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节
作者:泰达魔王      更新:2021-02-19 01:43      字数:4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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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冲听到铁门这一声大响,这才明白,自己全仗铁门保护,才逃过了黑白子如此厉害的一脚,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再踢一脚,踢得也这样重,我便放你。”
  突然之间,黑白子猛觉右腕“内关”“外关”两处穴道中内力源源外泄,不由得想起生平最害怕的一件事来,登时魂飞天外,一面运力凝气,一面哀声求告:“老……老爷子,求你……你……”他一说话,内力更大量涌出,只得住口,但内力还是不住飞快泄出。
  令狐冲自练了铁板上的功夫之后,丹田已然如竹之虚,如谷之空,这时觉得丹田中有气注入,却也并不在意。只觉黑白子的手腕不住颤抖,显是害怕之极,心中气他不过,索性要吓他一吓,喝道:“我传了你功夫,你便是本门弟子了,你欺师灭祖,该当何罪?”
  黑白子只觉内力愈泄愈快,勉强凝气,还暂时能止得住,但呼吸终究难免,一呼一吸之际,内力便大量外泄,这时早忘了足趾上的疼痛,只求右手能从方孔中脱出,纵然少了一只手一只脚也是甘愿,一想到此处,伸手便去腰间拔剑。
  他身子这么一动,手腕上“内关”“外关”两处穴道便如开了两个大缺口,立时全身内力急泻而出,有如河水决堤,再也难以堵截。黑白子知道只须再捱得一刻,全身内力便尽数被对方吸去,当下奋力抽出腰间长剑,咬紧牙齿,举将起来,便欲将自己手臂砍断。但这么一使力,内力奔腾而出,耳朵中嗡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令狐冲抓住他手腕,只不过想吓他一吓,最多也是扭断他腕骨,以泄心中积忿,没料到他竟会吓得如此的魂不附体,以致晕去,哈哈一笑,便松了手。他这一松手,黑白子身子倒下,右手便从方孔中缩回。
  令狐冲脑中突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抓住他的手掌,幸好动作迅速,及时拉住,心想:“我何不用铁铐将他铐住,逼迫黄钟公他们放我?”
  当下使力将黑白子的手腕拉近,没料想用力一拉,黑白子的脑袋竟从方孔中钻了进来,呼的一声,整个身子都进了牢房。
  这一下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一呆之下,暗骂自己愚不可及,这洞孔有尺许见方,只要脑袋通得过,身子便亦通得过,黑白子既能进来,自己又何尝不能出去?以前四肢为铐链所系,自是无法越狱,但铐链早已暗中给人锯开,却为何不逃?又忖:“丹青生暗中替我锯断了铐链,日日盼望我跟着那送饭的老人越狱逃走,想必心焦之极了。”他发觉铐链已为人锯断之时,正是练功之际,全副精神都贯注练功,而且其时铁板上的功诀尚未背熟,自不愿就此离去,只因内心深处不愿便即离开牢房,是以也未曾想到逃狱。
  他略一沉吟,已有了主意,匆匆除下黑白子和自己身上的衣衫,对调了穿好,连黑白子那头罩也套在头上,心想:“出去时就算遇上了旁人,他们也只道我便是黑白子。”将黑白子的长剑插在自己腰间,一剑在身,更是精神大振,又将黑白子的手足都铐在铐镣的铁圈之中,用力捏紧,铁圈深陷入肉。
  黑白子痛得醒了过来,呻吟出声。令狐冲笑道:“咱哥儿俩扳扳位!那老头儿每天会送饭送水来。”黑白子呻吟道:“任……任老爷子……你……你的吸星大法……”令狐冲那日在荒郊和向问天联手抗敌,听得对方人群中有人叫过“吸星大法”,这时又听黑白子说起,便问:“甚么吸星大法?”
  黑白子道:“我……我……该……该死……”
  令狐冲脱身要紧,当下也不去理他,从方孔中探头出去,两只手臂也伸到了洞外,手掌在铁门上轻轻一推,身子射出,稳稳站在地下,只觉丹田中又积蓄了大量内息,颇不舒服。他不知这些内力乃是从黑白子身上吸来,只道久不练功,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的内力又回入了丹田。这时只盼尽快离开黑狱,当下提了黑白子留下的油灯,从地道中走出去。
  地道中门户都是虚掩,料想黑白子要待出去时再行上锁,这一来,令狐冲便毫不费力的脱离了牢笼。他迈过一道道坚固的门户,想起这些在黑牢中的日子,真是如同隔世,突然之间,对黄钟公他们也已不怎么怀恨,但觉身得自由,便甚么都不在乎了。
  走到了地道尽头,拾级而上,头顶是块铁板,侧耳倾听,上面并无声息。
  自从经过这次失陷,他一切小心谨慎得多了,并不立即冲上,站在铁板之下等了好一会,仍没听得任何声息。确知黄钟公当真不在卧室之中,这才轻轻托起铁板,纵身而上。
  他从床上的孔中跃出,放好铁板,拉上席子,蹑手蹑足的走将出来,忽听得身后一人阴恻恻的道:“二弟,你下去干甚么?”
  令狐冲一惊回头,只见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三人各挺兵刃,围在身周。他不知秘门上装有机关消息,这么贸然闯出,机关上铃声大作,将黄钟公等三人引了来,只是他戴着头罩,穿的又是黑白子的长袍,无人认他得出。
  令狐冲一惊之下,说道:“我……我……”
  黄钟公冷冷的道:“我甚么?我看你神情不正,早料到你是要去求任我行教你练那吸星妖法,哼哼,当年你发过甚么誓来?”
  令狐冲心中混乱,不知是暴露自己真相好呢,还是冒充黑白子到底,一时拿不定主意,拔出腰间长剑,向秃笔翁刺去。秃笔翁怒道:“好二哥,当真动剑吗?”举笔一封。令狐冲这一剑只是虚招,乘他举笔挡架,便即发足奔出,黄钟公等三人直追出来。
  令狐冲提气疾奔,片刻间便奔到了大厅。黄钟公大叫:“二弟,二弟,你到哪里去?”令狐冲不答,仍是拔足飞奔。突见迎面一人站在大门正中,说道:“二庄主,请留步!”
  令狐冲奔得正急,收足不住,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他身上。这一冲之势好急,那人直飞出去,摔在数丈之外。令狐冲忙中一看,见是一字电剑丁坚,直挺挺的横在当地,身子倒确是作“一字”之形,只是和“电剑”二字却拉不上干系了。
  令狐冲足不停步的向小路上奔去。黄钟公等一到庄子门口,便不再追来。
  丹青生大叫:“二哥,二哥,快回来,咱们兄弟有甚么事不好商量……”
  令狐冲只拣荒僻的小路飞奔,到了一处无人的山野,显是离杭州城已远。
  他如此迅捷飞奔,停下来时竟既不疲累,也不气喘,比之受伤之前,似乎功力尚有胜过。
  他除下头上罩子,听到淙淙水声,口中正渴,当下循声过去,来到一条山溪之畔,正要俯身去捧水喝,水中映出一个人来,头发蓬松,满脸污秽,神情甚是丑怪。
  令狐冲吃了一惊,随即哑然一笑,囚居数月,从不梳洗,自然是如此龌龊了,霎时间只觉全身奇痒,当下除去外袍,跳在溪水中好好洗了个澡,心想:“身上的老泥便没半担,也会有三十斤。”浑身上下擦洗干净,喝饱清水后,将头发挽在头顶,水中一照,已回复了本来面目,与那满脸浮肿的风二中已没半点相似之处。
  穿衣之际,觉得胸腹间气血不畅,当下在溪边行功片刻,便觉丹田中的内息已散入奇经八脉,丹田内又是如竹之空、似谷之虚,而全身振奋,说不出的畅快。他不知自己已练成了当世第一等厉害功夫,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的七道真气,在少林寺疗伤时方生大师注入他体内的内力,固然已尽皆化为己有,而适才抓住黑白子的手腕,又已将他毕生修习的内功吸了过来贮入丹田,再散入奇经八脉,那便是又多了一个高手的功力,自是精神大振。
  他跃起身来,拔出腰间长剑,对着溪畔一株绿柳的垂枝随手刺出,手腕略抖,嗤的一声轻响,长剑还鞘,这才左足落地,抬起头来,只见五片柳叶缓缓从中飘落。长剑二次出鞘,在空中转了个弧形,五片柳叶都收到了剑刃之上。他左手从剑刃上取过一片柳叶,说不出的又是欢喜,又是奇怪。在湖衅悄立片时,陡然间心头一阵酸楚:“我这身功夫,师父师娘是无论如何教不出来的了。可是我宁可像从前一样,内力剑法,一无足取,却在华山门中逍遥快乐,和小师妹朝夕相见,胜于这般在江湖上孤身一人,做这游魂野鬼。”
  自觉一生武功从未如此刻之高,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寂寞凄凉。他天生爱好热闹,喜友好酒,过去数月被囚于地牢,孤身一人那是当然之理。此刻身得自由,却仍是孤零零地。独立溪畔,欢喜之情渐消,清风拂体,冷月照影,心中惆怅无限。
  二十二 脱困
  令狐冲悄立良久,眼见月至中天,夜色已深,心想种种疑窦,务当到梅庄去查个明白,那姓任的前辈倘若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也当救他脱困。
  当下认明路径,向梅庄行去。上了孤山后,从斜坡上穿林近庄,耳听得庄中寂静无声,轻轻跃进围墙。见几十间屋子都是黑沉沉地,只右侧一间屋子窗中透出灯光,提气悄步走到窗下,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黄钟公,你知罪么?”声音十分严厉。
  令狐冲大感奇怪,以黄钟公如此身分,居然会有人对他用这等口吻说话,矮下身子,从窗缝中向内张去。只见四人分坐在四张椅中,其中三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另一人是个中年妇人。四人都身穿黑衫,腰系黄带。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站在四人之前,背向窗外。令狐冲瞧不见他三人的伸情,但一坐一站,显然尊卑有别。
  只听黄钟公道:“是,属下知罪。四位长老驾临,属下未曾远迎,罪甚,罪甚。”
  坐在中间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冷笑道:“哼,不曾远迎,有甚么罪了?
  又装甚么腔。黑白子呢?怎么不来见我?”
  令狐冲暗暗好笑:“黑白子给我关在地牢之中,黄钟公他们却当他已经逃走了。”又想:“怎么是长老、属下?是了,他们都是魔教中的人物。”
  只听黄钟公道:“四位长老,属下管教不严,这黑白子性情乖张,近来大非昔比,这几日竟然不在庄中。”
  那老者双目瞪视着他,突然间眼中精光大盛,冷冷的道:“黄钟公,教主命你们驻守梅庄,是叫你们在这里弹琴喝酒,绘画玩儿,是不是?”黄钟公躬身道:“属下四人奉了教主令旨,在此看管要犯。”那老者道:“这就是了。那要犯看管得怎样了?”黄锺公道:“启禀长老,那要犯拘禁地牢之中。十二年来属下寸步不离梅庄,不敢有亏职守。”那老者道:“很好,很好。你们寸步不离梅庄,不敢有亏职守。如此说来,那要犯仍是拘禁在地牢之中了?”黄钟公道:“正是。”
  那老者抬起头来,眼望屋顶,突然间打个哈哈,登时天花板上灰尘籁簌而落。他隔了片刻,说道:“很好!你带那名要犯来让我们瞧瞧。”黄钟公道:“四位长老谅鉴,当日教主严旨,除非教主他老人家亲临,否则不论何人,均不许探访要犯,违者……违者……”
  那老者一伸下,从怀中取出一块东西来,高高举起,跟着便站起身来。
  其余坐着的三人也即站起,状貌甚是恭谨。令狐冲凝目瞧去,只见那物长约半尺,是块枯焦的黑色木头,上面雕刻有花纹文字,看来十分诡异。黄钟公等三人躬身说道:“教主黑木令牌驾到,有如教主亲临,属下谨奉令旨。”
  那老者道:“好,你去将那要犯带上来。”
  黄钟公踌躇道:“那要犯手足铸于精钢铐链之中,无法……无法提至此间。”
  那老者冷笑道:“直到此刻,你还在强辞夺理,意图欺瞒。我问你,那要犯到底是怎生逃出去的?”
  黄钟公惊道:“那要犯……那要犯逃出去了?决……决无此事。此人好端端的在地牢之中,不久之前属下还亲眼见到,怎……怎能逃得出去?”那老者脸色登和,温言道:“哦,原来他还在地牢之中,那倒是错怪你们了,对不起之至。”和颜悦色的站起身来,慢慢走近身去,似乎要向三人赔礼,突然间一伸手,在黄钟公肩头一拍。秃笔翁和丹青生同时急退两步。但他们行动固十分迅捷,那老者出手更快,拍拍两声,秃笔翁和丹青生的右肩也被他先后拍中。那老者这三下出手,实是不折不扣的偷袭,脸上笑吟吟的甚是和蔼,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