拿不出现钱的时候赌场老板替他先垫付的,那么他真正的债主应该是赌场老板了。赌场老板五十开外,白润面皮歇顶头酒糟鼻肠胃好能吃能喝且以好色著称,青楼柳巷时常能看到他虽然有些肥胖但却不流于笨拙的身影。在那特定的时代他谙熟赌技驾驶着他那辆庞大的赌车在那座大都市中横冲直撞并且能长时期立于不败之地也算是他的能耐了。欠资之初,小文化官范还强装骨气变卖家产去偿还赌债,但还着还着就将家产倒腾空了。老板说:我看你也是个骨气之人,这点我服你,但你总不能将你祖上留下的那处四合院也卖了呀!再说为还我的债将你搞得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这也不是人干的事啊!我看这样吧,反正你那俏女人在家里闲着你还得给她挣吃挣喝,倒不如来我这里帮我干点活儿什么的。这是你君子我义气的事情,你放心吧只要她干得好能让我如意,至于你所欠的那点钱嘛,也就算是我付给你女人的报酬,人世间还是应该以己度人与人为善嘛!小文化官范当即心中卸去了负荷。对一介文人来说,落魄之后能以自家的劳务输出抵去压顶之债,他认为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这时的他自内心对赌场老板竟然感激涕零起来。晚间回到家里与夫人商量,夫人哀怨说都是你欠下的冤枉债……说着说着眼泪又盈眶了。小文化官范低下他那颗华发骤显但却文丝不乱的偏分头,现出一副老实孩子做了错事无颜面对大人的无奈表情,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仅是一个愧对列祖列宗十足的败家子,而且还是一个穷寇末路无力保护自家妻女的坏丈夫坏父亲。
  谁知那范夫人到赌场打杂的第一天,便让那老色鬼把事情做了个成。范夫人出身不贱知书达理当然不是那种轻易就范的懦妇,在旧时代任何一个人格独立的中国女性,特别是有着一定文化修养的女性,对自己的贞操是十分珍重的,这一点有别于现代女性更有别于国外女性。范夫人在进入赌场两个小时后就开始经受赌场老板的性骚扰,再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没有别的内容完全是骚扰与反骚扰压迫与反压迫征服与反征服之间的斗争,斗争一直处于白炽化状态,很难设想一个反骚扰反压迫反征服的弱女子能在这场斗争中取得胜利,大概人世间不存在那种理想化的结局。范夫人就是在那种拼死的反抗与挣扎中被制伏就范的,其中有许多令人厌恶而痛心的情节,这些不必要加以描述只需要读者去想象就行了。
  范夫人带着身心的累累伤痕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丈夫的耳光子。小文化官范就那么仰着脸昂着头让她打,白脸打红了鼻血流淌了也全然不顾。可是,范夫人打着打着竟然身子一歪自行倒地从此再也没有爬起来。这是一种中国刚烈女性遇难遭辱之后自绝于人生蔑视死亡的壮烈之举,它真真切切地体现了旧时期中国知识女性可歌可赞可叹可泣的品格,其中也包含了她们执迷而狭隘的人生观念。在范夫人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里,赌场老板又差人登门讨债,但那些冤枉债数目太大,小文化官范今生今世是偿还不起了。
  在范夫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已经无法怨恨也不必要再怨恨自己的丈夫了。她睁大两只异常美丽然却已经失了神的眼睛,幽幽地盯着自己糊涂虫一般的丈夫说:我不是要打你的耳光子,是你玩火自焚将一个好端端的家硬是给毁了。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现在所要做的事情,是赶快给咱们的女儿找个婆家嫁出去,大学是不能再上了,嫁得越远越好,我们遇到了最难缠的恶魔。那个人……他的目的是很明确的……范夫人一连说了这许多话,累得喘起气来,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麻纸,但不知为什么两片嘴唇却像是晨露濡染的杏花瓣渐渐地有些红润了,眼睛里也有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光亮,说着说着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接着又说:回想起来,咱们还算是恩爱的一对……看在咱们……多年夫妻的面上……就算我拜……托……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就没有声音了,一双充满企求未及合闭的美目突然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雾,嘴唇上的红润也渐渐消褪,不一会儿就和脸色一样苍白了。她就那样坐着息了气。在她坐起身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美丽的女儿和窝囊的丈夫就坐在床两边,他们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以为她会好起来的,便停止了悄声哭泣,但她突然没声了,糊涂的丈夫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是断肠语绝命话,而这时她的灵魂已经离开她瘦弱的躯体飘向了冥方。短暂的沉寂之后,他们的房内又传出了撕心裂肺的男女二重哭……
  在范夫人离世不多久,有人到小文化官范家里提亲,婿方虽然年迈但却是一位腰缠百万的产业资本家。婿方送来一笔数目不小的聘金,之后又替小文化官范还清了那笔赌债,不久便吹吹打打地娶走了年满十九岁的范小琳。按道理应该是风平浪静了,可那薄福的小岳丈由于失妻的悲痛加之女儿嫁婿的失当,竟然在人生的沼泽中不能自拔,他在一次过量的闷酒中没有醒过来,死亡的年龄是四十岁。
  柳莺家世(下)
  范小琳嫁了个资本家当了资本家的五姨太非但没有过上好日子反倒经受了一系列的惊扰。首先是解放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进军大都市反动军队稍作抵抗便望风溃逃。她记得有一个晚上时密时疏的枪声连续不断像爆米花一样,其中还不时点缀着轰隆隆的爆炸声,后半夜,那枪声和爆炸声便渐渐停止了。那天晚上资本家柳没有放弃对她的开发,开始还借着药力雄赳赳地骑在她身上逞能,但当她的下体深处刚刚有了些苏醒般愉悦需要他加大力度施加耕耘时,他却力不从心突然放弃了进取老牛倒气般轰然歪在一旁,搞得她心中猫逮逮的一夜无法成眠。天蒙蒙亮时,她挣脱他腐朽的怀抱下得床来走到窗前拉开半个窗帘习惯性地向外观望,突然她惊呆了,他们楼院的栅栏门外以至于远远近近的街边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很多的人似乎都在睡大觉,那些人无一例外地身着土黄|色军装且怀里像紧抱新生婴儿那样抱着大盖步枪,啊,莫非是解放大军已经进城了?继而,机电厂的上千号工人在解放工作队的鼓动下飞蝗觅食般迅速地掀起了罢工造反高潮,常常将他们居住的小洋楼包围得水泄不通,嚷嚷着让资本家柳给他们增长薪水待遇。就那么没完没了地闹腾着,搞得他们惊慌失措连楼都不敢下了。再接下来,资本家柳弃绝人世,柳氏家族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再接下来,范小琳根据工作队队长的命令,离开了自己刚刚居住没多久的小洋楼,住进了原先下人们居住的简陋平房里。工作队队长半同情半发狠地说:你现在应该自食其力接受劳动改造了,我们已经给你安排了出路。说着他掏出钢笔摸出笔记本打开最后一页在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将那页纸撕下来递给了她。这个时候的范小琳在精神上已经处于麻木状态,她只能是任人摆布随波逐流了,而恰恰在这个非常时期里她却显了身子怀孕六个月了,肚子里正在发育的胎儿当然是柳姓资本家的骨血。
  范小琳要去上班的地方是一家不大的纸箱厂,当她挺着个肚子走进厂房的时候,发现有很多双同性的眼睛都像锥子一样朝她身上扎。女人并不怯惧女人,女人一旦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什么也不会在乎的,包括她原先一贯惜护的自己的身子。她眼中的厂房实际上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工棚,工棚的正中央固定着一张矮矮的但却面积很大的长方形木板工作台;工作台四周围着一圈长条凳,条凳上坐着几十个不同肤色不同鼻子眼不同个头不同衣着的女人;每个女人手里都握有一把短把毛刷,她们的工作是用毛刷蘸着工作台上小圆桶里的糨糊糊出一定规格的纸箱,然后按规定摞放在每个人身后写有标号的空地上。范小琳手里攥着工作队队长写给她的那页纸四面张望正不知交给谁的时候,从厂房一个角落的小套间里走出一个矮矮壮壮皮肤黝黑年龄大约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男人招手让她绕过去,木着脸伸手要过她手中的纸页随便瞅了瞅,很快就将目光盯在她憔悴的脸上,然后又将目光渐渐往下移,到达脚踝后又向上移,最后停留在她腆出的肚子上。男人皱着眉头说:你找个空位坐下吧!从此,范小琳自食其力的生涯就开始了。
  三个月后,范小琳在她自食其力人生极端困苦的日子里生下了自己的女儿。她生产时窗外青翠的柳树上落着一只黄绿色的鸟,并且那只鸟不知何因总是啼叫。前来帮忙的姐妹认得鸟说那是莺鸟。范小琳这时就记起女儿应该姓柳,于是一个非常美好且具诗意的名字就与这个命苦的女孩形影不离相伴终生了。
  随着小柳莺一天天往大里长,范小琳倒像是有了人生寄托精神越发轻松起来。本来她就是天生丽质,这一轻松不当紧,身上脸上骨子里那许多美的因素,便挣脱了产前的邋遢和产后的虚弱,突飞猛进地张扬起来。那一年范小琳刚刚二十岁正是女性如花似玉的优质年龄段,再加上哺|乳期胸前两只饱满的奶子颤颤颠颠直想顶破衣衫,面部也好看得犹如桃花盛开,于是就在那群来源复杂不乏尤物的女工中萌了头冒了尖。小厂厂主黑三在范小琳进厂之时恰好死了老婆,正在男人的精神抑郁阶段,但越过了那个阶段他就像病愈了的雄猫渐渐活欢起来,不安分的一双皱巴眼睛常常在他所管辖的女人堆里搜搜寻寻的。有一天,他突然亮着嗓子指责范小琳奶着孩子上班影响了生产进度,但后来一统计她所糊的纸箱数量一点也不比别人的少,于是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毛病还是要找的,不找她的毛病找谁的毛病?谁让她是大资本家的###富豪的小老婆呢?谁让她的脸蛋光鲜身段诱人呢?可真要找出她的毛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糊好摞起的纸箱无论是在角角棱棱上还是在平展程度上均是无懈可击的。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看来只有在糨糊上动动脑子想想办法了。给她的小糨糊桶里撒上一些明矾末,果然奏效,她所糊的纸箱湿着时很平展可一经晾晒便很快起层鼓泡了。质量出了问题当然是不能放过的,追查责任的目的不是为了提高质量而是为了扣发工薪。就这样扣扣发发发发扣扣,竟迫使这个美丽而善良的女人屈服了。没有办法啊,女儿就是她生命之树上的新芽,承载着她对人生的一切希望和寄托,要使自己特别是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这个小小的纸箱厂便是自己目前惟一的生存场地,而每个月所得到的那点工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