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1-02-19 02:01      字数:4948
  不仅如此,近十几年来,情花坞闻名遐迩,甚至连后宫中的女人们也欲来一览新鲜。
  可想而知,十月初二那日,情花坞将会空前盛况。
  不仅仅如此,三日内,紧接着又一个消息震惊人心。
  千岁拟下旨令,太后将携宫中嫔妃,并大臣家眷,一同前往情花坞赏花游湖,沐香听戏。
  朝堂之上,以楚国公为首的一干大臣们对此表示非议,认为如此羞辱一个亡国公主有损云溪皇朝风范,让宫中女眷携大臣家眷同日前往赏花赛,则有失皇家体面,再者如此盛大的民间活动,恐容易生发事端,引来祸乱,纷纷建议李泫制止此事。
  让他们意外的是,李泫很快回了一句:“千岁有此雅兴,又何必扫了他的兴致。”
  楚国公十分不解李泫的状态,若是往常,李泫必然会满面怒容,极力赞同他的观点。
  然而楚廷中发现,近日来,李泫十分反常。
  “国公大人,皇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相反的,近日来皇上的心情较为愉悦,每日进食也多了。”皇宫里,赵十私下被楚国公召来见面。
  听赵十这么说,楚国公凝神想了想,自中秋宴会上皇上扭转自己的局面,再到九九重阳节前皇上顺顺利利从军营慰问返回,似乎皇上开窍了许多,手段精明了不少。
  自然,李泫并没有将军营真相告诉楚国公。不知那日的点子,实则是一个医士和太监所想。
  “皇上身边,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楚国公质问赵十。
  赵十畏惧楚国公威信,但还算个胆子大的,心思一转,立马回答:“回国公的话,并没有什么异常,请国公不必担忧。”
  楚国公睨了一眼赵十,略冷的道:“周九怀现今如何了?”
  赵十的眼底,精光掠过。
  那周九怀之所以能常年得宠,当上李泫近身的大太监,实则背后有楚国公撑腰子。
  赵十哈腰点头地说道:“太后罚得甚重,周公公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过请国公放心,皇上已指派了张太医为周公公悉心诊治,相信不多久,周公公便可恢复,奴才亦每日前去侍奉汤药,挂牵着周公公能够尽早好起来……”
  楚国公精锐的目光,从赵十身上睃过:“赵十,你可别让本公查出来,是你在背后捣鬼,一旦与你有干系,本公可饶不了你这奸佞!”
  “国公明鉴、奴才赵十绝无此心!”
  楚国公冷哼了声,扬袖而去。
  赵十这才直起身子,擦了把汗,小声啐了口:“周九怀那厮,有什么好的。”
  回到乾清殿,赵十进来便对李泫笑意满面的鞠了一躬:“皇上,今儿好气色。”
  赵十自然知道李泫为何如此高兴。
  还不是昨儿收到宫外来的一封信,赵十知道,乃是那乔生的信。
  他借奉茶之际,偷偷瞟了一眼,当即心中了然。
  那信上一句“长相思忆不见君,情人坞下与君见”,直把李泫的魂也勾了去。
  经过这阵子随身伺候,赵十起初没觉得,后面也早察觉出一点端倪,皇上竟与那医士情意相属!
  赵十这个缺心眼的狗东西,自然想逮住这个机会奉承李泫,好攀上高位,顶替周九怀。
  李泫站在大殿窗前,握着那封信,问赵十:“今儿什么日子了?”
  赵十回答:“回皇上,九月二十七。”
  李泫点了个头。还有五天。
  乔生既然给他送来这么一句话,则表示乔生懂了他的想法,愿与他心意相通。
  李泫冷峻的容颜上,隐隐有着希翼。
  赵十低声说:“皇上,您有好些日子没去长春宫,今儿瑶妃娘娘差人来传话,说是娘娘身子已经大好了,问皇上今儿是否去她那品尝娘娘亲手做的水苏糕,娘娘说,这水苏糕是她在国公府的时候便学会了,一直想让皇上尝尝?”
  李泫眉头一蹙,似乎这才想起楚瑶仙,本想拒绝,后又因‘国公府’这三个字而迟疑了下,说:“传朕的话,今晚朕到携芳殿用膳。”
  “嗻。”
  ……
  彼时,天香楼。
  “铮……”地一声,琴弦挑断,阿栀的手指瞬间被划破一道血红的口子。
  “姑娘,怎么这么不当心呢。”婢女语气虽急,动作却有条不紊,有人将琴拿开,有人提来药箱,有人剪着纱布,有人挖出药膏,为阿栀将指尖上的伤口包扎得妥妥当当。
  阿栀只是冰冷的坐在那,任凭她们摆弄。
  是的,摆弄。
  这七年来,这些婢女毕恭毕敬的对她,将她当成一件瓷器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但她们同时又是负责监禁她的人。
  她们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哪怕相处了七年。
  主仆之间说过的话,七年来,只怕数都数得清楚。
  所以刚才,婢女们面色无波无澜,对她说:“三娘说了,姑娘年满二十,不可能一辈子卖艺不卖身,这花苞总得绽放,才会惹男人疼爱,定在十月初二,也就是几日后,为姑娘在情花坞,举办竞花大赛。”
  阿栀起身,看着窗前摆放的一盆花,说:“嗯。”
  许久之前,她就有了心理准备,一个亡国的公主,再如何坚持,也抗不过命运。
  哥哥……阿栀该怎么做?
  第六十八章 红绣坊
  阿栀冰眸空空凝望着花盆中一株清香白的重瓣芍药花,花朵如美人面盘大小,花瓣繁重,花色白如雪浪,莹润透明,便是连花蕊中的花丝亦是根根纤细,雪白粉嫩,一盆花栽上,结着四五朵这样的芍花,散发清冷的芳香,一如阿栀冰清的气质。
  芍药花只开在四五月间,可是这天香楼,却常年四季都能看见各种盛开的鲜花,天香楼有专门的养花室,有花匠精心打理,不同季节的花,他们皆能够培育出来。
  这也是天香楼吸引顾客的一处地方,天香,天香,顾名思义,采天下之香齐聚温柔之乡。但整座天香楼,只有她的厢房里,才会看得见一株这样的白色芍药花,芍花乃花中之王,一株清香白的芍药花,更是花中翘首,这楼子里,不知多少歌姬舞妓羡慕至极。
  四名婢女当中,为首那名婢女,看着阿栀欣赏芍药花。
  说是欣赏,不如说是自嘲。
  因为每回这位亡国公主在欣赏花盆里的花时,眼里从来都是带着一丝冷笑,那样的眼神仿佛在讥讽云溪皇朝,既然要将她这位公主囚禁在风尘之地,又何故在她房中,摆放这一盆冰清玉洁的白花。
  婢女只知道,这白色花种的芍花,是紫溟大人费尽心思得来,别的不说,倒是和这位公主的气质十分吻合,花映人面,冰冷空灵得仿佛是一缕仙台飘下的雪花。
  婢女记得,最开始时,天香楼有位较得宠的舞妓,仗着自己乃是姬三娘一手栽培,为天香楼笼络了不少高门贵客,不满一个亡国公主独享殊荣,命底下婢女将公主房中的白色芍花搬到自己房中。
  结果,那名舞妓被挖瞎了眼睛,绑在柴房,紫溟大人找来一百个肮脏污秽的乞丐,将那舞妓活生生奸轮到死,再剁碎了送到花房里当成了花肥。舞妓底下两名婢女,亦惨遭同样的下场。
  甚至连公主身边的婢女,也因看护不力,而被紫溟大人惩罚,卸掉手臂,正是那次,她们四个人才替代进来,成为这位公主身边的婢子。
  几年来,她们尽心尽力照顾着这位公主,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姑娘……”
  婢女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毕竟相处几年,阿栀的独特与品性早看在她们眼中,说没一点同情是不可能。
  刚开个口,感觉到身后有人,四名婢女转身看见紫溟出现在房中,四人只欠了个身,规规矩矩退下去,紫溟看着阿栀,阿栀今日穿着一件浅月色绉纱宽袖上裳和一件同色百褶罗裙,如云的黑发,只用一根淡绿色绣花枝丝带绑着,美得宛若一株空谷幽兰。
  今日阿栀看着紫溟的眸光,带着一点冰浅的笑容,“你是不是来看我有没有自杀的倾向?你不必为此困扰,七年了,我若要自尽,也不会苟活到今日。我活着就是为了再见到哥哥们,我若死,他们必定伤心难过,阿栀不会让他们挂牵我,至于是卖艺还是卖身,对阿栀来说,早都是一样。”
  紫溟狭冷的剑目盯着阿栀,像是一把锋利的夺命刀,冷煞得让人望而却步,“你的身、除我——他人休想碰。”
  阿栀忽然间讽刺的轻笑:“七年,你没骗过我,所以我信。”
  紫溟一愣,冷魅的目光中刹那间涌上复杂的情绪,又在瞬间归拢于瞳孔最深处。
  她信,原来他的阿栀,一直都信他。
  阿栀看着紫溟轻声的说:“你们想利用我引哥哥出来,你们不会得逞,因为哥哥也知道,紫溟你把我保护得太好了……”
  紫溟看着阿栀,只是静静的好一会没说话,真是有点讽刺,他对她的好,反倒成了她握在手中的筹码,而阿栀明明知道他的好,却依旧视他为仇敌,更讽刺的是,他听了她的话,不怒反而欢喜。
  “连你都这么觉得,主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紫溟站在阿栀面前,摘下一朵清香的芍花,动作生硬,别在阿栀鬓边,“仅仅只是以你初夜拿来拍卖,或许不足以引出你的哥哥和拜幽余孽,正如你所说,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主人的筹码,是你哥哥的情,但这份情不是对你,而是别有她人。”
  阿栀轻轻蹙眉,讶异的道:“你在说什么?”
  紫溟握着阿栀的肩膀,说道:“阿栀,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今日牺牲你的清誉,只是在报恩。”
  “报恩?”阿栀像听见什么荒谬的事,“你们无耻。”
  云溪毁了她的家园,羞辱她这位公主七年,她和他们势不两立,仇深似海。
  “听话,我带你走。”紫溟冷魅地道,阿栀来不及再问他什么,紫溟已下手点了阿栀的昏穴,将阿栀抱起来,自窗口飞出,徒留满室清冷的余香。
  ……
  楚翘早起后照旧替璟幽号脉诊查病情好转的程度,照顾璟幽用过早饭,楚翘将璟幽两条手臂上的木条和绷带拆下来,说:“断骨已经愈合,从今日起可以开始活动了,稍加留意,莫过于大幅度的使力,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璟幽试着动了动,从重阳节前几日受伤,到今日满打满算二十余天,若换做寻常人受此重伤,早已瘫痪,然而楚翘却凭着她鬼手天医般的精湛医术,让璟幽迅速的康复起来,就连姬三娘都惊叹不已。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看来公子这伤是彻底的好了。”姬三娘恰恰此时走了进来,看见璟幽试着去握一只花瓶,跟着姬三娘一起进来的,还有小春。
  璟幽的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姬三娘,冷墨的面容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更寒彻的阴霾,却是对姬三娘稍有客气的说:“这些日子,叨扰了姬三娘。”
  “公子不必客气,三娘我不过是挪了个地方借公子住宿,这照顾公子,替公子疗伤治病的人都是这丫头。”姬三娘笑睇了一眼璟幽和楚翘,风情地摇着她的花面团扇,“若非得要谢我三娘,三娘这,到是真有件事儿让丫头来帮衬个忙。”
  璟幽看了一眼楚翘,楚翘则扫了眼姬三娘,说道:“三娘有事儿?”
  “是有事,一会子你若不介意,到三娘房中来,我瞅着你这身段和未央那丫头不差多少,帮衬着试个衣裳总该可以的?”姬三娘斜飞的眸光,潋滟风情地在楚翘身段上游弋着。
  楚翘心中疑惑,便说道:“不知三娘说的试衣是何意思?”
  姬三娘爽快笑着道:“眼下离下月初二也不过六七日的光景,前儿才定下的主意,要在情花坞给未央那丫头开头苞,竞花擂台大赛何等大事,自然不能砸了天香楼招牌。老娘花了不少功夫,请了原先为皇家裁制衣裳的司衣局老绣娘,赶着三天两晚的功夫,替未央裁制了一套新衣裳,花赛那日要穿,未央不在,得寻个人试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那司衣局的老绣娘当场就改制改制,方才妥当!”
  话音落,璟幽寒眸一沉,默默盯了姬三娘两眼。
  楚翘的眸光从璟幽身上掠过,前天关于拜幽公主阿栀头苞拍卖的消息出来,别说帝京人尽皆知,天香楼自然也是人所听闻,包括了璟幽,但这两日,璟幽一直对此事沉默不语。
  姬三娘当着面儿说这事,怕是有三分故意呢。
  楚翘略有些冷淡的说:“试衣这种事,三娘这花楼里不缺姑娘,何必非要我,随意挑一个便是了。”至于为何阿栀不在天香楼,随便动动脑子也能想到,竞花赛将至,为怕‘有些人’在下月初二就动手,潜入天香楼救人或劫人,自然是把阿栀先带到一处秘密地方比较妥当。
  “这你就不懂了。”姬三娘见她推拒,也不着恼,而是慢慢的说:“我这天香楼里,是有不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