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2-19 00:38      字数:4712
  豆豆抖了一下肩膀,在穆栋才面前他一向是只小绵羊,冲穆棉吐了吐舌头,迅速的溜出去,跑到菜园子摘菜,陈芳怕他帮了倒忙,也跟着出去,临走还瞪了穆栋才一眼,什么长辈,整天就知道凶孩子。
  穆栋才跟走出来的穆棉大眼瞪小眼,顺便抱怨道:“你妈现在真是不得了,越来越凶。”
  凶就好,她还嫌她妈不够凶呢,穆棉笑眯了眼,走到穆栋才跟前,将手里的包子递到他嘴边。
  “爸爸一定是嫉妒了,大家都开始吃东西,就你一个人还在干活,谁让我是最贴心的小棉袄呢,你手上都是浆糊不能拿包子,我来喂你。”
  等穆栋才乐颠颠的吃完一个包子,陈芳也开始喊大家准备吃饭,东间是陈芳夫妻的卧室,西间是穆绵和豆豆的卧室,堂屋到处都是火柴盒,厨房又坐不下这么多人,大伙只能在院子里吃,好在穆栋才早先在院子里扯根线接了灯泡,不至于黑灯瞎火。
  穆栋梁将桌子搬出来,又顺手端了豆角和青椒炒鸡蛋放在桌上,然后就懒洋洋的坐在那,手里捧着陈芳给穆棉豆豆炸的红薯饼,和张桂花俩人吃的香甜,至于烧火的工作,早就转交给豆豆,养儿子不就是为了使唤的嘛。
  穆绵给陈芳打下手,迅速的炒了一盘小青菜,一盘腌制的雪里红,一盘瘦肉红薯梗,还有穆栋梁寻宝寻出来的萝卜干,穆绵顺手切好滴了香油什么的调拌,惊得陈芳直夸她闺女天赋好,不顾锅里正炒着的菜,硬是兴冲冲的拿着锅铲冲进堂屋,一脸得意的跟穆栋才汇报好消息。
  终于上桌吃饭的时候,张桂花的筷子横扫一片,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包子,恨不得把她大嫂当成半个妈,要不是自己年龄实在不小了,她都恨不得跟豆豆一起赖在这里不走,最后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她才在豆豆莫名其妙的目光里嫉妒的拍了他一巴掌,和穆栋梁俩人一人端一盘咸菜回去了,当然,为什么没有拎包子呢?因为包子已经被这些饭桶们吃的差不多了,根本就没的拎。
  走了几步,穆栋梁又退回来,打着饱嗝说道:“大嫂,你什么时候再蒸包子,还有,那个红薯饼真好吃,下次我还来。”
  “你都多大了,还一副谗样,竟跟孩子争东西,快走吧你!”
  穆栋才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顺利的将他打发走,让看热闹的豆豆深深折服,拜倒在他大伯的黑布裤子下,并且迅速的总结出了生存之道,他爸打他,他大伯打他爸,他爸很少跟爷爷顶嘴,爷爷却不敢跟大伯顶嘴,所以,这个世界上,大伯最厉害,他一定要乖,至少,在大伯面前要乖乖的。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儿子鄙视的穆栋梁,意犹未尽的扶着张桂花回了家,不管那对夫妻俩怎么嫉妒,穆绵和豆豆确实养的不错,陈芳变着法的做饭,家里还喂了五六只母鸡,这些日子攒下不少鸡蛋,穆栋才自那件事情后,再也没有将鸡蛋拿到老太太那去,自然都细水长流的进了四个人的肚子里,才两个月的时间,豆豆就长高了一些,穆棉也养的白胖许多,看上去更加柔柔的软软的,感觉像是上好的丝绸一样,恨不得抹上一把才舒服,穆栋才的一颗爱女之心被充填的满满的,只觉得这么宝贝又乖巧的闺女就得时时刻刻小心呵护着,若是那天穆栋才心情好,或者穆绵表现得好,慢慢往孝女方向发展的穆老爸,会不顾闺女的抗议用胡子扎着她粉嫩的脸,然后扔着她撂高高。
  陈芳的中药已经在医生的建议下停用,老医生很负责任,没有说为了多挣钱就让病人多吃药,他建议药补不如食补,中药的效用已经发挥的差不多,剩下的还是在家慢慢调养吧。
  情况也确实是这样,陈芳的病根去除了一些,而且她每天的心情都很好,家里伙食也跟了上去,心宽则体胖,一口一口的吃,总能吃成胖子,她跟穆棉一样,渐渐往白胖的方向发展,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穆栋才抱着她拎了拎,粗糙的大手往她添了些肉的腰肢摸去,心满意足的说道:“摸上去终于有些肉了,这下快到九十斤了吧?”
  怕吵醒豆豆偷偷起来上厕所的穆棉无意中听到这话,捂着嘴巴笑了,乐滋滋的想,她盼了许久的小弟弟应该快来了吧?
  ☆、第一场雨
  穆棉每天五点四十起床,赶到学校大概是六点零五分,屁股还没捂热板凳,就到了跑早操的时刻。她前世就是这么过来的,不觉得有什么苦,就连小不点豆豆,也已经习惯早起的日子,但陈芳就是一根筋的认定,她家棉棉上学辛苦了,恨不得想尽所有法子补偿穆棉。
  这不,她再一次拿走穆棉手上的小刷子,不让她帮家里干活,穆栋才也在一旁帮腔:“棉棉,出去跟豆豆他们玩吧,爸爸保证,把这批火柴卖了以后,就帮你把电视机搬回来,到时候再买一个电瓶,就是停电了你也能看。”
  以前不被大人重视,穆棉很苦恼,现在被重视的过了头,她觉得更加苦恼了,照她爸妈这个培养方式,她非成柴废不可,唉,这就是甜蜜的负担。
  “爸爸,你以前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怎么到我这就不一样啦?你们真该跟美娇的家长好好学学,连我们老师都表扬美娇,她在家不光干活还会帮她妈洗衣服做饭,我只是走走路而已,一点也不辛苦,大家不都是这样上学的吗,有什么累的!”
  陈芳不赞同的说道:“美娇是家里的大姐,她妈忙不过来才让她帮忙,咱们家就你一个宝贝蛋,我和你爸整天没事干,家里的事哪用的着你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就是好好学习好好吃饭,过不了多久应该会下雨,就你这小身板,估计一阵风就给刮没了,万一跌倒泥水里,说不定我跟你爸还找不着你呢!”
  这是说她矮了,穆棉垂头丧气的数了数,班里确实找不到比她还矮的人,上辈子,她只长到一米五九,始终过不了一六零的大关,这回她一定得注意了,要做到多运动不挑食,要保护皮肤长高个,就算成不了大美女她也要长成一个清秀小佳人,不然就对不起她妈漂亮的脸,就对不起她爸一米八的高个子,额,还对不起她们家每天勤苦下蛋的五只老母鸡。
  陈芳以为女儿不说话就是受教了,谁知道她压根就没抓住重点,睡觉得时候,穆棉还在那思索自己的高个子养成计划,夜里却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惊醒,察觉陈芳进来给她们盖被子,穆棉闭着眼睛装睡,心里羡慕豆豆这个懒鬼,响雷都吵不醒他,被人抱走了他也不知道。
  下雨的日子依旧得上学,被叫醒的豆豆先是迷茫的揉揉眼睛,听说是下雨了兴奋地从床上蹦跶下来,这可是第一次下雨上学,他坚决不让人送,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穆豆豆与众不同的勇敢,穆棉也不让,劝陈芳在家给穆栋才帮忙,她们家一屋子的火柴,要是漏雨进些水,那可是把心血都糟蹋了。
  “不让人送,那就吃了饭再走吧,可以少走一趟路,反正你们也没法出操。”
  陈芳迅速的打了两碗鸡蛋汤,将馒头切开放到篦子上馏,不到十分钟穆棉和豆豆就吃到了早饭,临走的时候,穆棉崇拜的望着陈芳:“妈,你真是个神人,连下雨都能算得到!”
  昨天白天还艳阳高照,一点下雨的征兆都没有,她们家又没电视机和收音机,她妈比天气预报还准。
  陈芳笑了:“就你个小鬼会奉承人,咱们庄稼人有几个不会看天的,这场雨下过,地里的小麦也该出苗了,等卖钱后让你爸爸给你买辆自行车,就跟心灵骑得那辆一样,前面不带杠的。”
  穆棉听到这,赶紧给豆豆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快速撑起伞溜了出去,真是好险,以她妈的发散思维,一提到自行车就会想到她的身高,然后就得坚持要送她上学。
  河村小学的学生们一天三趟跑,一周五天课,这样的情形对于一帮小豆丁来说,应该算是辛苦的,遇到下雨的日子,像豆豆那么兴奋地可不多,更多讨厌上学的孩子又添了一条更讨厌的理由。
  然而,吴贝贝却出乎吴军的意料,坚持不让大人送,他笑弯了嘴,觉得他家闺女进步真大,立马掏出一块钱作为奖励。
  其实,他哪知道吴贝贝心里的小九九,她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担任一年级的副班长,为此她连穆心灵不好的举动都忍啦,副班长哪能随意吵架打架,副班长还要起带头作用,不能动不动就娇娇气气的,不过,到底是没吃过苦的孩子,蹬上漆黑色小胶鞋的时候,她不高兴的跟李芬抱怨几声,李芬心里正美着呢,这还是吴军一月来第一次夸孩子,她大手一挥又给了贝贝两块钱。
  于是不回家吃早饭的阵营中又多了一个,她乐嘻嘻的拉着穆天娇做伴,花了一块多钱在朱老师家的商店里买些吃的,五毛钱一包的小保姆方便面,还有软糖辣条神龟唐僧肉什么的,吃东西的声音贼响亮,又是嘎嘣又是吧唧的,羡煞了一帮不回家却没得吃的馋嘴孩子们。
  就连穆棉这个伪儿童都没禁得起诱惑,在豆豆的怂恿下买了两包方便面,这时候的小保姆正流行,虽然长大后很少见到,可穆棉肚子里的馋虫一直怀念它,嚼在嘴里又香又脆,最适合撒上调料揉碎了干吃,吃完之后手上明光光油亮亮的,豆豆意犹未尽,却毫不犹豫的忍住,留了半包给没来上学的牛乐乐。
  结果方便面已经放了两天,早就被他后座的吴帅帅瞄到偷吃了,牛乐乐还是没有来上学,豆豆前所未有的火大,回过身跟吴帅帅动胳膊动腿,吴美娇在女生当中绝对是个强横彪悍的,不然为啥别的孩子都没事,就单单她的脸被炮蹦了,美娇打架不输给男孩子,她跟吴帅帅同一个太爷爷,平日见有人欺负她堂弟,她早就冲上去帮忙了,但是这次跟她堂弟打架的是她好朋友的堂弟,而且俩人一天不打架就闲的发慌,她也懒得管了,学着穆棉的样子趴在桌上睡觉。
  但是,打架的俩人越来越过分,桌子被慌得厉害还骂起了人,谁家祖坟没冒烟?她怒冲冲的转过脸,警告道:“谁要是再影响我睡觉,我就把谁的书包扔到外面的泥窝里,再给他踩上几脚,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看。”
  若说穆棉降住豆豆是使用智力的话,那吴天娇完全是靠武力取胜,吴家老大姐的彪悍程度,让吴帅帅早就不敢挑衅,撅着嘴委委屈屈的安静下来,伸着胳膊让豆豆多打他两下,虽然疼但总比书包被扔挨老师爸妈的打骂强,这点他还是拎的很清楚。
  欺负一个不还手的也没意思,豆豆转过身闷闷地踢了两下墙壁,像只坐卧不安的小狮子,他又没什么烦恼,也不至于为了点吃的跟后桌打架,应该是担心牛乐乐,穆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用最笨的法子,递给他一块钱,让他等乐乐来了一起买吃的,效果并不怎么好。
  牛乐乐的是班里最不聪明的孩子,但穆棉可以肯定,他是班里最认真的一个孩子,虽然他学不会,但他确实在用心的学,再笨的人也有自尊心,每天被人叫着牛傻傻或者傻乐乐,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连老师都讨厌他对他不理不睬,但是乐乐却能坚持在别人的鄙视笑话中上了六年的一年级,这是一种骨子里的执着,这份毅力强过大多数人,这样的牛乐乐,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翘课,穆棉不相信他是因为不想走泥路才不来上学,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乐乐家出事了!
  她想知道答案,但不敢去问班主任,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她问了班主任也不会告诉她,因为她这个倒霉催的又做了一件惹朱玉容生气的事。
  她跟豆豆早上不回家中午总要回家的,泥泞不堪的土路越踩越难走,每一步都是陷进去再费力的拔出来,要是谁一不小心拔的带力了,那她就等着悲催吧,因为脚出来了,胶鞋还在泥糊子里,穆心灵就是其中一个,昨天,她惨不拉叽跌在泥水里,来不及拯救斜挎在屁股上的书包,语文课本被泥水浸湿了大半。
  刚上学的孩子对书的稀罕程度绝非一般,尤其是心灵这种心细的女孩子,报名的那天她就小心翼翼的包了书皮,可是现在,心灵穿在脚上的那只鞋灌了半兜水,没穿鞋的那只脚光秃秃的踩在泥窝里,半边身子沾了泥浆,连脸上都没能幸免,不敢置信的盯着手里滴着泥水的课本,旁边还孤零零的立着一只胶鞋,怎一个惨字了得!
  为了安抚心灵受伤的心灵,穆棉主动提出跟她交换课本,说她家里还有一本旧书,心灵先是不好意思,后来又一想,穆棉什么都会,现在去听课也就是走个过场,课本对她来说没多大用,她感激又歉疚的同意了,用没脏的半边衣服好好擦了擦,才把书递给穆棉。
  就这样,在穆棉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在心灵心里立马高大了好多,既慷慨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