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19 02:55      字数:4826
  是周游旅行还是入学读书,我们都一起,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好不好?”
  莫盈见白静江说来说去都能绕到孩子的话题上,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擦了擦眼泪,哼道:“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儿?你这是打算叫我念老年大学呢?白公子真是高瞻远瞩。”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么。”白静江话题一转,巧妙带开了去:“你看看,你一哭,我思路都乱了,起先我正想跟你说,凭你的水准,大学一二年级的基础课程不上也罢,所以我跟校长说好了,直接让你跳级,从三年级开始念专业课程,至于学哪个专业随你喜欢,艺术、音乐、经济。。。都是圣约翰的强项,当然,那之前得通过升级试,不过我相信难不倒你,何况还有我这个猜题奇准的补习老师。”
  “当真?”莫盈一听果然来了劲,却又难以置信:“我能重返圣约翰?还能跳级?”
  “当然是真,你功课优秀,导师评价又高,完全符合跳级条件。”白静江笑眯眯地道:“想当初我也是申请跳级的啊,否则‘傅学琛’哪能这么快就毕业呢。”
  莫盈仍是半信半疑,瞅着白静江:“你。。。走后门了吧?”
  “哎,别说的那么难听嘛。”白静江眨眨眼道:“圣约翰是贵族学校,校长需要大笔赞助,在校内扩建图书馆,就是像国外名校那种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图书馆,对于振兴中华的学术事业我一向乐于解囊,当时校长便答应我,只要是我推荐的名额一定能入学,这次拨了最后一笔款子过去,我便把你的事儿提了提,校长一看你的成绩表,又知道你是因病辍学,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白静江察言观色,见莫盈表情缓和,便趁势在她脸上香了一记,讨好道:“我家盈盈人见人爱呢,几个导师一听说是你要跳级,都是一致赞成,不信你可以去问伦理刘女士,她可是头一个在你的跳级申请书上签字的。”
  白静江空口白话,莫盈自然心里清楚,她昔日在校内名声很不咋滴,伦理刘女士又不喜欢她,哪里会同意放水,定是白静江使了手段贿赂之故。
  莫盈一心想要留洋,一则避开是非,二则她真心喜欢念书深造,怎奈白静江是死活不肯让她走的,两人为此事拔河许久,眼下白静江来了这么一出权宜之计,虽然她未达成目的,但至少她能回圣约翰念书,还能跳级,倒也是折中的办法,她亦不想驳了白静江的面子,再闹下去就僵了,白静江若是发起狠来,对她只有坏处可没好处,便道:“难为白公子一番用心良苦,好吧,我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我既回校上课,你明天就送我回家去,这是你答应过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否则以后我便真的再不信你了。”这几句话,说地斩钉截铁一本正经。
  白静江一听,知道再拖下去便是要弄巧成拙了,立马应承道:“当然,明儿便送你回去,但凡答应了你的,无论如何都得做到,只是。。哎,我却惨了。。。”说罢一瞬不瞬地凝着莫盈,一双曜石般的眸子在明月下晶光褶褶,满脸幽怨道:“盈盈,这几日,你都不让我碰你。。。我实在难受得很。。。以后你不常在我身边,还不知要熬得多辛苦。。。偏偏你又一点不心疼我。。。哎。。。我怎得这般命苦。。。”
  莫盈自知白静江接下来要做什么,一张面孔顿时火辣辣地,红到了脖子根,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她知道他不甘愿放她走,她也知道他怕她恨他,怕她流泪,所以才故意在他面前哭了。。。今生的她从不轻易流泪,而他也不是那种会得被女人的眼泪所打动的男人,只是终究舍不得她难过。
  他的舍不得,便是她应对他的唯一筹码,否则,若是他铁了心将她囚在清凉居里一辈子,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他仍肯放她走,尊重她的意愿,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对待,给予她所要求的空间和自由。
  她感激他的懂得,即使违心也成全她,所以一声不吭地忍耐着,他立时便察觉了她的乖顺,也自然明白这样的乖顺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有点涩意,想着为何只有在他放她离开时候,她才肯待他温柔示好。
  头顶一弯新月如钩,皎洁得纤尘不染,月光落在彼此的身上,莹白透亮,就像两具希腊雕塑,充满美感与力量。
  整一宿的酣畅淋漓缱绻旖旎不消重提,自入夜时分到翌日东方启明,白静江方才拥着莫盈入眠,莫盈累极,一直睡到晌午,梳洗完毕的时候,白静江已经办完了事儿,踏进屋来,见她身边放着一只小小皮箱,不由苦笑:“你收拾行李的手脚好快啊。”
  “白公子公务繁忙,不敢耽搁你时间呀。”莫盈嬉皮笑脸道:“这会儿回来,该是还没吃过饭吧?”白静江摇头,接过莫盈递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忙了一上午,才能喝杯茶,哪里有饭吃。”莫盈道:“早知你回来得早,就等你一起吃了,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白静江不答,只是盯着莫盈笑。
  莫盈被白静江盯地心头一跳,忙走开两步,却被白静江一把抓回来,眼看他的手又开始不规矩了,赶紧扯话题道:“你不是派了小楼送我么,自个儿又跑回来干什么,哪个帮主似你这般闲,到底是不是做正事的?”小楼是白静江之前从堂口新收的手下,是个机灵的,经鲁三训练了一番,白静江便将小楼派在莫盈身边,保护她。
  白静江一笑:“我是叫小楼替你搬行李开车呢,送人还是得我qin自送,否则我怎么放心得下。”莫盈撇撇嘴:“莫家离这里好远吗?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呀?”白静江仿佛有些漫不经心地样子:“可不是怕路上冒出一条黄鼠狼,叼走你这只小白兔么。”莫盈在清凉居里闷了数月,终于踏出院子,望着车道两旁树木葱葱,碧绿如翠,一时高兴,玩笑道:“怎么狐狸公子还没把我这只小白兔吞进肚子里去么?”话一出口才意识到露骨,羞得满面通红,白静江闻言却乐开了花,哈哈大笑道:“当然吞了,不但吞地爽快,且更吃干抹净,滴油不漏!”
  莫盈想起昨夜癫狂,不禁又羞又窘,伸手捶了白静江一拳,白静江反而在她手里qin了一口,就势挽着莫盈的手出了院子,替她开车门,小楼早就候着了,沿着府内车道一路开出去,驶入闹市区。
  莫宅的位于市中心,离繁华地段的忠民北路只相隔两条街,这日正是礼拜天,阳光普照,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地十分热闹,时值夏末,女孩子都穿起短袖旗袍,莫盈心中一动,想起以前穿过的改良旗袍,收腰开衩,裙摆至膝,领口也有多种款式,倒是可以找家裁缝店做几套。
  正在这时,小楼突然一个刹车,莫盈不由自主往前冲去,幸而白静江早有准备,一手按着驾驶座后背,一手揽住莫盈的腰际,将莫盈稳稳抱在怀里。
  “对不住,公子!小姐!实在对不住!”小楼赶紧认错:“你们没事儿吧?前面巷子口突然驶出来一辆车。。。我一时不查。。。”
  白静江还未开口,莫盈已经‘咦’了一声,只因前面巷子口里驶出来的那辆车,乃是一辆德国牌新款轿车,十分眼熟。
  此时已过了忠民北路,过了这条巷子再往前个街口,就是莫宅所在,那德国车子从巷子里出来,正要拐弯,却被路边一辆黄包车挡住,缓了一缓,就在这时,小楼开车经过,德国车子刚好发动马达,两辆汽车差一厘米就得撞上,幸亏两边司机都刹车及时,没出车祸。
  白静江揽着莫盈,关切道:“没事儿吧?”莫盈却是不答,两只眼睛瞪着从德国轿车上下来的一人,白静江见莫盈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见那人剑眉星目,一身戎装,军靴呈亮,站在车前,笔挺如松。他微侧头,目光如电,一下子钉在莫盈身上,凝住片刻,蓦地迈开大步,往这边走来。
  小楼机灵,立马替白静江开车门,白静江一直留神莫盈的反应,紧抱着她不放,到此方才松了怀抱,整一整衣领,下车与来人含笑招呼:
  “三少,这么巧。”
  第63章 定风波(一)
  白静江望着穆世勋一身风尘仆仆,略带讶异道:“三少这是刚回城么?”
  “是,没想到甫一进城,头一个见到的便是白公子。”穆世勋顿一顿,淡笑道:“还请恕我口拙,如今不该再叫白公子了,合该称呼白帮主才对。”白静江莞尔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这些噱头,三少若非要抬举我,我也只得敬称您一声‘少帅’了。”穆世勋皱了皱眉:“白公子说笑,我不过初晋上校而已,哪里是什么少帅。”
  “三少总是这般虚怀若谷,不骄不躁,低调做人,令静江好生敬佩。”白静江微微一笑:“只不过,这次三少襄助穆大帅一举打下吴朔、陈燮两支军阀,结束东北连年混战,一统江北四省,实是战功卓绝,声名远播,如今众周皆闻,穆家三少英雄俊杰,前途无量,少帅之位自然指日可待。”
  穆世勋看了看白静江,并不接茬,轻咳一声转了话题:“犹记上回碰面,父帅尚未出征,白老爷子带着白公子过府一聚,与父帅相谈甚欢,相见恨晚,虽说那已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但父帅一直惦记着白老爷子,起先听闻老爷子身染不适,特地嘱咐我陪他去探一探,谁料战事一拖再拖,我也直到今天才回城。。。不知老爷子可好些了?”穆世勋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客套委婉,既重提三年前的穆白订qin,又表达了穆帅的关切之情,在瞬间拉进两家距离的同时却又不显得突兀——白静江素知穆世勋为人冷漠严苛,吝于辞色,能说到这份上已是不易,顿时眉眼一弯,笑容满面地附和道:“谢穆帅挂心,老爷子那是少时落下的老毛病,每逢季节更替总要犯上一阵的,几十年下来也就习惯了,只要饮食休息上小心些便不妨事儿,穆帅亟亟班师回朝,眼下又是多事之秋,贵府上定是事务繁忙,静江怎敢劳动二位尊驾?穆帅与三少的心意,静江在此替老爷子谢过,改日静江当qin自登门拜访,恭贺穆帅消弭战火,马到功成,统领江北,众望所归。”
  这些恭维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难免落于造作虚伪,但由白静江笑语道来,端得是殷切诚恳,情感真挚,令人非但不觉肉麻,反而如沐春风,心怀舒畅,可惜穆世勋并不如白静江擅于辞令,闻言只淡淡道:“白公子这般客气,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白静江眨一眨眼:“如今就连茶肆说书的都道,吴朔、陈燮两支军阀若是不除,终有一日要被他们打进北都城来,当下世道离乱,百姓们能有安稳日子过,全赖穆军护佑,穆军此役歼灭乱军,可谓大快人心,大定民心,从今往后,便是民心所向了。”
  穆世勋默默听着,脸上并不见太多喜色,只点一点头,漫不经心地:“蒙白公子谬赞,虽是打了胜仗,代价也是累累白骨,血流成河;虽是端着平叛乱军的名头,报章文摘仍多充斥悖论抨击——前面是官民夹道欢撒彩带歌功颂德,后面是民间异士罪责军阀劳民伤财拥权揽势,因而这民心究竟是定还是不定,向还是不向我穆家,倒也无法一言以蔽之。”
  白静江闻言一怔,须知自从穆军打了胜仗之后,报章评论层出不穷,文学界有识之士针对军阀割据不断含沙射影,一开始还毁誉参半,后来却渐渐有过大于功的趋势,更有激烈笔锋控诉穆氏为铲除异己牺牲战将屠杀俘虏草菅人命,这本是个十分忌讳的触点,孰料穆世勋竟坦白说了出来,白静江心下诧异,但见穆世勋神态自若,并不似刻意套话,反倒是有感而发,略一沉吟,旋即又微笑道:“那些个世说诟病,于三少而言不过是一时烟云罢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道理本就是如此,难道三少还会为此而后悔么?”穆世勋还真想了想,方道:“不错,一将功成万骨枯,道理本就是如此。”说着语调一冷:“戎马生涯,生死一线,亦不论后悔二字,敌寇当前,该杀则杀!”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天,艳阳普照的地,路人嫌热,一边打扇一边流汗,莫盈却是一身清凉,只手心略有湿意。
  穆世勋说完那句,莫盈不由朝他望去,抬眼间却被一颗军装纽扣折射出的金芒刺得别转头,冷不防一只手伸进车窗,修长五指松松地搭在窗框上,那雪白的袖口今儿缀着曜石扣子,深邃的黝黑中似有宝光流动,透澈而清冽。
  莫盈心中一动,不禁坐直了身子,破天荒地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是轻浅地,一面听着车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往来,一面慢慢抚着棉缎白纱织成的裙角,那细密的针络乃是手工绣,沿着裙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