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爱之冰点      更新:2021-02-19 00:13      字数:4817
  沈璧君看了看紧握双拳却仍旧稳稳站在自己身前的丈夫,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歉意地站到了丈夫的身边冲他轻声说了句抱歉。
  她脸上带着一种献身一般的光辉,整个人比之前更加熠熠生辉起来。这是一种沉浸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神采,可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光亮并不是由丈夫而来。她盯着赵无极,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从未离开过他。日日夜夜,一刻也没有。”
  日日夜夜,从未分离。
  屋中所有人都为沈璧君的这句话怔住了。
  阿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样的妻子会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说出这种话,什么样的妻子会在丈夫的朋友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样的妻子会在五位名满天下的侠客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她难道不知道这话一说,一个勾结匪类、黑白不分的罪名就要压在徐、沈两家的头上,再不能洗净?难道不知道这话一说,她那金尊玉贵、天之骄子一般的丈夫就要成为江湖上指指点点、人人同情的笑柄?难道不知道这话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再也摘不清自己的清白,从尚在母亲腹中开始就要被打上出生不明的印记?
  萧十一郎到底有多大的魔力,才能让一个为人孙、为□、为人母的女子为了他抛弃所有亲人,为了他将自己的娘家夫家一起丢到地上肆意践踏?
  阿碧咬着唇,不忍心看那满眼震惊,踉跄坐到椅子上的徐青藤。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说了句:“徐夫人,您刚刚遭逢大变,心神尚未缓过来。或许我陪你到屋中歇一歇会感觉好一些?这些江湖事,就让他们这些大侠客去解决吧。”
  阿碧本是好心为沈璧君递台阶。在场的人到底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只要沈璧君及时住口离开,凭着她丈夫的地位权势,其他人想必也会默契地将这件事当做一场闹剧。如此一来,徐、沈两家也可勉强保住声誉颜面了。
  但是沈璧君却不肯领情。为了萧十一郎,她已经豁出去所有,她早就准备好承担一切后果了。沈璧君的脸上没有后悔,甚至也没有丝毫在乎:“我为萧十一郎作证,十几天前他绝不会到孟家庄杀人。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没有人接话,这样的时刻大家也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无力跌坐的徐青藤身上。他是此刻唯一有资格开口的人。
  徐青藤垂着头,整个人似乎只有靠着座椅才能支撑。散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周身的绝望却清楚地让屋中所有人都能知道这个消息对他是怎样的打击。
  阿碧看着,只得低低叹了一口气。她向自从进屋后,就一言不发的连城璧靠了靠,素白小手紧紧牵着对方。连城璧虽不说话,但这满身沉沉的感觉却瞒不过阿碧的眼睛。都不用转头看,阿碧就知道连大哥此刻已是气愤压抑得全身都僵硬了。
  沈、连两家是世交,徐青藤又是连城璧的好友,看到这一幕,连城璧心中难受也是必然的。阿碧捏了捏连城璧的大手,垫着脚尖偷偷拍了拍对方的肩背,试图让连大哥放松一些。她虽然同情那徐青藤,可到底还是连大哥更重要一些。
  感觉到阿碧软软的小手,连城璧果然松了肩背,他扭头冲着阿碧暖暖一笑,然后就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我很好。”
  阿碧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两人扭头望去,只见徐青藤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随着他的起身碎成了一堆残片。刚刚他坐在椅子上时,必定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所以这微微一动,才将椅子毁损至此。
  徐青藤的眼睛已是通红,他冲到沈璧君的面前,右手高举,就要扇她一掌。
  沈璧君面上毫不见惊恐。她那动人的大眼睛就这样牢牢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等着他一巴掌落下。
  徐青藤的手举在空中半晌,又重重拍在了一旁的花瓶上。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夜晚显得那么得刺耳:“萧十一郎对你做了什么?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沈璧君紧咬嘴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看着自己暴怒发狂的丈夫,满眼都是伤心与被误解的痛苦:“他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青藤,你,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我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哈,我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徐青藤的怒火因为沈璧君的质问反而落下了几分,他自嘲地笑了笑。他环视屋中众人,最后目光落到了与阿碧十指紧握,相依相偎的连城璧身上:“你早知道了对不对?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你才不肯和沈家联姻?”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屠啸天连忙冲着赵无极使了个眼色:“徐兄弟,来来,我们老哥两也很久没到杭州。有个事情倒是要和你这杭州将军问一问,我们隔壁谈,隔壁谈……”说着就与赵无极一左一右,夹着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一般的徐青藤到了隔壁。
  屋中开过口的人已走了一半,剩下的人里除了始终只看阿碧的连城璧,就只有那安坐品茶,一言不发,号称“稳如泰山”的司徒中平不曾开过口。
  此刻见到徐青藤与主持此事的赵无极都走了出去,司徒中平才心平气和地对僵在原地、满眼失望的沈璧君开口道:“沈老太君教养出的人自然是能信得过的。夫人既然如此说,这件事想来必然是个误会。”
  沈璧君听到终于有人相信,不由双目一亮。她的声音里是轻快与愉悦:“真的,你真的相信十一郎没有做这些事?”
  司徒中平点了点头,露出了几分深思的神色:“不错,既然有徐夫人作证,他必定是清白的。只是既然此事不是他做的,那往年那些留名萧十一郎的恶事,也许也是旁人污蔑他的。”
  他扭头看着还坐在原位的海灵子:“你我自命为侠义之辈,就不能违了心中侠义之道。我们不放过一个恶人,也从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沈璧君连忙点头,此刻她看向司徒中平的目光已经满是崇敬与信任:“不错,萧十一郎就是一个被冤枉的好人。你们都误会他了。”
  司徒中平沉吟片刻:“若真是误会了他,我们自然要替他洗刷这无端而来的污名。只是一个人是不是好人,却不是两三个月可以看出来的。”
  沈璧君连忙摇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脸颊微红,带着几分羞涩与坚定:“但我却可以替他保证。他,他对人是很好的,还几次三番地救了我,又不求任何回报。他,他是一个很温柔的好人。”
  司徒中平终于被沈璧君完全说服:“这样就好。只是要为他作保,还需要让他到这里来让我再看一看,只有亲自与他谈一谈,我才能知道这么多年到底他受了多少冤枉。”
  阿碧站在一旁,虽大半心思都在连城璧身上,可屋中安静得很,这两人的对话又没有避人,就算阿碧没有刻意听,也觉出了其中的怪异。
  司徒中平本是趟子手出身,行事最是小心翼翼。往日里听人说起他,都说他话不多说半句,路不多走半步,这样的人,就算他真相信萧十一郎的清白,也不会挺身为人作保。更何况此刻隔壁还有一个欲杀萧十一郎而后快的徐青藤在,这样的提议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她好奇地扭头看去,正看到海灵子与司徒中平暗中互递的心领神会的眼神。他们这是在诈沈璧君?阿碧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破。这萧十一郎和沈璧君行事实在是太气人了些,让他们受些教训也好。
  反正有这沈璧君在,徐青藤也不会真杀了萧十一郎。
  那沈璧君却为有人能替萧十一郎讨回清白而冲昏了头:“今日只怕他来不了。他今天喝醉了,就在城外的小客栈里,估计要醒酒的话要到后天了。”
  阿碧讶异地看着那将自己不顾一切维护的人卖得干干净净的沈璧君,只觉得这徐夫人真是她生平见过的最奇
  作者有话要说:九十度躬身双手捧上第二更。
  ☆、情成灰
  夜残宵静。
  云杉客栈也在黑暗里完全地沉寂了下来。阿碧跟着连城璧走出客栈;来到客栈旁小树林时;徐青藤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来回踱着步子;面沉似水;周身都是压抑的怒火与暴戾。赵无极犹豫了半晌;都没敢再出手把这受辱的丈夫给拉回来。
  在这样沉重压抑的气氛下;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种煎熬。
  海灵子实在等得难受;悄悄冲着一旁嘬烟的屠啸天嘀咕:“干什么要带上那个小丫头,我们又不是去踏青。”
  屠啸天毕竟比他们多些阅历;对着这绿云盖顶、狂躁暴怒的丈夫,他的反应比起旁人倒是自若了不少:“厉刚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连城璧出手,你有把握拿下萧十一郎?既然如此,就按连城璧的规矩来。”
  海灵子被屠啸天的话噎住,只得讷讷道:“我也没说不带她,只是……”
  坐在一旁的赵无极连忙止住他的话头:“别说了,他们来了。”
  阿碧来到林中,最先见到的就是脸色黑沉的徐青藤与面色讪讪的海灵子。阿碧心下纳闷,却还是乖乖地站到了连城璧的身后。
  虽然连大哥愿意将她时刻带在身边,但她却不希望自己成为对方的累赘。她心知这四位想必都是不愿意带上她同行,只是碍于连大哥而不得不点头。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话越少,存在感越低,想来越能让众人开怀。
  赵无极上前两步,对着连城璧解释道:“徐家家将已经前往探过消息。这萧十一郎此刻确实醉倒在城外山脚的吉祥客栈里……他与徐夫人到客栈时,身无分文,酒钱是用徐夫人的金簪抵的……”
  他说到这里,尴尬地看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的徐青藤,将声音放得更低了:“那金簪是徐家的传家宝。”
  连城璧听了这话,淡淡颔首说道:“想来昨日必是发生了些意外之事,才会让这人将徐夫人重新送回了那断肠崖顶,借由在下之手将徐夫人领回来。而他则在那客栈中喝得酩酊大醉。”
  此刻众人为沈璧君与萧十一郎的私情所惊,无暇细想连城璧以同心花救人的说辞,却不代表日后大家不会想起这个漏洞。连城璧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既是替发现j□j尴尬难堪的诸人递了台阶,又是为自己这几日的作为留了后手。
  这样日后就算有人想到那重重疑点,也只当是因为沈、萧二人行事难测,确实怪不得连城璧。
  不过现下大家都没有想起这句话中的玄机,徐青藤也不说话,当先上马就向着城外疾驰而去。他此刻心中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劈了那个胆敢夺妻辱人的萧十一郎,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这一股怒火燃得一行人的脚程比往日更快了一倍。
  阿碧随着连城璧到那吉祥客栈时,时间刚过夜半。
  客栈的掌柜耷拉着脑袋坐在柜台旁边打着瞌睡。偌大的大堂只有萧十一郎一个人坐在中央一边喝酒,一边伏在案上失声痛哭。
  堂堂大盗萧十一郎,也会独自一人在这荒野客栈中饮泣?
  阿碧怔了怔,只觉这样的萧十一郎虽有错,却也很可怜。若是风姐姐和那徐夫人见到了这样的他,只怕也要难过得很。
  阿碧叹了一口气,可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处呢?明明知道徐夫人已为j□j子,为人母亲,明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又任自己陷入漩涡,此刻的伤情难道不是自寻的么?
  徐青藤可没有阿碧这么多的想法,他一看那萧十一郎紧紧握在手中的金簪,怒火就烧红了他的眼。他一脚将半掩的客栈大门给踹开。
  这响动惊得那掌柜的跌坐在地,却不能让萧十一郎将头抬起来。他早就沉浸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中,只能喃喃地叫着沈璧君的名字,看着手中的金簪发愣。
  徐青藤都要气疯了:“你给我住嘴!不许你喊璧君的名字,把金簪还回来!”
  “璧君……”听到心上人的名字,萧十一郎终于抬起了头,那目光又凶又狠,就像是旷野中受伤的孤狼。对想要夺取他食物的敌人,露出了森森的牙。
  海灵子几人被这目光看得心中一寒,连连后退几步。就连阿碧也看得背后一凉,向连城璧身旁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