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7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1-02-19 01:47      字数:4889
  南潭双塔,白玉般的双塔映在黛青色的潭水里,潭水下隐约有很多同心锁,据说双塔在夜间某个角度会重合在一起,有情人在那个时候,往重合的塔影里抛下刻上彼此名字的同心锁,从此必永结同心。
  君珂十分惋惜,连连嗟叹,“怎么没准备同心锁。”
  纳兰述笑而不语,手掌一翻,掌心两个金光灿烂的小锁,一个用绿松石镶嵌着“纳兰述”,一个用鸽血宝石拼成“君珂”。
  君珂抬头看着月影,月光自天际缓缓前行,潭水里的塔影渐渐重合,急忙抓起小锁要扔,手掌忽然被纳兰述握住,连同锁握在了一起。
  君珂愕然抬头看他。
  纳兰述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通透晶莹,也如这碧水月色,长天深雪,倒映着她明亮而微微迷茫的眸子。
  手掌微微攥紧,温暖的修长手掌包住了她微凉的手指,他有点用力,锁身咯痛了她的掌心,她不觉得痛,只觉得心砰砰跳了起来。
  “小珂。”纳兰述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的,带着微微笑意,眼神也没什么变化,“这锁,我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再抛下去。”
  “下次……”君珂有点茫然地重复。
  “是,下次。”纳兰述语气比她坚定,“南潭双塔,在满月重影的时刻抛下同心锁,则彼此情意会永生完满,今天不是满月。小珂,我想要那样的完满。”
  他顿了顿,“也一定会。”
  君珂缓缓扬起脸,沉默半晌,一字字道:“纳兰,你是不是已经……”
  “你还没答应我。”
  又是半晌沉默,随即君珂笑了笑。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
  纳兰述将她揽进怀里。
  君珂伏在他胸膛上,静静听他心跳,忽然便热泪盈眶,勉强平伏着声气,喃喃道:“纳兰,原来你已经……既然如此,我便和你说……”
  她声音忽然一顿,惊愕地抬头看纳兰述,一个抬头的动作只做到一半,便软软地闭上了眼睛。
  纳兰述把她接在臂弯,爱怜地看她半晌,抚了抚她一直无意识皱着的眉端,刮了刮她最近多了点细纹的鼻子。
  “小傻瓜,何必这么费心思?我不会让你说出口的。”
  不让她说出口,是因为一旦她亲口说出,万一事有不谐,她必将承担永恒的自责和罪孽,那样自责的绝望,堕入深渊般的黑暗感觉,他曾苦熬了三年,他不要她这样渡过哪怕一天。
  生或死,他自己抉择;那磨心的历程,他不要她参与;把她剔出这样苦痛的局,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琉璃心境。
  带她看风景,走遍云台山,告诉她人生之美,存在便是永恒;告诉她夕阳不暗淡,关键在于人的心境;告诉她天地不老,相爱的人永在。
  告诉她希望不绝,同心锁在原地等待。
  他淡淡笑起来,月色下眉目清艳。
  将君珂交给戚真思,他转向默默走上来的柳杏林。
  “先生,你一个人可以吗?”
  柳杏林闭上眼,默默思考了一会,“我已经问清楚小珂你的情况,我想……一个人可以。”
  “那么……”纳兰述给君珂喂下一颗可以沉睡三天的药,目不转睛凝视她半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才微笑抬起头来。
  “先生,拜托了。”
  第三卷第四十七章 步步危机
  第二日正是十二月十八,尧国历史上的建国之日,每年在这一日都会举办盛大的庆典,今年纳兰述早早下了旨,称年中西南大旱,南境又多年战事,宜以抚养民生为上,为撙节开支,裁减用度,今年的庆典就不办了,圣旨一下,自然又换来一大批颂圣之声。
  庆典不办,却给朝中放了假,说前段时间操持皇后入宗大典,大家都休息休息,把人都赶回了家。
  与此同时京中开始了一系列不动声色的调防,京城之外血烈军,所有非嫡系出身的军官都被放假,值戍的都是嫡系军官,同时调动了七个营分别驻扎在皇城四侧,城门进出盘查外松内紧,尧羽卫进驻皇宫。
  除了鹄骑在训练,并且不想引人注意没有调动外,皇城内外都进行了重新安排,这些举措并非一两日之内同时进行,而是不动声色慢慢展开,以至于一连串的变动,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
  十二月十七,因为连下了数日雪,陛下夜间赏雪受了风寒,太医正韩巧说怕感染时疾,不允任何人探望,据说连皇后陛下都一直呆在她的七宝殿,不敢前去打扰。
  整个尧国都城乃至皇宫,都在这年冬纷纷扬扬的雪里,安静地沉默着。
  皇帝寝宫景仁殿诸门紧闭,所有帘幕都层层放了下来,却有一群人站在殿门口,双手连搓,有点焦灼地望着七宝殿的方向。
  过了好一阵,就连柳杏林都在频频看天,一挥手准备让人去叫人的时候,前方清静的道路上,缓缓走来一个人。
  看见雪地里行来的披着连帽大氅的纳兰述,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迎了上去。
  昨夜从云台山回来,纳兰述不顾柳杏林和韩巧劝阻,亲自将君珂抱回了她的寝宫,然后驱散所有人,自己留在了七宝殿。
  众人虽然担心,却也知趣地没有打扰,大家心里都明白,明日那场治病,风险太大,若有万一,便是这对患难男女的生离死别,这一夜纳兰述要和君珂独处,谁也无法阻拦。
  这一夜七宝殿静寂无声,灯火未燃,几个知道内情的人睁大眼睛,数着沙漏到天明。
  这一夜柳杏林强迫自己睡了半夜,随即起身,将准备好的东西,再次细细清点一半,并再次烧煮消毒。
  这一夜戚真思长立雪中,注目阗静的七宝殿,晏希远远立在她身后,相同的角度,却只看着她的背影,一瞬不瞬。天快亮的时候,戚真思转身,对晏希说了一句话。
  “我但望这一日快些过去,然后看见一切如从前。”
  “会的。”
  “可是。”戚真思按住额角的靛青刺青,眼神里难得有几分茫然,“我心里总有隐隐不安。”
  “我在这里。”晏希柔和地注视她。
  “不,晏希。”戚真思摇摇头,“景仁宫固若金汤,任何人也不敢闯入,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倒是担心小珂,她才是主子的软肋……晏希,你留在七宝殿。我在景仁宫。”
  晏希沉默了一会。
  “好。”
  戚真思忧心忡忡地转身去看七宝殿,半晌之后,听见身后晏希道,“你要保重。”
  “我能有什么事?”戚真思侧首一笑,“真是多心。”
  她这些年难有笑容,此刻忽然容颜一绽,便如冰花盛放,在皑皑冰雪中皎光四射,看得晏希一呆。
  这一刻忽觉她美得透明纯澈,仿佛不再是她。
  这一夜七宝殿不闻外界窃窃低语,专心沉浸在彼此的气息里,殿内并不是众人想象的旖旎生春,烟气淡淡袅袅,呼吸静静沉沉,君珂在床上闭目沉睡,纳兰述只坐在她床边,双手攥紧她的手,搁在自己唇边,也闭目长坐,如在体味她淡淡香气,又如在向虚幻做静静祈祷。
  天快亮的时候他起身,凝视她良久,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低低道:“小珂,我但望这不是告别,可若这真的是告别……记得为我更好地活下去。”
  缓缓松开手,他将她的手送回被窝里,将要抽出自己的手的时候,忽然一怔。
  他的手指被君珂的指尖勾住。
  纳兰述回首,以为君珂已醒,然而她没有睁开眼,一切源于下意识的动作,即使在睡梦中,她也感觉到了他的即将离去,从梦境中伸手,欲待苦苦挽留。
  纳兰述停了停,微微叹息,这一刻真想回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多一刻,不,半刻也好。然而看看天色,必须要走了。
  他温柔地拉开她的手指,手掌从被窝里,缓缓滑出。
  闭目沉睡的君珂,一滴眼泪,忽然也从眼角缓缓滑出……
  这无声冷静,而又悱恻缠绵的一夜。
  纳兰述静静走在清晨的宫道上,目光并不在四面的风物上停留,这世间繁华无限胜景,从来都不是他的留恋。
  他只想将她的容颜,在脑海里一遍遍描摹。
  看着一脸释然之态迎上来的柳杏林,他笑了笑,脱下大氅,当先进殿,喝完韩巧早已熬好的一碗舞茸汤。
  这是君珂和柳杏林万般努力,借助那个偷来的黑罐子,翻遍当地山林,翻烂无数医书,最终找出来的制胜灵药,舞茸。
  柳杏林在提炼分析了黑罐子上的无数草药沉淀之后,终于确定了这种药物的关键作用,决定术前术后,都将以此作为纳兰述的主要用药。
  两人费尽心思找出这东西,心里也没有把握,却不知道在现代那一世,这东西另有一个名字叫灰树花,已经被公认为有效的抗癌药物之一。
  柳杏林站在他面前,两眼放光地盯着纳兰述,割除传说中“十痈九死”的肿瘤,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挑战,但他不觉得紧张,只觉得兴奋。
  一种勇于将一切疑问破除的兴奋。
  这也是君珂只对他放心的原因——这才是真正大能医者拥有的素质。
  纳兰述一饮而尽。
  “开始吧。”
  “我们要求见陛下。”此时的宫门前,七八个老者带着一群护卫,被一群野人族御林军,死死挡住。
  牛一今天亲自看守宫门,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竖起一根胡萝卜粗的手指,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成,三天之内,所有人都不得入宫,这是圣旨。”
  “我们也不行?”大长老今天也来了,听见这句脸色铁青,天语长老身份超然,以前他出入宫禁都不需通报,但自从三年前纳兰述给了他们颜色看之后,天语长老们开始收敛,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居高临下。
  但他们此刻依旧觉得无法接受——我都老老实实通报了,纳兰述你还要摆什么架子?
  一旁的传经长老也皱起眉,他和纳兰述关系向来不错,不比大长老他们得罪人,此刻连他也被拒之门外,不由心中不豫。
  牛一斜着眼睛看这群阔别几年的老古董——摆什么死人脸?本统领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亲自和你们在这里罗唣,换成别人,早一棒子打出去。
  “陛下有恙,不能接见任何人。”牛一一板一眼背着戚真思的交代。
  “病了?”二长老立即道,“那正好,咱们去给陛下诊脉。”
  “有韩太医在呢。”牛一咧嘴笑。
  “韩巧?”三长老一阵大笑,“韩巧的医术还是我教的,你听过师傅不要要徒弟的?”
  “没听过。”牛一老老实实回答。
  “那好,我们进去吧。”众长老展开笑颜,往里便走。
  一支大腿般粗的手臂横了过来,手臂的主人老老实实地道:“我没听过,和让不让你们进去,有关系吗?”
  “……”
  “牛一,我等是宫廷御赐供奉长老,有自由出入宫禁之权!”
  牛一掏掏耳屎——好痒。
  “牛一,你阻拦天语长老,会受到御史弹劾!”
  牛一把耳屎弹了出去,崩一下弹在大长老脑门上,啪地一个小包。
  “闯!”脾气最爆二长老一声喊。
  “杀!”牛一两眼放光,咧嘴大笑,迫不及待。
  “……”
  “牛一,我们不要进去了,那你转告陛下,把柳先生请出来也成。”硬的不成来软的。
  “柳先生不在。”牛一拼命摇头,“陛下不见人。”
  “这是怎么回事?”一直不说话的传经长老忍不住了,他倒不是觉得尊严被侵犯,而是忽然发觉不对劲。
  为什么庆典不办?为什么忽然百官放假?为什么牛一如此死守?为什么陛下连他也不见?为什么宫中忽然如此清静,吵了半天,连个过来的人都没有,陛下身边几大嫡系亲信,一个都不见人影?
  难道……
  传经长老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浑身汗毛立时一炸。
  难道陛下出事了?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多心,确实这种种情由透着诡异,叫人不往那方向想也难。
  “苦忍。”他转头吩咐身后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光头男子,“算一算。”
  那面容沉肃的光头麻衣男子,手指一摊,几枚形制特殊的龟甲在掌心滚动,蓦然一枚龟甲跳出,铿一声落在地上,撞出一道裂纹。
  那光头男子蹲身一看,脸色一变。
  “陛下有难!”
  景仁宫特制的密室内,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熠熠生辉,水晶灯经过特制,明亮聚光,又不透烟气。
  柳杏林戴着消毒过的口罩手套,韩巧同样装扮,给他打下手,两人的装束,和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