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3      字数:4776
  落霜似乎也知旧主人心中郁闷;在风中甩着长鬃,低低地嘶鸣一声,偏过头去;用侧脸亲昵地蹭了蹭霍骠姚持缰的右手。
  瞧出容笑目光中隐忍的担忧之色,霍骠姚费力地勾勾唇角,做出勉强一笑:“你说得是,来日方长,的确是我心太急了。”话落,翻过手掌,轻轻拍了拍落霜的头,以示安抚。
  乖巧的马儿欢快地踏踏前蹄,浓长的眼睫低低垂下,越看越像一个害羞的大家闺秀。
  容霍二人被它逗得一笑,心头的这点不满便随之烟消云散。
  过不多时,大将军起纛令下,猩红的“卫”字旗席天卷地翻飞舞动。
  自此,十万汉军兵分三路,以定襄郡为中心,西北至云中郡,东南至雁门郡,沿线休整士马。
  太乙八百骑兵随大将军长平侯卫青主力驻扎在定襄月余,期间更改编制为骠姚营,仍由骠姚校尉直接指挥。
  进入四月以后,天气越发暖了,桃花开了满满一郡,香雾浅浅缭绕军营四处,全不见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气息。
  休整了数十日,霍去病好似把上次请战被拒的事情给忘却了,情绪颇为高涨。白日里照常练兵,黄昏哺时前总会找几个好手来斗蹴鞠,也不管人家经他一白天的折腾,是不是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容笑成了他最好的观众和拉拉队长,只要霍骠姚进球,她总会带着天离在场边卖命欢呼、呐喊助威,鼓舞得霍去病越发斗志昂扬,不玩个尽兴绝不罢休。
  陪玩的其他兵士则恨容笑恨得咬牙切齿,连晚上说梦话都不忘记痛骂玄奴。
  如此喊了一个多月,天离把嗓子喊哑了不说,连眼睛都喊得红彤彤的,害得容笑以为他得了红眼病,险些让霍去病将之隔离看管起来。
  安逸的日子过得略久,就在容笑认定了此行绝对是公费旅游的时候,大将军下令出战了!
  然而,此战结果,对定襄首战小捷的汉军来说……
  纯属噩梦!
  《噩梦》第一季,由前将军翕侯——赵信——领衔主演。
  容笑原本就觉得奇怪,前将军赵信官居汉庭高位,为何生得一脸胡人相貌。
  后经天离介绍,她才明白过来,这赵信其实原本是匈奴的小王,后来之所以投降大汉,全是因为他得罪了上任匈奴首领军臣单于。
  三年来,容笑始终对匈奴那边的情况一知半解,天离念她是个失学儿童,就仔细给她讲了下匈奴的大致背景。
  原来,那军臣单于生前立了个太子,名唤于单,原本是要秉承先父遗志继续祸害大汉的,不想他的亲叔叔伊稚斜是祸害中的祸害。
  子曾经曰过,两害相逢,勇者胜。
  太子于单不够勇,遂被亲叔叔打得落荒而逃,直如丧家之犬。
  篡位成功后,叔叔伊稚斜单于开始走自己的路,然后逼得侄子于单同学无路可走。
  就在此时,前任匈奴太子隐约听到了汉武帝对他深情的呼唤:“快来吧,快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快来吧,快来呦,别再四处漂泊。”
  游子于单热泪盈眶,遂义无反顾地纵身投入大汉的怀抱。
  武帝刘彻为人十分大方,见敌人弃暗投明,便直接封人家做了陟安侯,以彰显我大汉海纳百川的大气度、大胸怀。
  可惜,刘猪猪胸怀宽广,伊稚斜叔叔却很小气。
  打从听说那个不成材的侄子在大汉找到一份高薪工作之后,伊稚斜单于就白天便秘晚上拉稀,死活咽不下这口气。
  事情说来也巧,大汉这边有个降过来的匈奴太子于单,匈奴那边就有个彻底变了心的汉朝老太监中行说。
  说到这位宦官大人,那可是个老而不死的典范。
  他历经文帝、景帝、武帝三朝仍不肯咽气,其实全靠一腔怒火顶着主心骨。
  想当年文帝临朝的时候,匈奴人横行霸道,汉民不胜其扰,文帝别无办法,只好派出个所谓的公主和亲,以示友好。
  为了给“公主”充些门面,汉文帝刘恒就想为其配备几个随行的侍从同去匈奴。
  哪承想宫廷内侍宫婢们自小听匈奴人妖魔化的传奇故事听得太多,得知文帝正在后宫里抓和亲的壮丁,立刻哭爹喊娘,各自使出瞬间转移大法,做鸟兽散。
  中行说那天挺倒霉,穿的新衣裳不合体,逃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自己过长的前襟,啪叽一声摔倒在汉文帝的身前。这一跤不得了,不止摔落他一颗门牙,还把他活脱脱摔成了和亲的壮丁。
  那年,该壮丁又年轻又傲娇,眼见着此事没有回寰之地,遂昂着脖子,斜楞着眼睛,对汉文帝狂吼:“陛下,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要非派我去匈奴的话,我以后一定要玩了命地祸害大汉,让你们后悔
  今天的决定!”
  汉文帝刘恒自幼跟着母亲忍辱负重,哪里会是个吃素的?
  遂一顿老拳砸在小太监头上,把小太监给打得五体投地:“朕这辈子除了害怕大妈吕后还有亲娘薄太后,朕还怕过谁来?你个小小的阉人能成什么气候?少废话,赶紧收拾包袱,给朕滚蛋!”
  壮丁威胁不成,多挨了一顿暴打,于是捂着腮帮子泪流满面地上了路,陪着公主一路滚进了老上单于的大帐。
  子又曾经曰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中行说啥都没有,就是有反汉之心,于是发挥了全部的聪明才智,向单于详细介绍了大汉的各项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
  老上单于闻之大喜,弃新嫁过来的假公主于冷宫不顾,天天和心腹中行说探讨侵略大汉的最佳方略,后来在侵边扰境的实战中得了不少好处,因此对这个汉朝的太监越发器重起来,简直视其为第一智囊。
  老上单于死后,匈奴第一智囊凭借真本事,又先后侍奉了军臣单于和伊稚斜单于等两任领导,真正成为了匈奴王庭的中流砥柱与业务骨干,先后数次得到“反汉标兵”的称号与嘉奖,但他戒骄戒躁,始终战斗在对抗汉庭的第一线,在控制大汉人口方面做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
  话说回来,那个前任匈奴太子于单降了汉,现任单于伊稚斜气得夜不能寐,老太监中行说爱主心切,遂提出个合理化建议——
  我最尊贵的单于啊,他们汉朝竟敢收容你到处流窜的侄儿,咱们必须向汉庭致以最最严正的抗议。
  但是历史告诉我们,只会嘴上抗议的,永远是个任人宰割的肉包子!
  比如远古时期,中原那边曾经有个岛,岛上能钓鱼能捕蟹,是个人人眼馋的好地方。结果某天被海上划船经过的一伙矮个子强盗给看上了,这伙强盗看得口水直流,于是决定据为己有。中原人发现后,自然是生气的,大叫道:“这岛自古以来就是俺们家的,你凭啥据为己有?”强盗甲嘿嘿一笑:“胡说,这岛明明是我兄弟家的,现在他卖给我了,我们可是有字据作证的,你有字据证明这是你家的吗?”强盗乙人模狗样地掏出一条薄丝绢,上面果然书着几个歪七扭八的大字——此岛由强盗乙卖给强盗甲,即日生效。——那狗爬一样的字,连墨都还没干哪!
  所以单于你看,光是嘴上喊抗议可不行啊,咱们还是立刻行动起来吧……
  看最近的统计数据,老奴觉得代郡、雁门、定襄,还有上郡等地的汉民最近手头又宽裕了,咱们不妨过去打打秋风吧!
  伊稚斜
  单于被说动了,欣然点头道:“好好好,中行说,就听你的,一边抗议一边发兵吧,咱们这也算有礼有节啦!”
  就这样,代郡、雁门、定襄、上郡,以及朔方郡等地皆成了匈奴人的后花园,任其予取予求。
  每年汉民惨遭屠戮,流离失所。人数之众,无法计算。
  直到卫青大将军的横空出世,汉庭才逐渐扭转了匈奴人一边倒的局面。
  天离讲到这里,喝口茶,润了润喉。
  容笑用食指点点下巴,沉吟道:“这么说来,伊稚斜单于和他哥哥一家有点私怨,前将军赵信之所以降汉,也是同伊稚斜他哥哥一家有些不对付。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赵信有没有可能背叛大汉,重新投靠匈奴啊?”
  天离一口茶喷出来,呛着嗓子道:“咳咳,你在胡说什么呀?陛下和卫大将军都待赵信将军不薄,可以说是信任有加,他怎么可能会重新投靠匈奴呢?”
  容笑连忙给他拍背,帮他顺气,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感到深深的羞愧。
  事实证明,她羞愧得太早了。
  因为,此话说出不久,赵信真的成了叛将,重新投靠了匈奴!
  不只如此,与之协同领军的卫尉右将军苏建因其临阵倒戈,导致三千汉兵——
  全军覆没!
  作者有话要说: 【免责声明】
  本文情节全是作者虚构与信口胡诌,如与任何现实情况相似,纯属雷同,特此声明。
  ☆、091黄沙战血映天赤:苏建
  汉兵三千全军覆没的消息是在次日正午时分传回来的。
  报信者是苏建。
  领军三千而独自脱身的苏建。
  中军主帐内;看着跪在面前泣不成声的苏将军,卫青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亲率其他四位将军再出定襄,又与匈奴大部队遭遇,因作战准备充分,共斩杀及俘虏了匈奴一万两千余人,而汉军仅仅折损了两千兵士;此役本可算作大捷。
  然而,苏建带回来的消息无异于在汉军脸上掴了狠狠的一个耳光;于士气上更是个沉重的打击。
  堂堂翕侯,降了?
  陛下与卫大将军宠信有加的翕侯赵信;竟然真的临阵叛降了!
  苏建跪在地上,盔甲执在手中,头发散乱;血透铠甲,表情木然,声音沙哑得像个垂暮老人。
  沉痛的讲述声中,众人慢慢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苏建和赵信合并率军出了定襄后,运气上佳,竟然只走了半天路程就遇上一个人——
  卫青怎么想碰也没碰上的匈奴单于,伊稚斜。
  本来这是个绝佳的立大功的机会,可惜就可惜在,人家军马数万,己方只有三千。
  此情此景,四个字足以形容。
  寡不敌众。
  不过,以三千对数万,汉军毫无惧色,浴血鏖战一日一夜而不曾放弃!
  同袍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生存的人顾不上悲哀,策马捞起逝去的同伴所携带的军刀弓矢,怒吼着继续与敌厮杀力战!
  每一个汉兵的心头,都铭记着迎敌时,苏将军所喊出的命令——
  对匈奴,杀无赦!
  我汉军誓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一刀一箭!
  谁料,就在最需要同仇敌忾的紧要关头,占有绝对兵力优势却久战不克的单于,听了老太监中行说的诡计,居然临阵招降!
  伊稚斜派手下齐声高叫,说单于怜惜赵信将军高才,深知当年逼赵将军出走乃是上任单于的不智之举。现下事过境迁,赵将军何不率手下重归故土?只要将军肯降,不但八百手下性命无忧,单于更会将自己的亲姐嫁与为妻,以示信赖重用。目前,匈奴王庭“自次王”一爵尚虚位以待,赵将军千万莫要自毁前程,枉送性命!就算将军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自己手下那八百个兄弟考虑么?
  苏建精通匈奴话,不用旁人通译,早将这些劝降话听得清楚明白。
  一刀砍死个逼上前来的匈奴莽汉,他焦灼大叫:“赵将军,此乃敌人的离间之计,不可轻信啊!你我二人同为大将军麾下,素有情谊,此时怎可自相残杀?”
  赵信
  骑马独立于匈汉两军中间,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拿不准主意,手中的弓箭却慢慢垂了下去。
  他那八百手下原本就是随他一起降汉的匈奴人,此刻见性命攸关,将军又犹豫不决,立刻纷纷吵嚷道:“将军,你在长安多年,最终却只能做到将军之位!那卫青有什么本事,年纪轻轻,不过仗着自己的妹子爬上龙床,就能赐爵为大将军,统帅我们!我们大伙本来就是匈奴人,你又是匈奴小王,此刻既是形势危急,我们何必为汉人白白卖命?将军,我们就此降了吧!”
  “降了吧!将军,我们降了吧!”
  此起彼伏的喊声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如响雷般滚过沙漠。
  赵信最后望了苏建一眼,咬咬牙,眸底突现阴冷之色。
  手中高挑的寒刃滴着串串猩红,刃尖慢慢指向昔日的同袍。
  映着初现天边的晨曦,那刀背寒芒厉闪,照亮了某张僵硬抽搐的脸。
  这八百匈奴人素日里与汉兵称兄道弟。
  在汉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曾围着一个火堆唱歌吃肉,也曾睡在一个寝帐谈天说地。
  在这个黎明之前,他们是传说中的好兄弟。
  事实证明,兄弟是用来插刀的,而好兄弟是用来屠宰的。
  赵信等八百人倒戈相向的时候,早已战得脱力的几百名汉兵还是难以置信。
  顶着头盔的头颅一颗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