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1-02-19 00:39      字数:5025
  捏过了瘾,她才放手笑道:“越来越像你爹啦。”
  贾代善可是贾赦最为敬服又崇拜的人物,母亲这样说,他心中大喜,便有些得意忘形,“我这般用功……”就是为了听娘多夸我……哎呀,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于是他立即开口道,“儿子还差得远!”
  史令仪点了点头,“娘今天可不是只说好话。昨晚的事情你可好记得?”
  只记得喝多了出了丑,还被爹踹了……贾赦垂头丧气道:“儿子知道错了。”
  “哪里错了?”
  “……喝多了,失了态。”
  史令仪轻叹一声,她就知道长子没人引导,不会想得太多深远。“赦儿,你可知道你爹的官职?”
  “左羽林上将军。”
  “很威风吧?”
  贾赦立即来了精神,“当然啦!那些傲气十足的公子如今也都敬我三分。”
  “天子近臣哪有这么好当?看到听到的隐秘越多,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又皆在圣上眼中,哪能不谨慎不收敛?
  你爹为人方正果决,别人没法从他口中探听隐秘,但却可以从他的家人身上下手。”史令仪语气柔和,“自从你爹掌了禁军,又有谁能轻易进得咱家大门?”
  贾赦这回终于听出了母亲的意思,小脸微白,“娘是说他们故意灌醉我,就是为了探到父亲的动静?”
  “也不尽然,”史令仪道,“也有尽早讨好你这个荣国公嫡长子,和你攀上交情的意思。”
  贾赦默然。
  史令仪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娘提醒你,是让你遇人遇事都要好好思量斟酌一番。过几天便是你外公的寿辰,你且看看别人待你与待你表兄弟们有何不同。”
  贾赦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
  到了保龄侯寿辰当日,一家人见过保龄侯夫妇,趁着宾客未至,史令仪强忍着鼻头的酸楚,撑着一张笑脸和父亲说话,内容无非是“爹好不好,娘好不好,我们日子过得也很好”之类。可就是越说,史令仪就越想落泪,保龄侯史靖只以为是女儿思念自己,顺便……还有些委屈。他其实也对贾家老太太颇有微词,但女婿却是个知冷知热的妥当人,所以那些提点的话也就没多说,只是今天他觉得不能再忍着了。
  史靖刚要开口,亲信忽然来报:王家到了。
  这当然不是嫂子王彦的娘家人,不然禀报时不会少掉“亲家”二字,王家……史令仪满心的酸楚顿时消散无踪。
  ☆、第十八回
  父女难得的温情时刻戛然而止,史令仪颇感不快。
  她哪里知道她爹正酝酿着,接下来开口好好教育一下傻女婿,给闺女撑一撑腰。
  保龄侯史靖纵然是两朝元老,官居尚书令又多年屹立不倒,却也难以免俗。史靖才识过人又颇能洁身自好,婚后和妻子感情甚笃,可惜夫妻俩生的多活的少,如今也只剩一儿一女,尤其史令仪还是夫妇俩将近四十才得来的小女儿,更是爱若珍宝。
  也正是这份疼爱,让史令仪在娘家分外自在,“女儿想在家住上几天,爹娘不会赶我走吧?”
  亲娘韩夫人闻言,喜出望外,还不忘跟女婿“谦虚”一回,“令仪这孩子,就是任性了些。”
  贾代善哪能那么没眼色,傻乎乎地顺着岳母往下说……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岳父呢。他忙笑道:“既是岳父寿辰,令仪也该住上几天,尽尽孝心。”
  史靖抚须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反正都要在娘家待上几天,就不必急于一时,史令仪和母亲一起离了父亲的书房,韩夫人先回自己的院子略作收拾,而史令仪则去寻嫂子王彦,一起招待已经到来的女眷。
  话说书房中,史靖正和女婿贾代善喝茶说话。
  前些年亲家太太去世,女儿在守孝,女婿又远在边关,不便经常来往,朝中也不太平安——如今圣上当年还是太子之时,略显文弱,并不为英武的太祖爷所喜。只是太子身为嫡长子,无过不可废,兼之太子……还有个颇得太祖之心的好儿子。
  总之,虽有波折,太子总算有惊无险地登基,是为今上。
  只是圣上身子始终都不算康健,所以当他听说贾代善在北疆带兵征战多年风寒侵体,发作时行动不便后,颇有同病相怜之感,在对待贾代善器重之余更多了几分体谅。
  去年,忠顺王世子暗中吩咐御史上本,参奏荣国公贾代善当众殴伤庶弟之事,全被圣上留中不发。随后贾代善在边疆见机搏命,立了大功,归来转任左羽林上将军,而忠顺王府门下大将则去往北疆接任贾代善的官职。
  这分明是让荣国公贾代善,与本就不睦的忠顺王府相互牵制的意思。圣上并不擅长兵事,就算忠顺王府有拥立之功,仍然不会全然信任他们。
  当然,如果忠顺王府真的足够“忠顺”,让圣上满意,那么为了安抚忠顺王府,贾代善可就要挨削了。
  老狐狸史靖就是在提醒女婿,尽量也提醒圣上忠顺王府也颇有野心。
  响鼓哪用重锤?
  贾代善诚心诚意地谢过了岳父的提点:忠顺王世子可是和太子往来甚密,而且“密”得实在有些过头了。太子又让太祖爷宠得过了头,圣上也对这个出色的儿子颇为宽容,害得他有些目中无人又胆大包天。忠顺王世子偏又找准机会攀了上去……可哪有皇帝能默许掌兵的宗室与自己的儿子亲密无间的?
  只是坏人不易做,提醒圣上也不该他贾代善亲自开口,不过总有人乐意冒险出头,而他只要规规矩矩地做好纯臣就够了。
  商量完正经事,颇为投脾气的翁婿俩也轻松不少,又聊起外孙和外孙女——其实,史靖更关心女儿过得怎么样。
  而侯府花园里,几家女眷团团围坐,赏花喝茶闲聊之余,还不时瞧瞧亭中正凑在一处说笑的各家姑娘们。
  寒暄毕,女眷们便说起各自儿女。王彦和史令仪都有该说亲的儿子,偏巧还都是能袭爵的嫡长孙或是嫡长子,自然惹得在座的太太万分留心了。
  这里王家太太自然热切,他们夫妇本就想借女儿给自家结下两门显赫的姻亲。
  不过当她把两个女儿叫到王彦与史令仪跟前之时,史令仪险些没认出她前世的二儿媳妇:这姐妹俩模样没得挑,举止气度也都过得去,因为不识字所以谈吐说不上伶俐,但也还算得体,至少绝不会惹人不快。
  只是婚姻大事,除了要仔细挑过对方的品行才学,更重要的却是要看好对方的父母家族。像王家这样善钻营,走门路的人家实在不适合自家这样的“忠臣”,而且以丈夫贾代善这边算起,王家的门第也是略低了些。
  到了嫂子王彦这儿,就更简单了:她是书香门第出身,丈夫又是进士,怎么能答应让个不识字的姑娘给她当儿媳妇。
  不过,好在乐于将女儿展示给她们姑嫂相看、问话的太太为数不少,往来之间倒也没显出什么厚此薄彼。
  散了席,贾代善带着两个儿子回府,史令仪惊讶地发现,赦儿居然举止如常,再没有贪杯。
  贾赦小脸微红,但说话条理清晰,“在座的还有几位世子,王家兄弟比劝我酒的时候更是殷勤。”
  长子再也不会被人一句话就卖了!史令仪十分欣慰,就算被卖,怎么也得再费上两三句话,可真是个了不得进步。
  贾政见母亲笑得自然,也小声道:“娘早点回家。”
  贾代善心道:居然抢了我的话。
  只有贾敏小丫头没心没肺地冲着爹爹和哥哥们笑眯眯地挥手,“慢走。”
  贾代善哭笑不得:臭丫头没良心!
  史令仪在娘家也只住了三天,抄了些用得上的方子,和爹娘腻乎了一阵就收拾收拾回家了:她有些不放心,长子贾赦十四了,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她放在儿子房里的两个大丫头都是规矩人,却怕儿子好奇之下拉上一个“试一试”,或者干脆两个齐齐收用。
  不是她这个当娘的不把儿子往好处想,实在是前世这个儿子在~女~色上委实没有什么操守和节制可言。而且就算她在地府历练甚久,也算见多识广,都没寻到什么能止住“好~色”毛病的妙招,所以她严防死守也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回到府中,招人过来一问,才知道儿子十分规矩。史令仪心中舒畅,刚抱着女儿打算教她认几个字,就听珍珠禀报:宁府堂嫂史氏带着儿子贾敷上门致谢。
  贾敷染的算是急病,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小小少年本就嬴弱,如今看着更是单薄了几分。
  规规矩矩行过礼,史令仪便打发他去和贾敏说话,她则安慰史氏道:“男孩儿小时候就是得精心照顾,过了十一二岁自然就康健了,你看我们赦儿,几年前也是动不动就染一场风寒,在床上一躺就是好些天。”
  史氏轻叹一声,说着也笑了,“以后兴许还得烦劳你。”
  史令仪也笑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贾代化执掌的宁府,也许不会成为助力,但至少不会拖自家的后腿。
  史氏吃了口茶,又道:“你可听说你那小叔子如今正和王家商量,要嫁女儿过去呢。”
  史令仪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十九回
  却说史令仪那个庶出的小叔,挨了亲哥一顿抽,抬回家里养了几天也就没事了,只是颜面上实在刮得太狠,便正好借着为嫡母守孝的名义,在家里消停了一阵子。
  当大家满孝除服,这小叔子就时常跑去吏部打听,何时才有起复的旨意。
  因为来得太勤,话又太多,接待他的吏部官员表面如常,心里却烦得不行:你也不想想,若是不仗着你大哥贾代善的威风,你一个原本六七品的小官,哪里还要“圣上下旨”?且小心“福气”太大,自己承担不起。
  吃了几回软钉子,贾代善的二弟也琢磨过味儿来,又去找自以为相熟的人家打听,又吃了几回闭门羹……
  同样庶出的三弟看不过去,亲自上门劝了劝,也不知他们兄弟说了些什么,反正这二弟又安静了些日子。
  其实,他要是肯收敛听话,等他大哥气消了自然就会为他谋求个官职:总不能真让弟弟没个差事,连带着弟妹和侄子侄女一起过苦日子吧?苛待庶弟这名声也轻易要不得啊。
  可惜他未必真看不透,只是憋着口气不想服软而已,然后一来二去还和金陵王家搭上了线。
  史令仪听着嫂子史氏娓娓道来,心头佩服:真不愧是宗妇,各家动静如数家珍。比起只关心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儿的自己……她的眼界应该放得再远一点才是。
  而史氏纯是觉得苗头不太对劲儿,才过来给与自己颇为投契的弟妹提个醒:她也看不惯为了点蝇头小利胳膊肘就往外拐的族人。
  来荣府之前,贾代化也和史氏商量过:若是荣府不好开口,他这个族长就得出面说道说道了。
  当年为手中兵权一事,贾代化与贾代善堂兄弟有过几次不欢而散,可随着贾代善执掌左羽林,这份芥蒂也消散无踪。
  史令仪笑着谢过嫂子的提醒,“回头我就跟我们老爷说。”说着,又吩咐鹦鹉从她娘家带回来的小箱子里拿出本小册子递上前来。
  她翻开册子,从里面取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笺纸,郑重地放到嫂子史氏的眼前,“固本培元的方子,找太医瞧瞧,能不能给敷哥儿用上。”
  史氏先是一怔,旋即惊喜不已:对她而言,这是最珍贵也最合她心意的礼物。史氏忙不迭把写着方子的笺纸仔细收好,放到贴身的荷包里,再抬头望着史令仪,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道谢才好。
  史令仪笑道:“用得着再来谢我也不迟,正好容我想想怎么漫天要价……能受用一阵子才好。”
  史氏失笑,“偏你巧嘴。”
  妯娌两人自此才是真心相待,互通有无。
  送走史氏与贾敷母子,贾敏还问道:“为什么不留下用饭?”
  史令仪搂着女儿解释,“她们还得给你舅母备礼道谢呢。”
  贾敏想了想,又道:“敷哥哥能常来吗?”
  史令仪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你和他说得来?”
  一个九岁的男孩儿和一个四岁的女孩儿……感兴趣的东西可完全不同,这分明是贾敷在哄着陪着自家闺女玩耍说话呢。
  贾敏道:“敷哥哥脾气好。”又补充了一句,“懂得多。”
  这回可是说到点子上了。贾敷要是不出色不得他父母的心意,前世夭折而亡,如何就让母亲史氏郁郁而终,父亲贾代化遗憾不已啊?
  晚上,丈夫归来。吃过饭又问过儿子们的功课,贾代善并没在书房里多待,便早早回了荣禧堂。进了门,先抱起了他的心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