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1-02-19 00:47      字数:4749
  香味,街上还有各种练把式卖艺的猛男们。
  我的眼着实不够用的,嘴下也跟着忙乎。我一边吃着甜甜的冰糖葫芦,一边闲闲的磕着瓜子,身后拖了一地长长的瓜子皮。
  任何一个国家,繁华越是流溢于表面,越会引来诸多不和谐因素,来反衬出这繁华的虚伪空洞,活了两世的我怎会不明白这道理。
  要说我本应对那些路边跪着的破衣烂衫的乞丐们视若无睹,但眼风一扫,还是注意到了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子,她披了身破败的棉絮袄子,松垮得被腰间一条粗糙草绳系住,乌黑的大眼睛饿得无了光彩,死眉塌眼的歪靠在一家饭馆的外墙。
  我摸了摸腰间,银子被花的所剩无几,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抓把瓜子吃。却见几个典型走纨绔风的公子哥三群两伙的向饭馆正门走去。经过她身边时,不慎掉下了些蜜饯,她眼睛顿时一亮,扑过去捡起来就往嘴里塞。
  其中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公子正看了个满眼,扑哧一笑,戏谑的问道:“你还想吃么?这有的是……”说话间,又抓了些扔到地上,跟揉面团似的,用脚和着泥搓了搓,踹到这孩子面前。
  这小乞丐明显一愣,甚是平静的将那些裹了泥土的蜜饯拣在手中,嘴中汇了汇唾沫,噗的一声啐在饯子上,抬手便往这贵公子脸上掷去。这混着各式腌臜物的蜜饯在被惊慌拍落前,仍是在公子脸上留下点点湿润的污渍。
  我心下不禁抖了三抖,这饯子着实恶心到我了,但对这勇猛的反戈一击,却觉得快意得紧。
  还没快意够,这小乞丐已被团团围住,看似弱不禁风的几个公子哥对个小女孩下手倒来了劲,抽人抽得眼睛都喷火。
  唉,我无奈地摇摇头,世人皆苦,我也苦,我也不过是刚刚才熬到爬进蜜罐里的这一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路见不平,能不拔刀便不拔刀。
  想着想着,我已身在那妖公子旁侧,在心中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本着说服教育的态度,柔柔的拍了拍他肩头,温和道:“我说这位公子,您先歇会吧,抽人也挺累的哈?”
  兴许是这公子打人打得正兴致,回身便是一个大耳刮子。
  手中的瓜子哗啦啦散了满地,糖葫芦也被甩出去老远。我捂着立时红肿的面颊,踉跄退后几步,冷眼看着满地狼藉。
  瓜子糖葫芦掉了,可以再买,脸上的肿敷敷药,就我这身体,说不定明个就能好。实没必要同他一般见识,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会死很惨……
  我忍了几忍,上前又拍了拍他肩膀,没等他回身反应,一个左勾拳,将他打翻在地。
  我冲上去摁着他往死里抽,嘴中低吼:“老娘的脸,也是你打得?!”
  怎么说我也算残存了些妖族血脉,又是打得激动,不知不觉间下手便重了些。在被赶上来的家丁差役拖走前,他已被我打得爬不起来,哎,真是个怂货。
  事后,当我得知这怂货竟是郑国某位政府高官包养的一方伶人时,我已身陷囹圄。
  昏暗的牢中,四周墙壁上灯火如豆,中间炭火盆里焦炭劈了啪啦燃得作响,依稀可见个烫得通红的烙铁。
  斜对面太师椅上坐着那怂货,不时的趾高气昂怒瞪我,脸上鼻青脸肿的,一副颓相。旁边坐上人不紧不慢的泯着茶,看上去来头不小。
  一个貌似家丁装扮的人,满脸仗势欺人的贱相,尖声尖气的数落我:“哪里来的贱丫头,活得不耐烦了么?!我家爷也是你能打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家爷那是……”
  后边的话,一句没入耳里。我靠在牢房一角,嘴中嚼着个草根,不咸不淡的翻着白眼,望着天,端的是无比淡定自若的神态。
  我能如此临危不惧,只因我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忒是稳当,很是沉得住气。
  临走时我给墨钰留了条子,我又跟他们报了他的名讳,这番动静闹得又不小,若是他来镇中找我,找到这里理应不难。以他那一身修为,灭了这里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没过多久,果不其然牢门口响起墨钰稳健的步伐声。来了!我心中大喜。
  我蹭的一下起身,吐了草根,扒着木头柱子,直嚷嚷:“师父,师父,我在这!”
  墨钰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冷眼扫了我两眼,看向对面太师椅上的人时,脸上挂了层淡笑,神情却不卑不亢,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我这不孝徒可是犯了何罪?”
  坐上人不紧不慢说道:“于公嘛,她聚众斗殴,扰乱治安,至于这于私嘛,乃是将我身旁这位爷打了。”
  墨钰嗓中终是有了层寒霜,沉声道:“大人待要如何?”
  这人抬眼看了看墨钰,眉间微动:“你不就是那林海边上独居的山夫么?何时收了个徒弟?”不等回答,低下头抿了口茶,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没钱,钱这位爷有的是,不须你们的……”
  我大大的松了口气,要钱我们还真没有……
  话锋一转,这人又说:“只不过,身上的伤好起来容易,这心灵创伤若想好,可就难了。这位爷说了,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在爷跟前,找几个人将那贱丫头狠打一顿,解了这心头之恨,这事也就算结了,等了你这师父过来,为的便是图个两厢情愿私了此事,你看如何啊?”
  我在心中暗自偷乐,没等你们沾着我的头发丝,墨钰早就把你们一锅端了,让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犹自得意之际,只听墨钰淡淡说道,口气中无一丝波澜:“徒弟犯错,皆是我平日管教不严,教不严,师之惰,要打便打我吧。”
  这话犹如一记响锣,霎时震得我耳鸣大作,我将木头桩子拍得雷响,急急喊道:“师父,师父,您……您这是为何啊?!”
  “闭嘴。”墨钰低吼的声音并不大,我却仍是惊得一怔,随后,他将上杉脱下,掷给我时,向那边的人说了句:“来吧。”
  那怂货向旁人递了个眼色,墨钰立时便被几个人围住,那些人体格都不算雄壮,却一眼看去便知是练过功夫的。
  阴暗发霉的地牢里渐渐漫起浓浓的血骚味,耳边尽是肉体承受重击时发出的噗噗声,除了那些施暴之人的浓重喘息,我未听到墨钰哼过一声。
  我蜷着身子坐在冰凉的泥地上,头倚着牢房的木柱,刀子似的目光一一划过那些暴虐得满眼血丝的畜生们,心中升起的不知是疼惜之情还是屈辱之感,眼中雾气满盈,久久褪不下去。
  我那时完全不明白为何墨钰要隐忍如此。
  怂货缓缓的抬手摆了摆,那边的人随即住了手。
  他拾起桌上的茶杯,抿着杯盖,徐徐吹了口茶叶沫子,同旁边那人说道:“大人,那烙铁烧得差不多了,也别浪费了,我还没见识过,这东西上人身是个什么模样。”
  话音未落,已有人架起墨钰上了刑具,四根铁链分别从四角垂下,拴着墨钰的腿脚,通体红灼的烙铁燃着可怕地热度,慢慢逼近他。
  我再也坐不住了,窜起来冲那满脸淫/贱表情的怂货高声叫骂:“别动他!你这个变态,畜生!是老娘打的你,不是我师父,你放了他,放了他啊!”
  那混蛋看都不看我一眼,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墨钰的身体,那满是污浊血迹,却仍是匀称健硕,汗淋漓的腰身。
  我不甘心地又冲墨钰大吼:“墨钰,墨钰!你还手啊!你为何不还手,你为何要这么窝囊,为什么啊……”
  我的声音随之淹没在烙铁辗转落在肉身上发出的嗞嗞声,鼻间溢满了焦灼的胡味,我似听到他唇齿间的那抹闷哼,隐在铁链时不时绷紧的铮铮之声中。这些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让我根本不敢看他。
  我贴着木柱坐下,将头深埋在师父扔过来的上杉中,衣衫上淡淡的酒味,惹得鼻子酸涩异常,我抖着唇想把眼泪逼回去,却仍是扑哧扑哧的落了下来。
  那个晚上,我记不清他们折磨了他多长时间才罢手。那个晚上,我永生难怀,却再不愿记起。
  唯一记得的是,临走时,他冷冷的将那混蛋望着,淡淡问道:“这事算了结了,对吧?”
  那混蛋,满眼散着淫光从上到下看了看墨钰,媚着嗓子回道:“没错。今夜爷玩的很是开心,就此放过你们了。”
  冬日的初晨依旧寒凉刺骨,我赶忙将手里的衣裳为墨钰穿上,他没让我帮他,接过衣裳自己穿起,看得出,他尽量故作常态,但微感笨拙的动作已将他的痛楚展露无遗。
  我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看着他后背透过几层衣物渐渐晕出的片片血渍,心一抽一抽的,但心底泛起的情绪却仍满是怨气,我愤愤的想:活该!谁让你不还手!这都是你自找的……
  回到茅屋,已是晌午。
  我忙前跑后的为他拿来创药和纱布,大部分的伤都在后背。我手下已劲极尽温柔的为他上药,看到他握得越来越近的拳,实在是憋不住了,问道:“师父,你到底为何不出手?以你那身修为,杀了他们本不是问题,又何至于弄这一身的伤。”
  屋中寂静了一阵,泛着沙哑的声音沉缓响起:“大开杀戒很容易,然后呢?这个地方还能住下去么?我本是个闲散之人,四处漂泊惯了,可如今带着你,便不同了。我见你喜欢这地方,想住得长久些,不想生事。”他回身拿过我手中的药,自己抹在手臂伤处,眼眸低垂,不曾看我一眼:“这皮肉伤,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我将手中没上完的药以及纱布往床铺上一扔,三步两步,闪身出了屋子。
  我急急的躲出去,是不想让他看见我早已泪泽满布的那张脸,那脸实在很丑。
  那时,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人就是我的师父,是我的亲人,我要好好疼他,再不让他为我操心受苦。
  却没想到,这毒誓没发两天,就又出事了。
  现世篇之第六章
  墨钰那身伤好歹上过药后,便沉沉入睡。从正午直睡到入夜也没醒来,我在他床边摇头晃脑,睡眼稀松的守着。
  晚间时分,想给他换换药,才发现家中制药的关键药引绮罗草用得差不多了,遂打算明早去山上采些来。怕只怕他老人家担心,不准我去。
  趁他睡得迷蒙之际,口气拿捏的轻松写意:“师父,我明个去山上转悠两圈散散心,顺道带些草药回来。”
  稍感意外的,他并未睁眼看我,只简单的点点头,说了句:“路上小心。”
  翌日一早,天际刚刚扯出些鱼肚白,我腰间悬挂草药袋子,轻装上山了。
  说起这绮罗草,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上一世和阿娘满处逃窜避祸,身上带伤是家常便饭,都是寻此草疗伤。这草性喜阴暗,生长低调,大都贴附岩峭夹缝,或是悬崖底端。
  取草时稍不留意,不是被吓得折了一半的阳寿,就是赔进去整个阳寿。
  我从晨曦微阳转到烈日当空,整个云山被我绕了一大圈,掂来想去,还是南面一侧的悬崖上那片绮罗草最是好取。
  我靠进悬崖,脚边有几粒沙石耐不住震动,纷纷滚落下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我深深咽下口水,将旁侧槃根错节的草藤握在手中,不放心的紧了又紧,蹲下身子,调整重心,另一只手去够露出悬崖之上的绮罗草。
  那时,我满腔注意力都凝在指尖寸许开外的绮罗草上,对周遭随之而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正当指尖将将触到草时,不知什么东西赫然袭来,猛击那只攀着草藤的手,我一个吃痛,手一松,沿着悬崖直直栽下去。
  我心中兀惊,千钧坠落之际,挥起臂膀,一把抓住崖边坚石,身子就这样吊在半空中,惯性依旧没有消逝,推得身子又凌空晃了两晃,那只紧扒崖边的手,随之向下滑脱些许。
  我愤力用另一只手去抓悬崖下的草根,近在咫尺的尽是浮草,没有一点稳固的依附物。脚下试着蹬踏岩壁,也无任何借力之地。
  一切都是徒劳,单凭那只臂膀,力竭坠崖只是早晚的事。
  我的心此时惊恐得抖个没完,好几次想大喊救命,嗓子却像被生生卡住,半点声音也不能出。
  我咬破嘴唇,试图镇静,这次终于能出声了。我惊声呼救,呼叫连连,山谷中苍白的回音层层叠叠响起,将我的尾音拖得无比绵长。
  回音的余波中泛起一阵别样响动,我屏气静听,那响动像是脚步声,只是这脚步太过不疾不徐,着实没有救人的紧迫感。
  我冷汗淋漓,脑中不由去想方才袭击我的是何物。只听到这脚步愈走愈近,却在不远处遏止。
  他停下位置甚是刁钻,此崖突起于山间,从我这个角度伸脖望去,根本看不见来者何人。
  时间如同静止,丝毫也不流动。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可酸痛已开始蔓延整条胳膊,我再耗不起,只能孤注一掷。
  正要开口,噗的一声划过,我的手背刀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