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2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1-02-19 01:47      字数:4814
  那位侯爷愕然看了戚真思一眼,拿过信纸,一眼扫过脸色也变了,“这个……”
  四面的人凑过来一看,震惊之后,脸色大变,眼神古怪看看禇杰,再齐齐扫向宁国公。
  “皇后您说什么?”宁国公开始心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肯定是落款出了问题,退后一步,色厉内荏,“好端端怎么扯上微臣?谁做谁当,不是么?”
  “对,谁做谁当。”君珂冷笑,“现世报听过没有?好端端你们扯上我,好端端自搬石头自砸脚!”
  “皇后何出此言,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宁国公惊慌地后退,手中抓着的香几乎因为紧张被攥碎。
  “对,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君珂一手夺过香,飞脚一踢,砰一声伴随一声惨叫,宁国公偌大的身子被踢下平台!
  “就你们这种腌臜货色,听你说话是给你颜面,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君珂的声音从第二平台上传下来,“滚下去,自己看清楚!”
  宁国公惨叫着一路滚下去,正好滚到戚真思脚下,戚真思一脚踩住他的背,一手抓着信笺,凑到他眼前,“老货,你是不是拿错了啊?你自家的闺房艳词,怎么拿到咱大典上来读呢?”
  宁国公抬起头来,他的脸撞肿了,牙齿掉了两颗,半边嘴唇青紫翘起,鲜血顺掀起的唇涔涔而下。
  “……苍松居士字呈禇杰卿卿,愿两心相映,金石之坚。”
  宁国公看见苍松居士四个字的时候,就眼前一黑——苍松居士是他的号。
  后面的字他已经不敢看,但戚真思恶狠狠扒着他眼皮,把信纸顶在他眼前,宁国公好一阵,才将这几个字看完,看到禇杰名字的那一刻,他脸色一青,一口血喷了出来。
  “好……好狠……”他挣扎回头看君珂,眼神恶毒,“无耻……无耻……”
  “无耻?你也配说人无耻?”戚真思冷笑,“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无耻。”
  她另一手还抓着禇杰不放,将禇杰拎起,笑道:“来,看看!真是妙词,还有真人见证,咱们来见识一下,某人一掌宽的精巧肩膀,和可以容纳珍珠的肚脐!”
  说完她嗤啦一下,一把撕开禇杰的上衣,自己别转脸,将禇杰对着人们高高举起,顺手还抓过宁国公的手腕。
  “来比一比。”她声传数里,人人清晰可闻,“一掌宽的肩膀啊!”
  啪一下,苍老瘦弱的手掌被贴上禇杰粗大宽厚的肩膀,戚真思自言自语的声音全场都听得见,“咦,包不住?”
  顺手拽下宁国公礼服上的龙眼大的珍珠,望禇杰腹内一弹,禇杰惨叫声里,戚真思大声惊讶,“哎呀,果然正好!”
  她神情感动,大声念,“苍松居士字呈禇杰卿卿,愿两心相映,金石之坚——好一段惊天地泣鬼神不伦忘年之恋!”
  “……”
  静到没人呼吸。
  一片僵窒气息里,君珂将香点燃,向四面国土敬香。
  “拜我大尧国土。”她声音清晰传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尧国土,竟现不臣之心;煌煌大典,不伦罪名之辱。信女君珂,敬告皇天后土——便纵血流漂杵,不容逆臣共存。”
  “扰乱大典,侮辱国母,践踏皇权,亵渎礼教。”纳兰述的声音,及时跟上,阴恻恻充满杀机,“宁国公,朕敬你皇族贤者,以尊长之礼待之,你却行此苟且无耻之事,朕今日若饶你一命,如何面对这史书刀笔悠悠众口?来人——”
  宁国公脸色死灰闭上眼——是自己疏忽大意中计,信是原先的信,只被巧妙改了落款,便翻云覆雨,全盘倾颓,此时辨无可辩,求恕也是白搭,只能认命。
  全场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于求情,几个原本站在宁国公身后的贵族和言官,此时都开始悄悄向后挪步子,只是终究有些迟了,来自于纳兰述的尧羽和君珂的部下的眼光,都已经森冷地锁定了他们。
  天空上的乌云更重了些,层层翻滚,如巨大的鱼鳞,众人都恍惚觉得似乎嗅见浓烈的腥气,仿若血腥——另一个流血时期的开端,出现了吗?
  “来人——”纳兰述的声音也如浓重的霾云,压上每个人的心头,“宁国公矫言犯上,扰乱大典,诛直系亲族……”
  三个字一出,众人心头一跳,脸色顿时死灰——宁国公是步氏皇族,诛杀他的直系亲族,就意味着……步氏直系皇族全灭!
  天哪……
  “陛下……陛下……”忽然远远有声音传来,惊破这一刻的窒息,众人回头,便看见广场边缘扑进来一个老者,正被两边的野人族御林军给死死拦住,那人钻在野人族的臂弯里,挥舞着手中一道黄色东西,拼命对上面大叫。
  绝望等死的宁国公一喜,霍然睁眼——孙太傅到了!
  他一直在等这位太傅,和他这闲散皇族相比,孙太傅才是朝廷中更有人望和地位的老臣,他本就是原先镇国公主的侍臣,做过镇国公主的老师,当初尧国华昌王叛变,是他想办法突破封锁远赴冀北,请回镇国公主,改变了尧国的国势,之后孙希一直为纳兰述的回归造势,为此还曾被当时尧帝下狱。
  纳兰述兵锋强势直指尧国,尧国皇子争夺皇位,孙希被一位皇子放出,却没有帮助人家登位,而是一直为纳兰述串联群臣,并在纳兰述攻打京城后,劝说朝臣投诚,所以在朝中,一向被视为重臣。
  这老臣严守礼教,最看不惯君珂所为,觉得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配做镇国公主的媳妇,因此对他的撺掇一拍即合,一个负责皇族,一个负责朝臣,仗恃着地位和声望提出操办大典,并掀起了反对君珂的风潮。
  然而随即宁国公就绝望了——来迟了啊……
  这其实也不能怪老孙,他被纳兰述派的尧羽卫“护送”,尧羽卫控制着他回京的时间,一忽而快一忽而慢,把个老孙折腾得要死,刚刚才赶到,又是匆匆忙忙之下,听见“诛直系皇族”,顿时急了,不顾仪礼就闯了进来。
  “陛下!”孙太傅大叫,“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若诛步氏皇族,必于陛下令名有损,难当史书刀笔,悠悠众口啊!”
  正迈向第三层平台的君珂险些笑了出来——这句话今天听了三次了,史书会不会觉得累?
  都是些酸腐文人,才会以为史书刀笔会对上位者造成威胁,事实上,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先有刀,才有刀下的笔。
  纳兰述遥遥挥挥手,御林军让开道路,孙太傅一路跌跌撞撞冲进来,这回不敢失礼了,在阶下三跪九叩,才道:“陛下,微臣一路回京,终于赶得上大典,微臣所携圣旨,不知陛下是否允许微臣当场展读?”
  “啊。”纳兰述一拍额头,走下阶来,“现在?不好吧。”
  “陛下!”孙希急切地望向纳兰述,“此时才是最佳时机!”他四面望望,觉得属于纳兰述的护卫力量并不少于君珂的人,心中一定,同时给自己的那帮人使了个眼色,暗示“放心。”
  宁国公等人都精神一振,眼睛盯住了他手中的圣旨——孙太傅一路风尘赶过来,手中圣旨漆封未拆,难道当真还有什么杀手锏?
  “你确定吗?”纳兰述眉头微蹙,也看了看那些面露希望之色的官员,“只怕会于你不利呢。”
  孙太傅面露感激之色——陛下是担心我被皇后报复呢!
  老头子抹一把感动出的眼泪,哽咽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为陛下,肝脑涂地也是心甘!”
  “真是难为你了。”纳兰述唏嘘,“老太傅忠心王事,不顾令名不惜己身,朕心感佩。既如此,便宣吧。”说完示意孙太傅将圣旨递给司礼太监。
  老孙咂咂嘴,心想这话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不惜己身”是对的,“不顾令名”怎么讲?明明自己不畏强权,应该是铮铮铁骨千古美名才对。
  上头纳兰述含笑看过来,温暖的眼神让老孙心头也一片光明,他狠狠挖了上头静静看他的君珂一眼,得意地将圣旨双手递给司礼太监,自己弯身退后三步,准备等下第一时间带领众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的尖嗓子很有穿透力,包括宁国公在内的很多人振奋地抬起头,一些人下意识地向前跪了跪,纳兰述在上头淡淡看着。
  “德照殿大学士、太傅孙希,忠心王事,于五丈营上野密膝造陈,称祸国者三,不可不去。其一,有朝臣者不安于政,密室谋划入宗大典,暗中操持阴私苟狗之事;”
  宁国公和众臣都一呆,孙太傅的嘴角刚刚弯起,蓦地一僵,他霍地扬起头,怔怔看着宣旨的太监,嘴唇动了动,眼神迷茫地看向纳兰述。
  纳兰述向他和蔼可亲的微笑,一派“你知我知,朕心嘉许”模样。
  这一副心有灵犀的神情,看在那群人眼底,便是孙太傅“临阵倒戈”的铁证,看向孙太傅的眼光,顿时尖锐凌厉。
  “其二,宁国公上献皇后冠服,欲当众以守宫之痣验国母之贞,以此令我皇室贻笑天下与诸国。”
  “孙希——”宁国公挣开看守他的卫士,伸手去够孙太傅的衣角,“你这老狗,两面三刀,狼心狗肺——”
  失魂落魄的孙太傅,怔怔地直跪着,根本感觉不到宁国公的拉扯,他始终处于一种茫然状态,盯着太监一张一合的嘴,似乎无法相信,那些字眼会这样蹦出来。
  “两面三刀,不得好死!”宁国公奋力要去抓孙希——这天杀的老狗,竟然是个奸细!难怪今日大典处处受制,帝后仿佛早已将全盘计划清楚,不仅皇后朝服改变,连密信都被篡改!
  “圣旨在宣,不得喧哗!”一队护卫拉开了两人,孙希老脸上已经被抓出血痕。
  “其三,旧氏皇族野心未绝,意图于入宗大典之上,伪制艳词,构陷国母!”太监额头冒出汗来,尖嗓子有些发抖,喘一口气,快速地念,“孙希称以上者,步皓世、步天凌、步久安、赵承之、贺金、罗彦……诸人密谋团伙,作乱朝政,遂以太傅之责,明告御前,愿以垂垂老矣之身,为清君侧除妖氛之先锋,朕心感念,特赐孙希加侯爵,三代降等递袭,诸子择一人封武威尉,赐金万两,绢千匹,宅邸一座。孙希首告之步皓世、步正源、步洁良、贺金、罗彦等人,稍后视情查办,如若所述情实,俱诛之……”
  最后一段赏赐出口,孙希两眼一翻,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
  他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冲击,无法接受陛下如此狠辣的最后一招,这一着真正将奸细罪名坐实,将他放在火上烤,而他就算辩解,也无人肯信——陛下先前已经说过这圣旨读了于你有损;再说如果不是如此大功,怎会有封爵厚赐?
  封爵荣耀,黄金万两,巨大的赏赐滚滚而来,满朝文武看向孙希的目光却毫无艳羡,只有无限的不屑——无论如何,出卖他人获取荣华的奸细,都为世人所鄙。
  还有些人在震惊——看不出这老家伙,城府忒深,当初上蹿下跳地串联群臣,说皇后种种不是,扯旗子拉口号要群谏死谏,想不到却是陛下派出的试金石,一转身,就将大家给卖了。
  幸亏当初没上这老家伙的当!
  更多人凛然——以后还是更谨慎些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哪个身边看似忠厚的同僚,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就是陛下的密探来探底,然后背地里一个密折,自个前途和全家性命,保不准就葬送了。
  一道圣旨如暗剑,将满朝文武心思搅动,人们俯下的脸更恭敬地贴近了地面——圣心不可测,慎之!慎之!
  步声杂沓,一队铁甲佩刀的御林军快步上前,按照刚才圣旨中的名单,将队列中那些人统统拉了出来,当场打掉顶戴,剥去官服,拖了便走。
  “陛下……陛下……”生死关头,那些人拼命大喊,“我等一时糊涂,受人蒙蔽……都是国公大人的主意……我等不知,我等不知的啊……”
  “皇后!皇后!”威德侯步天凌是个聪明人,一边被向后拉扯一边拼命向君珂方向伸手,“我等无意冒犯于您,实是受人蒙蔽,您今日皇室入宗,如此大典,杀人不祥,杀人不祥……”
  这句提醒了绝望的众人,纷纷往君珂面前跪爬而去,“皇后,您贵为国母,贤德为天下表率,定然不忍见我等无辜丧命,求您进言于陛下,容我等戴罪立功……”
  “皇后,今日您一语相救,来日必美名宣于天下,诸般风潮,不压而灭……”
  “皇后,我等愚昧,无意冒犯,微臣家中还有八十老母,断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求您法外开恩……”
  求恳、哀告、隐隐威胁、淡淡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