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1-02-19 00:18      字数:4894
  贾母从容掸去衣衫遗落的瓜子皮,笑着起身,走到薛姨妈跟前。薛姨妈笑得更灿烂,忙起身给贾母让座,贾母眯起眼,走到薛蟠跟前。
  “你是不是不想受那二人的管制?如实答我。”
  薛蟠下意识的看向薛姨妈,随即对贾母点了点头。
  “呵呵……”贾母冷笑一声,在薛蟠的对面坐了下来,薛蟠和宝玉赶紧起身,“你既住在荣府,这二人就必须跟着你。或许保不住你的什么,但荣府的脸面总该是要的。”
  薛姨妈闻得此言,脸色大变,惊讶的起身呛声贾母:“老太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薛家在此住,丢了你们的脸?”
  “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你。”贾母微微一笑。
  薛姨妈脸色松动,也笑了,稍稍松口气,放软话道:“你老别见怪,实在是您刚才那话叫人听着很是误会。”
  “我确实说的不是你,是你的儿子!他的确给荣府丢脸了!”贾母目光如炬,对上了薛姨妈的眼,面容一派淡然。
  ☆、第23章
  薛姨妈脸上刚浮起的笑容瞬间僵掉了。她惊讶的张大眼看着贾母,面容笼罩着一层怒气。薛姨妈自认修养很好,咬唇强隐忍着不去和贾母冲突。可她心中有怨,也恨,更替自己的儿子叫屈。今日之事,细较下来,他儿子根本不算犯错。老太太怎敢当她面说这种话! 薛姨妈脸色惨白,怒气冲天的瞪向姐姐王夫人。
  王夫人眼珠子动了动,上前陪笑着跟贾母道:“母亲,薛外甥和宝玉这事儿是个误会,如今都已经澄清了,确是那两个壮汉太过凶恶所致,这跟薛外甥没什么干系。母亲,您这样说他是不是有些过了?”
  薛姨妈落了泪,抽泣声不大不小刚好能入贾母的耳。王夫人转即就去搀扶薛姨妈,好生安慰于她。
  薛蟠气不过,梗着脖子对贾母道:“您此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给荣府丢脸了。”
  薛姨妈忙拉住薛蟠,斥责其不许此般口气对待长辈。薛蟠不服,眼含着泪搀着母亲,为母亲鸣不平。薛姨妈见儿子懂事,更加心疼他,也哭起来。母子俩一唱一和,抱头痛苦,好不感人。
  贾母由着她们母子哭去,她这功夫没闲着,忙活从紫鹃手里接一张纸,慢悠悠的展开。贾琏这时候被招了过来,贾母把纸递给贾琏,吩咐他从头读。贾琏起初不懂,满脸疑惑,当他低头看纸上的内容时,脸色变得尴尬了。贾琏臊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看向贾母。
  贾母瞪他一眼:“不识字?”
  “识,识字。”贾琏老实的低头,照着上头的内容读起来,“三月初一薛大爷与贾珖、贾璎去春香楼;三月二十八薛大爷调戏大房丫头翠淮;四月初六,薛大爷强拉小厮单明去梨香院;四月……七月初二,薛大爷带金荣去了去了——”
  贾琏抬眼看向贾母,犹犹豫豫的,没敢说后话。
  薛蟠早急了,老早就要去夺走那张纸。俩大汉不知何时进门钳住他 ,愣是让他听到了最后这条。金荣这条绝不能读出来!薛蟠趁其不备,挣脱出来,一把抢了贾琏手里的纸条,塞进嘴里。
  贾琏得了贾母的示意,继续说道:“去了后园竹林。”
  “贾琏,你——”薛蟠气得挥拳要打贾琏。
  “我的儿,你做甚么!”薛姨妈早听得羞愧难当,泪流满面。她一下子扑到薛蟠身上,掐着他的胳膊大哭。“那纸上写的可都是真的?你平日到底干了多少浪荡事?我的老爷啊,您快把妾身也带走吧,此般活着有何用!”
  众人难以消化纸上的信息,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条。薛蟠、金荣、小树林,这也太劲爆了!薛蟠好男色,他带着金荣去小树林,一准去干那种事。这花样真够奇葩的,连素日流连风月的琏二爷都不好意思开口。
  薛姨妈见没人劝她,哭着要去撞墙。王夫人大惊,忙扶住薛姨妈,斥责薛蟠快跪下给母亲赔错。王夫人总算把薛姨妈的情绪安慰稳当了,她料知今天的事不能简单的过了,老太太这是有备而来,保不齐早就算计好的。
  王夫人问贾母:“母亲,您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东西?莫不是您派人监视蟠儿?”
  薛姨妈闻言,哭声渐小了,眼珠子盯着贾母。
  贾母目光坦荡荡扫向王氏姐妹,嗤笑道:“我可没那闲心思。记得院里的那几个举报箱没有?一条条总结的。”
  王夫人惊讶,难道就是那几个木箱子起得作用?怎么可能!下人里头识字的只有几人。怎么会那么巧,薛蟠干的事都能被他们碰见。
  薛姨妈收了泪,这回她儿子丢尽了颜面,她哪还好意思继续呆在荣府。薛姨妈冲贾母行礼,冷着脸说几句感谢话,表示今日就要搬离荣府。
  贾母笑了笑,眯眼对薛姨妈道:“何必这么急,多留几日又何妨。当初我派人看着你儿子,本是好意。”
  “是我们讨嫌了,枉费了您老人家的心意。多谢老太太宽厚仁慈,不与我们计较,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儿子这般丢脸,以后可没脸再呆下去。您老千万别留了,我们一家子一定要走。”
  “也罢了,既是你们心意已决,我不好硬拦着。”贾母语气平静的回答,撤了薛蟠身边那俩壮汉。
  薛姨妈隐忍的咬唇,满心怨恨,却还是得跟贾母谢恩。“我儿麻烦了他们了。这一月来,多亏有他二人看着,蟠儿才消停了。”不然,她可能还要听薛蟠从七月中旬至八月以来的‘事迹’。
  薛姨妈恨子不成龙,更恨老太太多管闲事,手伸得这么长。薛姨妈羞愤难当,红着脸冲贾母再行礼,带着儿子匆忙去了。
  王夫人意欲强留,她冲着薛姨妈急冲冲的背影喊了几声,终没得到回应。万万没想到,她的借钱计划竟然就这么泡汤了。这可怎么办,宫里头的女儿就等着她的钱买‘机会’。王夫人急得跳脚,却没得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嘴边的肥鸭子飞走。她咬牙切齿的看向贾母,越加奇怪举报箱的事,意欲问清楚,岂料贾母一句“我乏了”就把她给打发了。
  王夫人气不过,跑去问王熙凤。王熙凤还没彻底跟王夫人撕破脸,草草应付她几嘴:“府中数百双眼睛盯着,一月之内瞧见几件事也不稀奇。”
  “我还不知?可府中真正识字的根本没有几个,多数人根本不会写字,也就没机会往举报箱里投。除非那几个识字的账房愿意给他们代笔。不行,这件事我必要查清楚,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帮他们代笔写这种事!”
  王熙凤忙拦住王夫人,劝道:“太太不必查,这事儿我知道。街口有家jj书局,不单单卖些趣味书给那些富家子弟,还做善事,专门给那些不识字的百姓代写书信。每日京城排队去拿求写字的,不下百数。”
  “还有这等事?”王夫人皱眉,互相前些日子去拜佛,街口的人流似乎是比往日繁荣些。
  “有!”王熙凤肯定的回答。
  王夫人纳闷的问她:“这图什么?”
  “我是佩服这书局的老板,便宜的话本、精贵的科举考题本,那里应有尽有。本来出书是跟文人雅士沾边的,略显清高了些。可他无偿为百姓书信,挂上了做善事的名头,亲民不说,还增长了人气。书局边上开着的jj客栈、jj茶水铺子,还有个蔬果铺子都火了。因他写书不要钱,百姓们感激,左右要喝水要吃饭的,但凡能吃能用的东西,百姓们都在这些铺子里买。这分明是‘舍小情,赢大利’,财名双丰收!”王熙凤滔滔不绝,脸上流露出无限敬仰之意。
  王夫人闻言也佩服,点点头:“听你这么说,这位老板确实厉害的很。他有何来历?”
  王熙凤摇头:“不曾打听到,能有这等主意的,想必不简单;肯定不是平常百姓,保不准还是什么清流富贵之家,得罪不起的。”
  王夫人听听也就过了,她有更要紧的事烦心。“你薛姨妈一家今日就要走,快帮我想法子留住她们。”
  王熙凤愣了愣,讪笑道:“太太高看我了,我能有什么法子。”她自己的事还没操心完,哪有心思操心王夫人。那个死贾琏,她今儿个必要把他皮剥了。这厮敢背着她起娶小的心思,今晚非得折磨死他不可!
  王熙凤‘请’走了王夫人,贾琏就回来了。他一进屋,王熙凤就关了门,独留自己跟贾琏在屋里。王熙凤打量贾琏,搓搓手。贾琏忙挡住脸,哀求媳妇别打他。
  “今儿个跟往日不同,我这是奉老太太的命打你。我不打你,就是违背她老人家的吩咐,你不孝,也是我不孝了,岂敢。”王熙凤说罢,一巴掌扇到了贾琏的左脸,紧接着是又脸。
  贾琏哭求的抱住媳妇,求道:“能不能别打脸!”
  “打完了。”王熙凤嗤笑一声,斜眼看贾琏。
  贾琏大喜,惊讶地问王熙凤是不是真的放过自己。就在他觉得心里暖暖的时候 ,忽听王熙凤来一句“等晚上的”。贾琏心里更忐忑了,只怕才刚那俩巴掌不过是暴风雨前刮的风。
  ……
  王夫人实在寻不得办法,先急急忙忙去梨香院拦薛姨妈。薛姨妈红着眼,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她见王夫人,怨气更甚,也不理他,一味的指挥院里的人去收拾东西。
  王夫人自知留不住薛姨妈,今日之事确实令薛家确丢人了。王夫人不想妹妹难过,喊了一声“好妹妹”
  薛姨妈瞟一眼王夫人:“我们就不该来你这。”
  王夫人无奈地叹口气。
  薛姨妈冷笑几声,面色冰冷至极,神态全然不同她往日慈爱的面容。“蟠儿再怎么也是我儿子,我必会护他到底。不管对与错,我决不允许有人这般羞辱蟠儿!今日的事我心里记下了,咱们来日方长。”薛姨妈说罢,脸上流下两行怨恨的泪。
  宝钗也哭了,依依惜别了王夫人,方上了车。薛蟠骑马在前头。共四辆马车,缓缓而行,萧然而去。
  ☆、第24章
  车辙声消失了,王夫人依旧立在原处,面目苍凉,很是痛苦。金钏银钏互看一眼,都不敢打搅王夫人,静静的陪着她。
  “宝姐姐走了?”
  宝玉气喘吁吁地跑来,因跑得急,两鬓微有些凌乱。袭人、麝月等几个丫鬟紧随其后。王夫人没有回答宝玉,仍在发呆。袭人忙扯住了宝玉的袖子,示意他好生对待王夫人。
  宝玉这才注意到母亲的异常,劝慰道:“太太别伤心,我这就去求老太太,请他们回来!”
  王夫人叹口气,拉住宝玉,身子晃了晃似乎要倒下。宝玉大惊,忙叫人去请贾母。他搀扶着王夫人暂且在梨香院正房歇息,顺便的等贾母来。
  王夫人还没回过神儿来。宝玉扶她去哪儿,王夫人就在哪儿坐着,呆呆的发愣。宝玉担心王夫人吓傻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王夫人眨下眼,垂泪的喊一声“我的儿”,就把宝玉搂进了怀里。宝玉猜母亲必然在伤感薛姨妈的离去,自己也想起性儿好的宝姐姐,也难受的哭起来。
  琥珀领着大夫进门,正见母子二人相拥而泣。这场面好熟悉,才刚薛姨妈和薛大爷不就这样?她们真不愧是亲姐妹,连哭法都一样的。
  琥珀忍了会子,见她母子二人哭个没完,也就不等了,“老太太听麝月说二太太病了,特请大夫来给二太太瞧瞧。”
  王夫人蹙眉,对扰她之人心有不满。她拭干泪,抬首见来人是琥珀,心里失望至极。上次邢夫人得了个小病,老太太还叫她亲自去送点心。如今她有病了,老太太却这般不重视她。老家伙就算不派媳妇孙媳妇来,也该差遣她身边的第一人鸳鸯过来,就派个小丫鬟来算怎么回事?
  “不必看了,不过是头疼,熬一熬就过去了。”
  琥珀心中冷笑,知道王夫人得病是假,故意道:“既然大夫都请来了,二太太还是——”
  “你没听见我说话么?谁借你的胆子,竟敢顶撞主子!”王夫人瞪一眼琥珀,厉害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对你们慈善些,你们倒真把当成小姐了。今儿个我倒要代老太太好生教训你,来人,掌嘴。”
  周瑞家的蹭地一下蹿到琥珀跟前,挥臂狠狠地扇了琥珀几巴掌。
  王夫人听着这脆生生的打脸声,心里的气顺多了。琥珀哭得稀里哗啦,不得不屈服,跪地求饶。王夫人丝毫不为之所动,她轻挑嘴唇,边喝茶边听着琥珀的哭求。等茶喝得见底了,王夫人方叫周瑞家的停手。王夫人冲琥珀勾勾手,琥珀惊恐的颤栗,不敢上前。周瑞家的一脚踹在琥珀屁股上,催她快去。琥珀抽泣着凑到王夫人跟前,暂且跟王夫人服软,心里却恨不得把王夫人给咬死。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这个家早晚做主的是谁?今日事你若敢说去,叫你去做鬼。”王夫人口气轻轻地,声音几不可闻。琥珀离得近,听得真真的,吓得全身剧烈颤抖。
  “太太跟你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