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19 00:45      字数:4938
  “白姑娘看了又能如何?”看他的左手,吗?
  百里云鹫说话间,他的左手掌心正被白琉璃翻转过来,白琉璃盯着他的掌心的同时号上了他的脉,眼神沉沉,果然。
  那是一只五指修长然掌心却布满茧子的手,只见他宽厚的掌心里竟是一片乌黑,令穆沼不禁敛笑蹙眉,“你中了毒?”
  难怪他方才拔剑之时会有迟疑,可除了他与听风还有望月之外,再无人能靠近他的身侧,更枉论有谁能给他下毒,且他一向敏锐,这些见不得光的行为一向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又怎会中毒?难道是她——?
  穆沼抬眸看向白琉璃,眼神冷冷,可若是她,方才她为何还要救鹫?且鹫不是大意之人,就算鹫相信她也不会中她的计,那么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嗯。”对于穆沼的拧眉疑问,百里云鹫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穆沼眉心未舒,“谁人下的毒?”
  “昨夜。”百里云鹫收回被白琉璃握着的手,只回答了穆沼前一个问题,却没有回答他后一个问题。
  穆沼知他是知而不告,却没有打算让他全部如实相告,只是,“你既然知道自己中毒,方才为何还要拔剑?”
  急着送死!?这个冷面男居然没告诉他他中毒的事!
  “大意了。”没有过多的解释,百里云鹫只是用寥寥三个字回答了穆沼的疑问。
  “你——”穆沼十分不悦百里云鹫的态度,竟揪起他的衣襟想要揍他。
  “因为在此之前,王爷并不知道他中了毒。”白琉璃平静清冷的声音在穆沼揪住百里云鹫衣襟的那一刻响起,看着百里云鹫没有面具遮挡的右眼,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右脸,仿佛看到他内心真实想法一样不疾不徐道,“琉璃说得可对?王爷?”
  “正是如此。”的确如她所说,在他抬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前,他并未知道自己中毒,也如他自己所言,是他大意了。
  昨夜的竹蜻蜓,让他回忆起了太多的往事,看着那只已然看不出原来色泽的竹蜻蜓,他恍惚看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太久太久没有再见过的东西,让他平静如死水的心在那一瞬间晃动了,致使他抬手便将那只竹蜻蜓拿在手里,最后也让它在他手心里化作散骨,无所疑虑,只想让它快速从他眼里消失。
  而他捏碎竹蜻蜓的手,正是他的左手。
  若他没有记错,她似乎叫白珍珠,真是“有心”。
  “什么毒竟厉害到你无所察觉?”穆沼将眉心蹙得更紧了,却是松开了百里云鹫的衣襟,隐隐总觉得事情并不仅仅是有人来刺杀这么简单而言。
  “因为在那之前,王爷没有真正运气。”白琉璃又一次替百里云鹫回答穆沼的问题,穆沼以凌厉的眼神盯着她,百里云鹫则是抬手轻轻平整胸前那被穆沼揪皱的衣襟,只听白琉璃微微浅笑道,“琉璃府中有新得的茶叶,王爷是否要到府中坐坐,顺便喝一杯热茶?虽然夜里喝茶并不太好。”
  白琉璃说着,上前半步靠近百里云鹫,低声淡笑:“若是王爷不想日后受制于人的话。”
  白琉璃说完又退回了脚步,向百里云鹫弯起眉眼微微一笑后转身向白府大门走去。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听风,领人将聘礼捧进白府。”百里云鹫边说边往白府的方向走。
  “你相信她说的话?”穆沼挡到了百里云鹫的面前,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你我都看得出,她心思不浅。”
  即便他不知道白琉璃心中打着什么算盘。
  “阿沼,我知你关心我,不过,无事。”百里云鹫停下脚步,看着穆沼冷沉沉的眼睛,笑了笑,“看多了阿沼笑,这副模样倒是许久没见过了。”
  穆沼一愣,随后让开道,气道:“拉倒吧,小爷才懒得关心你这个冷面丑男,哪天死在哪儿了别找小爷收尸!”
  百里云鹫踏着穆沼让开的道继续往白府的大门去了,穆沼气得鼻孔直喷气,瞪了百里云鹫的半晌,用了哼了一声后还是拂袖跟了上去,听风轻叹了一口气。
  百里云鹫抬起左手,看了掌心中那似乎会慢慢扩大的乌黑后,神色不变,将手重新垂下,抬眸看向走在前边引路的唯一色彩。
  其实,他非娶白琉璃不可的理由还有一个,最为主要的一个理由,他没有告诉阿沼。
  瞳中阴阳,魂中人鬼,以婚为契,以血为媒,黯月之夜,曜月幽都,主归国复。
  百里云鹫忽的掀开了戴在面上的左半边面具,以手用力按住他的左脸,按着那环绕在他左眼周围的血锈色烙印,面色发白,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以致他的指甲深深嵌入了面上皮肉之中,似乎以此来减少痛苦。
  然他的右半边脸,除了面色发白之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冷淡之态。
  “我知道,不用提醒我。”忽听百里云鹫低沉小声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的人说,然他身旁并无一人,就是穆沼都在他身后与他隔着一小段距离远,唯见他耳边肩上的发丝微微拂动,可明明此时无风。
  百里云鹫将手从脸上拿开后重新扣上了面具,神色平静,好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药阁。
  穆沼一进了药阁便像进了自己一般,也不看情况,只看到一张矮榻后便直奔过去,翘着腿躺了上去,一边朝百里云鹫还有白琉璃摆摆手,用一副大方的口吻道:“不用管我,你们夫妻俩自便,自便啊。”
  “王爷,请坐。”白琉璃指着倚窗而置的椅子向百里云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而后看向一副悠然自得之态的穆沼,冷淡道,“穆大公子既然躺下便请不要再乱走动了,别弄脏了白某的书。”
  百里云鹫往阁中轻移脚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铺陈了一地的书册,挨墙而放的几口大箱子里还堆放着书册和书简,穆沼此刻就躺在摆在群书中间的矮榻上,在他走过的地方,原本摆得整齐的书册被他踢乱,此刻白琉璃正弯腰将那被他踢歪踢乱的书小心拾起,再小心地放回大箱子里。
  屋阁南面的一整面墙上钉满装药材所用的小屉子,成片壁屉前世一张木制长案,案上摆着小铁称,裁割好的牛皮纸,还有大小不一的药臼和药杵,整个屋阁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不同于外边药肆常年飘着的浓浓药味,倒是有一种让人闻着觉得心情宁静的感觉。
  再有几件简单的桌椅小榻和墙上垂挂的竹制卷轴画,整间屋子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宽敞明亮,简洁明快。
  白琉璃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一套不知蒙了多少层灰尘的茶具捧到百里云鹫面前,穆沼在一旁捧腹大笑,百里云鹫只是面色不变地将那一套灰尘蒙得连原本色泽都看不到的茶具移到一边,不忘向白琉璃说一声,“多谢白姑娘的热情,我想我现在不需要喝茶了。”
  “既然如此,便请王爷再次伸出您的左手,让琉璃为您再号一次脉,也再看一次您手心的情况。”白琉璃边说边将拿在手中的脉枕放到百里云鹫身边的小桌上,并在脉枕上轻轻拍了拍,向百里云鹫弯眉笑着。
  穆沼躺在小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百里云鹫,百里云鹫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将手腕枕在了脉枕上,随即他掌心那一片乌黑便跃入白琉璃的眼帘,令她敛了眼中的笑意。
  那片乌黑方才还只是一小片,此刻却已经布满百里云鹫的整个左手掌心,似乎正在慢慢往他手臂的方向往上扩张。
  “从未听说过白姑娘会医术。”百里云鹫将看着掌心乌黑的目光移到白琉璃面上,只见白琉璃把着他的脉搏,眼睑微垂,似在深思,淡淡一笑,“琉璃也从未听说过王爷会武。”
  “这个世上不为人知的事情太多,又有谁能事事知晓,不是么王爷?”白琉璃以只见感受着百里云鹫的脉象,抬眸迎上了他的视线,“就像王爷此刻心里定是怀疑着琉璃的所作所为,可不也坐在这儿让琉璃把脉?”
  “琉璃说过,愿与王爷配成一段佳话而不是一段笑话,那么王爷呢?”若能得百里云鹫的相助,那无疑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无何不可。
  “白姑娘话中有话,看来我手心的毒很严重。”百里云鹫亦是微微一笑,明明没有笑意,那微弯的眼角却有说不尽的风姿,仅半边容颜,却足够让人为此“从来只知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风姿迷醉,“待白姑娘与我成为真正的夫妻,娘子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有何是丈夫不助不给的?”
  想要借助他的力量也未尝不可,却是要看她有没有值得他相助的地方。
  “风国的‘追爱’,王爷觉得是重还是不重?”白琉璃安静而笑,“追爱之毒无色无味,无孔不入,中毒之人若不运气运功,它便无毒无害,而一旦中毒之人运气催功,它便如剧毒一般慢慢侵蚀人的血脉,解毒之期只有三日,一旦毒素到达心脉的地方,中毒之人就会变成保留心智却无法再自控而只能听命于下毒之人的傀儡。”
  “传闻这是风国一名受了爱人背叛的女子所创的毒药,为的就是让爱人永远留在她的身边。”白琉璃收回为百里云鹫把脉的手,以手撑住了额,微微歪头看着百里云鹫,“王爷这是伤了哪个姑娘的心,以致她想将您一辈子都如傀儡一般锁在身边?”
  “当然了,这毒也不是没有可解之法。”白琉璃的笑意忽然变得有些深。
  “什么办法?”穆沼似乎比中毒的百里云鹫更来劲。
  “与下毒之人行云水之欢。”白琉璃盯着百里云鹫的眼睛,笑意深深。
  064、云鹫笑,再有解毒法?
  与下毒之人行云水之欢!?
  穆沼一副吃惊得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表情,愣是从矮榻上蹭地站了起来,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百里云鹫,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吧!?冷面男,你长成这样还有女人这么想要了你!?”
  百里云鹫神色不变,仿佛这说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一般,白琉璃撑额微笑看着他,眸光流转,均未理会穆沼,只听穆沼捏着下巴兀自叨叨道:“爱由心生,恨由爱生,爱之越深,恨之愈深,冷面男,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个爱你爱得入骨的女人?”
  “啧啧,追爱啊,冷面男,你倒是跟小爷说说,你什么时候会勾引女人了?”穆沼可谓是笑得兴致高昂,摇着竹扇向百里云鹫走来,然而他才走出一步,两根一指长的银针紧贴着他的脚尖钉入了铺石地面中,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只听白琉璃冷冰冰道,“白某说过,穆大公子既然躺下便请不要再乱走动了,别弄脏了白某的书,还请穆大少爷坐下或躺下歇着吧。”
  “哦?”穆沼盯着自己脚尖前的两根细长的银针,微微挑眉,抬眸看了坐在窗边的两人一眼后,大方地笑了,“好好好,小爷就坐着或躺着不动,谁叫小爷还是知道什么叫做‘客随主便’的。”
  穆沼说完,重新在矮榻上坐下,然他含着吟吟笑意的目光至始至终未离开过白琉璃,这个从未听说过会医术的恶女竟识得那是风国的毒?风国的毒,可是从这世上消失了整整十年了。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毒之法?”百里云鹫将枕在脉枕上的手收回,没有紧张,亦没有惊讶,神色依旧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只是静静地盯着撑额微笑的白琉璃看。
  “理应说是再无其他的解毒之法的。”白琉璃笑容未变。
  “那就是还有别的解毒方法了。”穆沼翘腿斜靠在矮榻上,一脸的嫌弃,“你们还没有拜堂成亲,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夫妻,说话就已经开始一个德行,有话捋直了说不行?非得拐弯抹角,你们说着不累,小爷听着还累得慌。”
  “王爷要向琉璃下聘是整个溯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便等于说是人人都知琉璃与王爷很快就要结为夫妻的,无异于王爷现在就是有妇之夫,不知是哪个女子不惜用如此龌蹉的手段想要得到王爷?”白琉璃含笑而语,带着凉意,“如今琉璃收下了王爷的聘礼,便等于承认了王爷是琉璃的男人,而琉璃一向占有欲比较强,不仅不喜与人共事一夫,便是连觊觎着我夫的人都不允许有,现下竟然有人想要抢琉璃的男人,王爷您说,这该怎么办?”
  会向百里云鹫下如此毒药的人,除了白珍珠,她再想不到任何人。
  白珍珠呵白珍珠,不惜毁了自己的声誉也想要得到百里云鹫么?不过白珍珠的聪明倒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竟然能成功地将毒下在百里云鹫身上。
  “王爷既然决意要娶琉璃为妻,为何还要在下聘前夕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