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1-02-19 01:13      字数:4986
  我惊奇道:“你都有媳妇了?!”这孩子瞧着比游奕还年轻几岁的样貌,竟然连亲都成了?掂量掂量自己四十万岁的高龄,我不禁悲从中来。
  “嘿嘿嘿嘿嘿,才娶的。媳妇儿,快快快,快给皇婶儿敬茶。”少年催促道。
  就听得莺莺燕燕一声:“连婉给老祖宗敬茶。”
  ……
  魔尊和连婉何时走得我并不太清楚,只晓得自己如遭雷劈地楞了好久,连婉居然嫁的不是秦卷?!得知这个消息,我嘴里五味成杂,刚巧送信去秦卷的侍官回来了,信没递去就算了,还捧了碟蜜饯回来,唯唯诺诺道:“昭圣君上道估摸尊神现在嘴里心里正酸着,吃些甜的压一压。”
  “……”我一个激灵,拔腿就往秦卷那厢奔去了。
  手才搭上梨花木门上,门背后忽地传来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紧跟着杯盏摔落在地的破碎声。因着殿宇开阔,咣咣啷啷的回声撞在墙壁上,响动颇大。秦卷应也察觉出这点,压抑得咳了两声,使了个法罩住了里头的动静。
  “堂堂魔界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唉……”背后冷不丁冒出道声音来。
  被吓出一身白毛汗的我嗖地回过头,替我治病的那小子似笑非笑道:“老祖宗是来看他够不够惨,考虑是不是要再添一刀的么?”
  本来是打算兴师问罪的我心虚道:“哪有哪有?”我迟疑了下,问道:“秦卷病了?”
  他应了,后来又道:“说病也不算病,谁叫你……”
  门豁然洞开,秦卷冷声道:“来了缩在门口做什么?”
  红衣青年闭紧了嘴,再不往下说,似递了什么给秦卷,转身就走:“她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只是提醒君上一句,重病在身,某些剧烈活动不宜进行。”
  “……”
  秦卷像没注意到门口还有我这一号人物反身就往里走。
  我在门口百般纠结了下,讪讪地疾步跟了上去。秦卷这个寝殿简单朴素得实在匹配不上他的身份,倒是便宜了眼盲的我走起来顺风顺水,不费什么劲就摸到了他案边。只是没预防,他先头碰倒的碎茶盏没料理,脚尖踢到瓷片的同时,沾了水的绣鞋一滑,整个人狼狈地摔了下去。
  底下全是片片碎瓷,我哀叹一声,这回得扎多少个血窟窿啊?
  膝下一软,伴着秦卷嘶的一声,我跪倒在了具温柔的身躯之上。一缕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下,我脑袋一懵:“你受伤了?”
  摸索过去的爪子被人绕过肩捉住,秦卷轻斥道:“别乱动。”
  我顿时安静地扮成了座石雕,被握着的手指缝里渗出湿润的液/体,粘稠得让人立即就明白了是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的。”
  秦卷凉凉地哼了声,扶着我的腰将我从他身上拉开,嘲讽道:“你什么时候是故意的?”
  我心怀愧疚地没与他争辩,耳边响起饮水声,鼻尖耸动了下,我不觉问道:“你在喝药?”
  秦卷发出个简单的鼻音,承认了。
  从先头听他咳嗽起,我就觉得不大对劲。神农氏那小子刚刚来,大概就是来送药的,我胸中堵了一堵,秦卷是凤凰原身,具有得天独厚的愈合力,我与他认识这么久,连伤寒都不曾见他得过,我不觉问道:“你患了什么重病?”
  他的声音没多大起伏,敷衍了句:“没什么。”
  他不愿说,我也不好追问,趴在他案边坐了会听他翻了会书,道:“今天魔尊来见我,还带了连婉来。”
  “嗯。”他表现得毫无愧色。
  我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就不给我解释下,为什么娶连婉的是魔尊,而不是你?”
  他唔了声:“当初定亲时以魔族的名义,并未言明是谁娶。再者,她嫁来就是王后,也没委屈了她。”
  “……”为何他说得有理有据、明明白白,可我却总觉得是被人从头到尾摆了一道呢?我闷闷不乐地憋了会,干干道:“你说得是有道理,可又曾想过连婉的心意?她喜欢的是,想嫁的也是你,临头却被迫嫁了别人。在你们所谓的大局面前,是不是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不值一提?”
  他讶然道:“我看她嫁得挺甘愿的么,嫁后与那小子也是处得颇融洽。”顿了下,道:“你,是不是杞人忧天了?”
  “告辞!”我气得拂袖而去,拂了一半,没拂动,袖端被人纠缠住,我怒道:“放手!”
  “去哪?”秦卷幽幽地问。
  “回九重天!”
  袖摆被大力一扯,身不由己地被拉了回去,撞在了他怀中。一惊之下,手重重一推,轻而易举地将他推到了一边。
  他闷咳了声,仍牢牢地拉住我,色厉内荏道:“你敢跑给我看看!”
  “……”凭他现在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我还真敢跑给他看看,可瞧他咳得喘不过气来,倒了杯茶泼泼洒洒地送到他唇边嘟哝道:“不跑就不跑。”
  略调了调息,秦卷的呼吸平稳了些许,五指将我的手包拢住,将我往怀里拉了拉。
  我没动,他扬起音调嗯了声,我斜眼“瞅”他,他低低笑了声,也不强求,就这么握着我的手轻轻拍着手背,唤了声:“云时。”
  “嗯?”
  “蜜饯好吃么?”
  “……”
  突然间,我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三万年前我和这个人决绝相别,现在却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似、似乎还有些暧昧。我有满腹的疑问,但不知从何问起,庆幸的是我现在看不见,否则对上他的目光,只怕会更尴尬。
  “云时,”他见我一直闷声不响,率先启口慢慢道:“你想知道你重生成为玉姥树的缘由么?”
  我惊得差点跳了起来,心噔噔噔地跳了会,想起他似是从一早就知道了此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你知道?”
  哪怕目不能视,我也能感知到一双眸光锁于我面上,他道:“当然。要我告诉你也不难,不过……”唇上贴了两只手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幽冷的声音响在耳侧:“你要留下来。别急着拒绝,你要相信,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法子让你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毕竟,你们才嫁了个公主过来不是么?”
  “你卑鄙!”我磨着牙。
  耳垂轻轻被人咬住,冷然的笑声盈于耳中:“因为我现在,是个魔。”
  作者有话要说:秦卷的大灰狼尾巴露出来了,云妹子要被吃干抹净了o(≧v≦)o~咳,秦卷送蜜饯给妹子的意思是,知道你吃秦浅清的醋啦,吃点蜜饯甜一甜吧。小魔尊是个好助攻!
  正文52祖宗,相思门
  廉贞他们回九重天的那日我没能去送行,小魔尊携连婉前来拜别也被婉拒在了门外;原因是秦卷的病毫无预兆地加重了。在他属意之下;栖梧宫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连我也被扣在他榻边半步不得离去;秦卷美名其曰“想害我的太多,他人我不甚放心。”
  不放心你个鬼啊!我热泪盈眶:“我能不能说我也是那些想害你的人中间的一员啊!”
  其实要离也是能离的,一次我打盹醒来;原本依在榻头批折子的秦卷无声无息,试着唤了两声;没有反应。撑在地上的手摸到了件东西;是封墨迹未干透的奏疏。而秦卷,似是睡着了。
  敛住呼吸地将东西一一堆好在他榻边,手不小心碰到他垂搭下来的手;冰凉冰凉的。我嗖地缩回手,怔了怔,又慢慢地谨慎地握了过去。腕骨突出尖利,像是随时都能刺破皮肤,五指连同手背手心都瘦削得惊人,要不是有层薄薄的皮肤,掌下的全然是具枯骨……
  神游了会,我将他的手放回被窝里,细致地掩实。一人睁着漆黑无光的眼睛,晃出了寝殿,殿外霜意深重,约是入夜了。魔尊这一走,像是带走了这宫里头所有的热闹声息,远处近处听不见一丝动静。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径徐徐走着,忽地嗅到一抹熟悉芬芳,叫我失了神。
  正欲往馥郁深处走去,身后的宫殿惊天动地地震响一声,顷刻一个宫娥哭着寻了过来道:“尊神怎么一声不响地出来了?在君上醒来不见尊神,动了大怒。”
  放在以前,我定会极不耐烦不理他的,可过去的这三万年,敛去了秦卷的不羁与张扬,也磨顺了我锋芒毕露的棱角。止住了往前的脚步,皱一皱眉也就随宫娥回去了。
  踏进寝殿的时候,秦卷正咳得撕心裂肺,殿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抬袖掩了掩鼻子,步子才跨出去一步,有人与我擦身而过,耳边飘过咬牙切齿的一句话:“老祖宗我求求你,下回闹失踪前留个信,害得我白白断了三根肋骨。”
  我收回脚步,诚恳道:“他既是在气头上,我也就不去触他霉头了吧。我的肋骨比较脆弱,经他一扇子挥下去,说不定会断上四根。”
  结果我被连搡带推地送到了秦卷的塌前,我沉默地盯着一处,听他咳声渐消了,讪讪奉了盅茶水过去。秦卷没动,我温声道:“我在这里待得闷了,出去走走而已,你生这样大的气做什么?”
  他急促沉重的呼吸平缓了几分,我小步迈前一步,将声音放得更柔:“你抱恙在身,舞刀弄枪也是不宜的,就别拿旁人出气了。”
  “不拿旁人出气,拿你么?”秦卷冷着声道,却是将我手里的茶水接了去。
  “……”我认真地分析了下情势,不太确定道:“这个,你现在打不过我吧?”
  玉盖“叮”的声重重磕在盏沿上,我立即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病着,若是好的,我自然是敌不过你的。”
  “你如今这样耐着性子待我,不过是惦记着我没告诉你的那件事,又担心我对连婉下毒手而已”他笑得既冷又讥,道:“我若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一刻不留地走人了?”
  他这话说得我不乐意了,我是因着对自己重生此事的好奇留下的。可后来见他病得委实不清,顾虑到以他平日的为人处事,得罪的人只多不少,动了恻隐之心留下来照顾他。
  “你要是这么想的,我也没个办法。”我硬邦邦道:“情愿也好,不甘也罢,总归我是留下了。昭圣君你要是不待见我,我立即走便是了。都道人死皆空,我修了四十万年的天道,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了,前缘往事不见得我就多想知道。至于连婉,左右她已嫁了人,入了你们魔族的宗谱。我看九重天那群神仙久不打仗,疏懒了许多。君上有意挑起战事,我也不介意他们动一动骨头的。”
  秦卷约莫是被我气得不轻,一直没理我。我自个儿心里也别憋着股邪火,不想在此多留。“啪嗒”一声脆响,侍女失声喊道:“君上!”
  兵荒马乱地请了小神农来给秦卷度了脉,扎了针。大半个时辰后,小神农重重合上药匣,嘶嘶抽着冷气对我哭道:“你与帝君其实是与我有仇的是不是?他先手不分青红皂白断了我三根肋骨,连枕头都没挨着,你就折腾着我过来。”
  我咬一咬唇,发虚问道:“秦卷怎么样了?”
  “没死,吐了几两血,晕过去了。”他没好气道:“你可真有本事,沙场上的千军万马伤不了他分毫,你几句话就气得他内息全乱,差点走火入魔而死。”
  “……”
  小神农道秦卷这一晕,没个几天醒不过来的。我问他秦卷的病因,他却支支吾吾始终不肯透露,最后耍赖找了个煎熬去了的借口,抛下我溜去了小厨房。
  这几天对我来说是度日如年般的难熬,秦卷的呼吸时长时短,浅的时候有好几次我在小憩中惊醒,慌张地搭一搭他的手腕,摸到跳动着的心脉才安下心来。以前的他暖如春阳,可现在他的身体却一日凉过一日,这让我觉着小神农的医术也非那么靠谱。好歹我也算得上神农氏的徒弟,守着秦卷的这段时间,我没事就探一探他的灵识,摸一摸他的脉。
  探查过几次后,我发现秦卷就算昏迷,也将自己的灵识灵穴封得滴水不漏,有意隐瞒着他的病情。我不是事先了解详情的小神农,故而对他这一身重病全然无从下手。
  试了几次后,我弃了这条路,想着还是从小神农处另辟蹊径比较轻松。安顿好了秦卷,从宫娥那里问了他的住处,一路直奔了去。
  小神农住的地方不难找,就在我前不久夜里散步时走的小径尽头,路口萦绕着那夜所嗅到的花香,愈往里走芳香愈浓,可见繁花绽放之盛景。我寻到他药炉时,小神农恰在外头,隐有水声淋淋,似是在浇灌花木。
  “哟,老祖宗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小神农拖长了声。
  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拈了根花枝嗅了嗅,稀奇道:“这是檀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