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1-02-16 23:30      字数:4802
  而事实上罗白檀很快就过来阻止我的流氓行为,一胳膊肘子将我挽住,很是无奈:“老姐你还病着呢!快回去躺好,要不我让老爹给你的药加量!”
  我费力的把手从罗白檀的魔爪里拔出来,然后理所当然的看着他:“再躺真要躺傻了,而且这么久了,皮外伤早就好了,剩下的毒我也会好好喝药,你别瞎操心,我有这么容易被打倒?也不想想你老姐是什么人。”
  罗白檀闻言竟是认真的思索良久,最终得出结论:“嗯,贱人。”
  被我乱棍打下青衫。
  然而便是如此,我却依然不能找到风承安所在,前后三日,我与他的会面只在我醒来的那短短几个时辰,此后便再没看到他。一开始自然而然觉得他这段时日太过操劳没去打扰,可如今看来,却是十分不对。
  即便是休息,一口气睡个三天不来看我一次,风承安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想起之前华儿与我说的话,心里只觉愈发不安,可便是里里外外翻遍整个青衫,都没能找到风承安的影子,倒是老爹半道将我拦住:“快开饭了,你找什么找得这么风急火燎的?”
  我摇头急道:“老爹你见到风承安没有?”
  “风承安?似乎是有要事昨日下山了,应该过不久会回来。”老爹仍是一张轻松自如的表情,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去吃饭,乖乖喝药,你若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待会风公子回来,怕也是要生气的。”
  老爹的安慰总是比任何人都快捷有效,我沉默了会便随着老爹去吃饭。生平难得几次食不知味,而我在一脸乖巧的送走老爹以及又来探望的众人,坐在榻上长长叹了口气。
  我必须找到风承安。
  暗自握了握拳,方才老爹的确是安慰我,我是他女儿,受他欺压多年。诚然他是老戏骨,演戏的精髓我尚不能习得一二,却也晓得辨别他何时真何时假,而这个节骨眼上他要同我演戏,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风承安出事了。
  并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值得他们这样瞒我。我知道近日家人并不太待见风承安,可总不至于直接将他扫地出门,何况华儿尚在此地,若真是如此,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现下我该如何寻他?
  阿青冬眠,无法凭借气味助我寻人。天地广阔,我不晓得他会去什么地方,这才后悔自己怎么就没能学些真才实学的本事,小聪明小聪明,真是时候未到,一到就该倒。
  怎么办……气味,我又不是阿青,怎么凭借气味找人!不对……气味,说不定有办法了!
  我一个激灵,连忙探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冷翠凝,心说这次找人全要靠你了。
  风承安是用香者,而我与他在一起的期间,用的最多便是挽风香。挽风香的味道独特,几乎令人嗅而难忘,可是距离太远,我这粗糙的嗅觉怕是什么都闻不出来,可好在挽风香还有另一个特点,便是通灵。这点我虽亦是迟钝,但冷翠凝的温度变化显然比我敏锐得多,用它来找风承安,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拿定主意,我也不多做耽搁,支起窗子一跃出去。虽说老爹可能会觉出不对事后查房,但青衫到底也是我的地头,论及悄声无息的逃跑,我自认还是不输家中二老,更别说罗白檀这边每次被娘第一个揪住的家伙。
  一路凭着温度改变的方向穿行,我真是无比庆幸此时是严冬,一点温热变化都能被清晰感知。按着话本套路,这个时候上天应该多给我些考验,比如途遇暴风雪,或者擦肩而过什么的,事实上一切都很顺利,雪也只是轻飘飘的落下几片,倒是极诗意的模样。可当我真的看到他时,却希望用那一切的不顺利,来换眼前一个健康完整的他,而不是如今这般,消瘦苍白,静静卧于树下,几乎感觉不到呼吸。
  “……喂,风承安!”
  下意识的劝告自己他不过是睡着了,我一路小跑过去将他的头扶起来。还有气息!我暗自松了口气,就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喂,别闹了,快起来,华儿她还在等你呢……”只是这一晃,他的身体软绵绵的滑向我,从来温润漂亮的褐色双眸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我整个人呆坐在地上,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骗人的吧。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风承安……别闹了,快起来。我还生着病呢……风承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却只是一直絮絮叨叨的叫着他的名字:“风承安……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的!风承安你不能食言!!”
  “别叫了,表哥不会醒的。”
  身后蓦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冷冷的嘲讽,那样的声线我会记得一辈子,抬眸果真见到安月棠一身雪白狐裘,手里握着一把十二伞骨的青竹伞,合着一地残雪,像是雪中绽放的白梅,而这个白梅般的女子一步一步冷笑着走到我们面前,淡淡道:“我说过你会害死表哥的,你从前不信我,如今该是相信了罢?”
  我木木然看着她,只觉得那句话在脑子里过了很久,却始终不能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她的目光转向在我怀里的风承安,终于露出一个心痛的表情:“也罢,左右你是要死的,我告诉你也无妨。你可晓得风家世代联姻,都是族中安排,而且便是安排,也必定是与自己的远房亲戚家的女子,可是再远房,却都是血脉相连一脉同出。”
  “我祖母的母亲,在一出世便被排在别处待嫁,此后三代人,只要生出女儿,都会嫁得偏远,只为尽快将血缘稀释,来获取新的新娘。”她唇边勾出一抹凄凉的笑意:“到了我这代,终于能够嫁回风家,当年便是舅父那样喜欢安阳公主,一心要抛妻弃子脱出风家,到头终是失败。这么多代人的心血,怎容我去白费?可好在,我是喜欢承安表哥的。”
  我抱着风承安的手臂紧了紧,却依旧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唇边的笑愈发肆意,看着我,仿佛看一个无知的小丑:“是呢,你不明白是吧?你既跟着表哥这么长时间,想来也知道‘非常世’许多事,也知道风家人常年与死魂为伍,灵力超凡,可你却不曾想过,这些,都是有代价的吗?”
  “风家本就不是什么以‘非常世’生意为主的家族,而是秘术师,可惜当年祖宗被自己研究的秘术反噬,不得不常年依靠魂魄阴气来维生……哈哈,连婚姻亦是如此,只能与族中血缘稀薄的女子通婚才能平安。若与普通女子呆的时日太长,便会诱发咒术。风家的男子婚后便是再花心,也不得不半年回去见自己的妻子一次呢!”
  我怔了许久,竟不能想到其他什么东西。
  安月棠掐着我的下巴恶狠狠道:“是你害了承安表哥,若不是你,我今年已同他成婚!你这个贱人,我今日必定杀了你,断了表哥念想,便不会再这样难受!”
  我闭了闭眼,也不知道该不该反抗。只是怀里的人这样冷,若不是那游丝般的呼吸,我几乎不能辨别他的死活。我喜欢这个人这么久,却不知道原来我是不能喜欢他的。
  原来我的喜欢会害死他。
  我不知道就这样被安月棠杀了到底好不好,认真的说我还不想死,我喜欢风承安,但我的世界不仅仅只有风承安,我无法想象那些刚刚千辛万苦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们若是知道我死了会是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风承安一觉醒来,发现我已经死了,又是怎样的表情。
  安月棠约是见我没有反应,此刻也松了手不再掐我,可我却知道她是准备要杀我。因为刀剑出鞘的声音总是格外清脆,而她身上那种杀气,我已不是第一次感知,只能让人愈发清晰。
  阿槿不怕,你若去了,我陪着你可好?
  蓦地睁开眼睛,我一把握住安月棠挥刀刺来的手腕,力道不松,她一时竟无法挣脱,愕然的看着我突然反抗,忽然冷笑道:“还当你对我表哥有多深情,原不过一条命,你便不舍得给了吗?”
  我亦是冷冷看她:“这条命是你表哥用命换来的,便是要取也轮不到你。若真要让风承安好起来,也无需这么麻烦,我有办法。”
  她忍不住嗤笑:“办法?贪生怕死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我淡淡道:“也罢,你杀了我,且看看风承安会否回心转意回到你身边,看看会不会杀了你替我报仇,亦或是为此直接与我一道去了,至少有一点,至此一生,风承安都不会原谅你,你大可试试。”
  对于一个喜欢风承安的姑娘而言,我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安月棠的手僵了僵,最终还是垂了下来,冷哼道:“若是你不能令表哥好起来,我一样杀了你,哪怕是让表哥恨我一生。”
  我垂了眸,手指轻轻梳理风承安被风雪吹开的鬓发。
  63
  63、第十一章 。。。
  那个让风承安好起来的方法,若要说起也是简单,挽风香。
  我曾记得风承安在泉城时与我说不能妄改活人记忆,因活人会对现世构成影响,须知有些东西看似无害,尤其是命运这种东西,实则一环扣一环,指不定只是一念之差,便要悔恨终身。
  可那惟一一次,我所得知的后果便是,江以晴平安嫁入文府,夫妻间相敬如宾,岁月静好。而风承安如今的模样,我想若不是天人永隔,便只得此法,而且干净利落,永无后患。
  是的,我要令风承安忘了我。
  尤记白素当时狠绝,拼着魂魄不要连记忆中的自己都能下手,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么份上,只是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我都不会令风承安再记得世上有“罗朱槿”此人。我本就不是非常世的人,也很自私,这个世界受不受影响我不晓得,但知道少我一人风承安也只是沿着他原有的人生轨道进行下去罢了。我不在乎此去我自身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只是我信得过风承安,他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因本身他所做理智之外的事,大部分是因为我。
  其实很简单,只要自己最执着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很多人便会委曲求全,也许风承安现在并不喜欢安月棠,但日后成婚,他总是会喜欢上她的,便是不喜欢,也总是会接受,就好比江以晴,从她目下的结局看来,并不坏。
  要让自己喜欢的人忘了自己,这是一件很让人难受的事情。可是再难受,也比不过你看他生命垂危时的痛苦。
  我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焚香事宜,虽说真正由我一人亲自点燃挽风香只得一回,但多得寂瑶回忆中那半年的香料训练,我的动作比起先前已算是熟练得多,虽比不得寂瑶风承安那样漂亮圆润的动作,但一气呵成,也算是流畅至极。
  当四周景象涣散,我想起风承安与我之间的初遇,也不知算不算得是他的执念初始,心里只觉难过,却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白雾散去,眼前的景物由朦胧至清晰,便是那熟悉的地方。我认得这里,是我与风承安初遇的那个客栈。
  眼泪从眼里滑出,风承安的执念,果真是从此处开始。
  四周都是人,我这一哭自然突兀,况且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碰上自己,危险的很。我慌忙抹干眼泪找了个角落换了张面皮,才慢慢的从角落里出来。并且开始揪着路人问时间。
  那位路过的小哥被我拽得一个踉跄,一脸郁闷的看着我:“姑娘,今个是元月初三,你能放手了吗?”
  元月初三?我讷讷着松了手好声好气道谢,这才皱眉琢磨起来,只时间,比我来到源城还要早上个把月,莫非是时间不对?
  然则这个问题并未纠缠我太久,因风承安很快便出现在视野中,一身雪白狐裘,下面是青衫白底,熟悉而温雅至极的墨竹底纹,还有那股熟悉的气味,淡淡的,竹子的幽香。
  只是一瞬间觉得不能出现在他面前,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他的视野里消失,甚至忘了自己如今这模样他并不认识,便是换成自己真正的脸,他也是不知道我的。那样夸张的动作,连路人都忍不住侧目,可他却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复又带着惯有的笑意走进客栈,身影逐渐消失在某间客房中。
  而我只能在背后看着他,紧紧的咬住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按说在记忆中,要去窥探一个人做什么并非难事。风承安的执念既在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