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炒作      更新:2021-02-19 02:20      字数:4733
  字,那么就会永远失去再见一次离夕的机会,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隐瞒。
  大王道:“嗯?说说看。”匡辞修道:“此女并非我国人氏。幼年失去双亲,辗转之下,来到我国。素习琴技,眼下于城郊橘园设支颐馆授徒为生。臣粗识音律,慕名拜访,观离夕女天姿国色贤淑优雅,深为大王祭祖虔诚之心所感动,甘愿奉献自身祭祀事祖。想来正是大王诚心感动上天,因此差臣募得此女。”
  大王好像来了兴致,声音充满了愉悦之意:“那么,去请来,孤亲眼看看。”匡辞修禀道:“臣已收离夕为义妹。此女现在臣家中,容臣带来。”
  大王道:“那么,你快去。”
  三、圣女
  匡太傅去后,众大臣面面相觑。大王道:“嗯,好嘛,有人说太傅嘴里对孤忠心耿耿,做起事来却阳奉阴违。说其妻家侄女本来被选官选中,他却百般阻挠,莫非这是真的么?孤想告诉尔等:孤明察秋毫,尔等一言一行皆难躲过孤的耳目!”
  大王到底没说匡太傅是不是真的阳奉阴违,却已将沈鼎等人吓得汗流浃背。有人偷偷望着香烛,觉得燃得分外慢。但终于听到动静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从殿门慢慢走来,接着看到匡辞修带着一个女子到了大殿之前。匡辞修先跪下,那女子迟疑了一下,也跪下了。只听珠帘之后的大王轻轻低呼了一声,好像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只不过片刻又把持住了,道:“你就是离夕么?”那女子轻声道:“小女子离夕,拜见大王。”这声音如一阵微风吹过竹林。
  珠帘微微一动,大王走了出来,双手负后,在离夕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遍,腰间的空影剑便跟着晃动。大王忽然道:“你会奏琴么?”离夕答道:“小女子略识一二。”大王道:“那你奏来,孤听一听。”离夕道:“请大王恕罪,小女子此时不想动琴。”
  “嗯?”大王吸了一口冷气,所有的大臣也都跟着吸冷气。众人心想大概要糟。大王站住了,双目射出锥子一样的光,不过这锥子好像比平时多了些热气,问道:“你什么时候才想动琴呢?”
  离夕道:“小女子已经告诉过太傅,只要确定小女子是祭祖的女牲,小女子便不动琴,直到大典之日,小女子恳请大王允许抚琴一曲,以让众人知道小女子琴技,亦让大王放心,知道小女子上天事祖不会愚笨,令祖宗神灵生厌。”
  大王明显地身子一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大殿内悄无声息,大王的呼吸声便格外的大。几乎人人都知道大王这是在决断。大王终于开口了:“嗯,很好。那么,若是孤不用你祭祖呢?”
  几乎人人都听得出来,大王喜欢上了这位离夕小姐,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有人开始心里猜测:“或许是匡太傅的主意。嗯,他认了这离小姐作干妹妹,那么将来便是国舅。”沈鼎、谷灿等人悄悄交换眼色,谁也不知道匡辞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事情真的这样变化下去,那么匡辞修便是向大王说出自己参与谋逆的事,大王也会对他匡辞修特赦,而自己这些人,可就全完了。
  却听离夕依然是那样不卑不亢、十分平静地道:“假如大王嫌弃小女子愚陋,不配升天事祖,那么小女子也并非不识趣到家,离开就是了。”大王道:“呃,你或许不明白孤的用意,孤是说……”离夕摇头道:“大王,离夕虽是女流之辈,却识得敬天必诚的道理。大王想必更知道了,因此小女子决不会更改心意。”
  大殿上所有的人,几乎都忍不住要开口称赞她了。然而大王显然被激怒了,鼻息更加粗重起来,左手按在剑柄上。没有人不担心这把剑随时出鞘。沈鼎生铁一样的面孔上冒出了汗。匡辞修不由张开了嘴,像一条临死的鱼。但大王却哼了一声,大步走进珠帘之后。
  “那么,便是你了。孤要让举国的女子都以你为典范。”等众人觉得心提到嗓子时,大王终于开口了,“匡太傅,这件事你办得很好。”然而声音却有些干燥,让人想到炒糊了豆子时冒出的青烟。“祭祖的另外事项呢?”匡辞修禀道:“臣已经准备好了。”大王道:“说来!”
  于是匡太傅一项项细禀。大王不时嗯一声,以示大致满意。末了道:“自去岁以来天灾繁仍,致我邦声威大减,众邻国分明有些傲慢的味道。数月之前,更有刺客闯进宫中,险些要了孤的性命!孤自忖赏罚分明,天上的祖宗不肯大加庇佑,那都是因为尔等不肯踏踏实实办事,使孤祭祖所用鄙陋。今岁祭祖用物,孤亲检视,不敢疏忽。尔等也都看见了,这离夕女何等才貌,孤亦不敢擅充后宫,决意以其奉献先祖!自今日起,尔等提及此女,须加‘圣女’二字。孤也一般!”
  众臣皆称是。大王道:“匡太傅,你仍然带圣女回去,大典三日之前,即让圣女停食人间烟火,焚香沐浴。”匡辞修声音有些发颤,却更显得持重而忠恳:“臣谨记。”大王吸了口气,眼光转向大殿的屋顶,又顺带着扫视了众大臣一圈,停在了离夕身上,胸膛便明显地挺了一挺,浑不是味似的吐了口闷气:“散朝!”
  此后一连三日,大王再未上朝,只是派近侍来太傅处帮助祭祖相关预备。匡辞修一是忙,二是实在怕带出决别的意味,不忍与离夕见面。
  第五天午后,匡辞修正在仔细检视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典礼条目,忽听一片笑声来到书房之前。“你们竟敢拦我。什么‘任何人不能进’,我是任何人么?我是夫人!”接着书房门开了,匡夫人直撞了进来,“老爷,你瞧,是谁来了?”把身后一个人向前一扯,极有功劳似的。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倒也高大,脸上有几粒酱紫色的痘。匡辞修怔了一怔,嗡的一声头皮发麻,人噌的站起来了:“太……子……殿下!”匡夫人这下可又忍不住大笑了:“老爷,你瞧他是太子么?”牵着那少年上前两步,“东伯旦,快叫姑丈,哦,不,要叫父亲大人!老爷,我二哥可真是体恤哪,果然就让东伯旦……”
  匡辞修吁了口气,定了定神,跟前那个少年,身板比自己还要壮实许多,却清晰地叫着:“父亲大人!”这一下又刺着耳朵了。匡辞修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同时却也像在笑:“呵,起来吧。是东伯旦这孩子么?竟长得这样高了!”呃,好。几时来的?呃,好。姑丈总是忙,竟不知道。呃,先下去吧,让他们好好照应。迟琼!”
  “是,老爷!”迟琼进门答应。“让东伯旦公子到东园漱风小筑先住下。缺什么,你们就着落。”“是,老爷!另外,那枚中坚之佩已经粘得很结实了……”说着从怀中小心地掏出来。
  匡辞修拍了下脑袋,笑了:“是么?”接在手里反复看了一回,果然断处扳不下来,只有一道隐隐的纹路,倒更增质朴古色。“迟琼,我说的话,当然算数。明天起,你便是赎身平人了。文书么,我忙完了给你写。”
  迟琼赶忙跪倒拜谢,而又道:“可老爷,迟琼就想在府上伺候,离开这里,倒要饿死呢。”“啊呀,这可倒是!”匡辞修怪罪自己粗心了,生出恻隐之心,点了点头,“那么,你便留下,只是要给你算年例了,这样吧,就算五十锱,可好?”迟琼简直要高兴得哭了,使劲地磕头,“谢老爷,谢老爷!”
  匡辞修挥了挥手:“呃,下去吧。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还得一些时候。”拿起了祭祀表程。匡夫人道:“老爷,那几时办个仪式,让东伯旦……”“这个,再说吧。先住下来,呃,再说吧。”匡辞修又看了一眼东伯旦,有些迟疑:这孩子长得怎么这么丑呢?况且竟这样大了,算起来,比自己也就小十三四岁,过继为子,多少有点不对味,自己其实是想有一个可以抱在怀里的孩子的。
  东伯旦笑起来,上前一步,便要拿那个三腰女身瓶,一边道:“嗯,姑丈,父亲大人,这是什么玩意儿?”“玩意儿”三个字让匡辞修不耐烦了:“别动!”东伯旦吓了一跳,便站在那里。匡辞修吐了口气,挤出笑容:“好啦,我这里忙,你们先下去吧。嗯,再说,再说。”
  匡夫人真有些意外了,连迟琼赎身这样的小事他都很有耐心,却这样对待自己与东伯旦!白胖的脸便由圆变长,然而不怎么敢发作,只拉着东伯旦的手,转身出门去了。咣当一声,门关得很响。匡辞修怔了怔,半晌摇了摇头,眼光转到那尊瓶上,叹道:“别动,别动!你们怎么配动这‘玩意儿’?”噗的一下自己笑了,却觉得有一种大伤感涌上心头。
  第七日时,王宫里便派来专门侍候圣女沐浴的婢女,匡太傅更不好与离夕单独会面了,虽然是在自己家里。
  转眼之间,离夕住进匡府已是第九日。当日午后,匡辞修终于下定决心与离夕谈一谈,却有内侍传旨,言道大王召见,乃匆忙更衣觐见。
  大王于内殿等候。匡太傅进殿门时,遇到守卫的沈鼎,沈鼎一言不发,却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匡太傅于是知道大王并未发觉明日就要实行的阴谋,疾步上殿拜道:“臣匡辞修拜见大王。”
  大王道:“起来吧,太傅这些日子辛苦了。”匡辞修称谢站起,等大王问话。见太子也立于大王一侧,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声,却也向太子施礼。太子还以敬师之礼,一似平日。匡太傅于是心里想:“这年轻人暗中操作,明日便要夺他父亲的王位,却丝毫不动声色,真是可畏了。”
  大王道:“你会占卜,嗯,占卜过么,这件大事?”
  匡辞修伴君已近十年,早就习惯了大王说话,答道:“臣自受命躬行祭祖大典,无日不恭恭敬敬。前日臣卜了一卦,乃大吉之兆。”大王似有喜意,道:“哦?很好。那个离夕呢?她也好么?”
  匡辞修小心道:“禀大王,圣女……”大王道:“对啊,该称作圣女,孤这一回便忘了,圣女如何呢?”匡辞修道:“圣女已绝人间烟火三日,大王派去的奴婆也检查过了,正是处子玉体,这个……圣女三日来不笑不言,不恸不悲,看来似有先祖神灵指引一般。”
  大王于是叹了一声,然而很高兴地说道:“那便好。明日的事,就由太傅多劳心了。孤也已戒饮食三日了,可精神还算好,看来这一回祖宗神灵真要原谅孤以往的不敬了。”匡辞修诺诺。大王挥挥手:“你的事还很多,这便下去吧。”匡辞修再拜,躬身退出殿门,刚转过身来,却听身后太子的声音道:“先生,父王让我代他送送您。”
  匡辞修便口称不敢。但太子已经出来了,道:“先生不辞辛苦,我送送先生,莫非还不该么?”却站在那里,并不再走了。匡辞修也只好站住。
  太子望着匡辞修,却又好像望一侧的沈鼎,微微笑道:“明日之事,全依靠你们几位了。唉,按说这更是我的事,可我却是什么也不大懂……”
  匡辞修脊背生寒,谦笑道:“太子放心。”沈鼎也低声道:“一切有我等。”太子于是道:“先生请慢走。”
  匡辞修其实并未回家,便在部堂之中将典礼诸事又细细检查一遍,参与准备的官员有一百多人,匡辞修不厌其烦,一一叮嘱,确认再无漏洞,已到了掌灯时分,于是让各员都散了,分别乘车回家。
  一进门,却先觉得有什么不对。家仆们都陪着小心,与平时并无不同,但揣着别样的不安似的。匡辞修让小知问了好几个人,却都支吾着不说。匡辞修正要就此不问了,眼光一扫,却让一个景象深深地刺痛了,他分三次吸进一口冷气,忽然咆哮道:“是谁?我要杀了他!”
  那尊三腰女身瓶,裂成好几片,勉强用鸡蛋清粘在一起。可以看出做活时的慌张,因此对错了好几处茬口,那样的令匡辞修触目惊心。他一把拿起来,轻轻一响,陶瓶掉下来一块。他叫起来:“迟琼,是你吗?你给我滚出来!”迟琼爬着进来了:“老爷,小人该死!”匡辞修手在发抖:“你怎么会这样不小心!知道吗,这是什么?”
  迟琼哭丧着脸,只连连磕头。匡辞修忽然觉出什么:“你一向很小心,怎么会打破这件东西?你说,到底是谁?”
  迟琼道:“真的是小人不小心。”匡辞修喝道:“咄!你说,是谁?你不说实话,便死;是你打破的,也死!”迟琼流下泪来:“老爷,是东伯旦公子,他本来只想要玩玩……”“玩玩?”匡辞修怒极,反而笑起来了,“玩玩,嗯?”他颓然地摆了摆手,无力地道,“再也别让那东西到书房来。你,下去吧。”
  当夜,匡辞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美丽的素衣人就在自己家里,可他却实在不方便再去看她一眼。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