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3      字数:4791
  苏非勃然大怒,点着她的鼻子,口沫横飞:“你居然敢骂我胖?”
  刘迁回头一瞪眼:“你本来就胖,还用得着别人骂么?要你每顿少吃两碗饭,你就是不听!上个月刚来长安那天,你还吃撑着了,连路都走不得,连累李尚要留下照顾你,还害得本殿要一个人入宫去见那个女人,险险被她给生吞了……呜呜呜,本殿自小命苦,总是被丑女人生吞活剥!”
  “咳咳,太子,现下还在大街上!”容笑苦着脸劝慰,“若要哭,回到陵翁主府里再哭吧,旁人都看着呢!”
  刘奇葩放下掩面的宽袖,脸上连一点水痕都没有,又笑嘻嘻道:“本殿这次来是住客栈,并非住在姐姐那里。”
  容笑奇道:“陵翁主府上离未央宫和修成君府都很近哪,你为何……哦,原来你是为了躲……”
  刘迁笑着朝她眨眨右眼,摆摆手:“既知道了,就不必说出来。容甲员难得下山一趟,我想请你到客栈一坐,叙叙旧,不知容甲员意下如何?”
  容笑想了想,本来自己就是要离家出走的,此时正愁无处可去;兼且,过去两年来,淮南太子对自己很是关怀,自己还一直没道过谢,于情于理都不合。
  于是点头答允。
  刘迁大喜,示意李尚付了衣钱,几人便一齐出发,去了淮南三人组目前下榻的客栈。
  走到客栈门口,抬头望望挂着蜘蛛网的招牌,容笑有些惊讶:“太子,你竟住在这样粗陋的地方?”
  刘迁得意一笑:“你也没想到吧?哈哈!若非住在这样简陋的小店,我早被人给挖出来了,还能平安无事地渡过一个月么?”
  容笑将马拴在客栈的马厩中,暗暗摇头。
  刘迁行事如此鬼祟,真可谓“金婵猛于虎也”。
  他这哪是成亲的架势?
  分明是在躲债。
  真是好生可怜。
  霍去病每夜躲着自己,想
  必也是这样的心思吧。
  只不过他更可怜,太乙山上连个简陋的客栈都寻不到,所以每夜不把自己累个半死都不敢回帐。
  这么想来,自己比金婵还可怕。
  唉,真是人人都有笔想躲却怎么也躲不过去的债啊……
  四人来到刘迁的客房,胖子苏非和瘦子李尚为太子备好了热茶,便自外面关上了门,自行回房。
  容笑与刘迁隔着矮几相对而坐。
  看着袅袅腾起的白汽,她沉吟发问:“殿下,本来听说你这个月才能来长安,为何你上个月就到了?”
  刘迁定定地端详她半晌,才慢慢捧起茶盏,递至唇边,轻抿一口,幽幽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话说得无头无尾,容笑听得一愣,随即顿悟,脸色跟着一红,嗫嚅道:“殿下……”
  “我知道,你不必说。”刘迁将热茶放至桌上,正色道:“我对你的心意,便只是我对你的心意,你无须回报,更无须愧疚。这次来到长安,见你二人终于前嫌尽释,重归于好,我深感欣慰。不过,也仅此而已。容姑娘,我早就知道,自己希望你去淮南的愿望不过是空想而已,所以姑娘又何须挂怀?今日能与姑娘单独相处这一时半刻,迁已欣喜莫名,不求更多!”
  容笑垂下头,纤细的指尖慢慢勾住茶盏,只觉那瓷盏热得烫手,险险握不住。
  “哦,对了。我看容姑娘很是喜欢那套衣裙,便买了下来送给姑娘。此时四下无人,若是姑娘不介意,便在此地将之换上吧!迁在外面给你看门,你愿意穿多久便穿多久。在这房里,你可随意做回姑娘。出了此门,你再做太乙山的军士好啦!”
  盯住刘迁暖暖的笑眼,容笑羞赧地抿抿唇:“我也不是特别想穿,只是那套衣衫做得好看。打从来了长安,三年了,我从来没穿过女子的衣裳……”
  刘迁嘻嘻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又伸出手来拍拍她头顶:“明白,明白。你放心试吧。喏,那里还有面铜镜,虽照人照得不大清楚,却也勉强可用。我这就先出去了。等你换好了,若是想让我瞧一瞧,便唤我。若是不想让人瞧,便自己欣赏吧。”
  容笑重重点头,挑着唇角,目送刘迁走出房门。
  房门刚刚关合,容笑便想跑过去将门插插上,后来转念一想,这未免显得太小人之心了。
  遂将新买的曲裾在床榻上铺平,待仔细研究明白,才将身上的军服尽数扒下。
  想了一想,又把束胸布给扯落。
  一层又一层套上粉嫩又优雅的新衣,容笑束好腰带,坐到铜镜前照了又照。
  这套衣裳果然很配自
  己。
  如自己先前所想,领口开得略大,再怎么拉严,也还是会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
  容笑上围极为丰盈,原本领口处便遮之不住,再将腰带一束,领口开得越发厉害,竟将半个胸脯都露了出来,莹白剔透的丰盈中间,一道深深的暗影透出隐隐的香气。灿烂的光线射穿客栈的窗棱,斜斜打在她身上,映得那雪白的肌肤更像上佳的美玉,让人忍不住便想轻抚,深深的沟影更像神秘的诱惑,惹得人想用舌尖舔一口。
  容笑红着脸想,将来有朝一日向霍去病托出实情,自己定要穿着这件衣衫,到时候便是他气自己隐瞒,瞧这胸口一眼,也定会分神。
  正想得脸红心跳,突听客房门口有人讲话:“容笑在不在里面?”
  容笑骇得一跃而起——
  那、那是霍去病!
  他不是正在山上玩蹴鞠?怎会这么快追来?
  顾不上细想,她匆忙奔回床榻,想及早换回军服。
  “哎,此处是本殿的住所,岂容你胡来?容笑是你太乙山的人,怎会在此?你休得胡言!”
  “哼,我方才在马厩中看见了容笑的坐骑!太子,你还想狡辩么?”
  “哈,马儿生得都差不多,想必是你看差了!我这房里没有什么马夫,只有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美人正在更衣,你休得鲁莽!”
  “你给我让开!更不更衣的,等我看见再说!”
  两个人争执起来,似乎还有拳脚相加的声音。
  容笑大惊——
  此时换回衣裳看来是不能够了!
  若是霍去病当真破门而入,自己该如何是好?
  刚将军服塞到被子下面,身后突然传来破门的“咣当”声。
  “容笑!”
  随着一声大喊,某人一个箭步窜入屋内,将眼光对上那个背对自己的女子。
  容笑不敢转身,后背僵住,呼吸一阵紧似一阵。
  “哎?真的是女子?”霍去病惊讶地喃喃自语,“容笑呢?我明明见到落霜在马厩里……”
  脚步声微响,显然他已准备离去。
  刚响两下,他突然又转过身来,狐疑道:“你的背影……好生熟悉!姑娘,你且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听见此话,容笑立时双眸大张,呼吸凝在胸臆!
  ☆、087黄沙战血映天赤:鼻血
  “姑娘;你且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霍去病一语落,惊吓到两个人。
  刘迁大步奔入客房,昂首张臂,拦在霍去病身前,挡住对方灼灼然的视线;冷哼出声:“大胆霍去病!对本殿的女人,你也敢无礼?”
  霍去病负手而立;弯弯嘴角,斜乜他一眼:“怎么;见不得人么?我今日定要看见这人的脸,你奈我何?”
  刘奇葩一展宽袖,忿然抗议:“本殿虽只是区区淮南太子;好歹也姓刘,你若想羞辱我的女人,须从本殿的尸身上踏过去!”
  霍骠姚轻蔑地半眯双目,伸臂一把揪住他的狐裘领口,冷笑道:“如有必要,本校尉可将任何阻路的人变为尸体!你给我让开!”
  两个人鼻尖顶着鼻尖,大脸对着大脸,四只乌溜溜的眼珠子近距离瞪着彼此,兹兹放电。
  背对二人面对床榻,想起夏侯始昌临别前的话,容笑心一抖。
  “这小子疑心病那样重,日后你少不得还有大把的苦头要吃,你自求多福吧!”
  霍去病心眼转得快,这点她早就知道,可是此时他实实转得不是地方。
  这半个月来,她心心念念想向霍去病坦白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可惜没寻到完美的时机。
  然而,若在此时此地被他发现真相,自己却要如何解释这种窘境?
  身为一个女子,偷偷下山私会男人,在男人的居所更换暴露的女装,那个男人还在门口把风……
  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奸~夫淫~妇!
  容笑以袖遮面,无语泪流。
  咦?袖子?
  灵光一现,容笑右手高挑层层叠叠的彩袖,左手手指拈住垂落的袖角,严严实实地遮住面孔,这才盈盈转身,面向二男。
  霍去病和刘迁二人争执得不可开交,眼见着便要各自掏出怀中暗藏的四神匕,拼个你死我活,突然听见床榻那边传来窸窣脚步声响,二人按住彼此膀子,皆是惊讶侧目一望……
  此时门户未阖,门口有淡淡的风掠过。
  冬日天空晴好,湛蓝无边,薄薄一层镶着金粉的云彩缓缓飘散。
  浅院寂寥,古梅送香,乍亮的光线一丝丝斜斜透入房间。
  床榻前站着的那人彩衣素雅,贴身勾勒,更显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暖阳明媚,将她微露袖外的柔柔指端照得剔透,澄净得仿佛门檐前正在消融滴水的冰晶。
  三层宽袖虽被指尖捏住
  ,绣着暗纹的边缘却仍随风轻舞,好似一双翩翩欲飞的彩蝶。
  风又起,领衽似波微澜,蝶翼下有两座高耸的雪山隐露,丰润的莹白中夹着一道细细的幽谷。
  那光影如此香~艳,竟让人一时迷惑,恍然不知鼻间那淡淡缭绕的,是否真是院中的梅香。
  数瓣梅花辗转随风飞入,轻轻坠在彩袖顶端,那个女子好似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重量,身子轻轻一抖,彩翼下的莹白便随之微微一抖……
  霍去病刘迁二人看得倒抽一口冷气,齐齐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对不住!”
  他二人边惊慌失措地向外跑,边异口同声向彼此道歉。
  木门被他二人在屋外“咣当”一声关严,容笑终于吐出口气,转过身来,放下衣袖,开始快速更衣。
  正在以布裹胸,突然听到门外静默半晌的男人们居然开始聊天,容笑大奇,竖着耳朵细细聆听——
  一人奇道:“殿下,方才是我不小心冲撞了你的女人,你却为何向我道歉?”
  另一人似乎咳了两声,才颤着嗓子道:“是我的女人冲撞了人,本殿怎可不道歉?骠姚校尉,你……唉,你还没发现么?你在流鼻血呀!喏,这方丝绢是干净的,你快拿去擦擦吧!”
  “嗯?唔……多谢殿下,哎呀,真是失礼失礼!糟糕,这帕子脏了……咦?殿下,你没发现么?你……你自己也在流鼻血,连前襟都湿透了呀!哎?殿下今日一身火红裘服,莫非都是自己染成?喏,丝帕虽脏,好歹也可勉强一用,你快接过去擦擦吧!”
  “呜呜呜!本殿的狐裘!多谢骠姚校尉提醒,本殿真是羞愧羞愧!”
  “唉,算了。今日皆是一场误会,本校尉这就回太乙山了!殿下千万保重!哦,对了,听说食用猪肝可以补血,殿下不妨一试!难得来一次长安,若是回去时消瘦脱形,淮南的人会说我长安怠慢了殿下!”
  “骠姚校尉客气客气!日后,你可是我大汉的股肱之臣,本殿如何敢同你抢猪肝?此地离九市不远,校尉回太乙山时正好可顺路购之。免得日后骑马头晕,万一栽倒在大漠里,被匈奴人看笑话,那可是丢我大汉的人!”
  两人唇枪舌剑地对着躬身施礼半晌,各自翻个白眼,错身而过。
  眼见霍去病牵马而行的身影不见了,刘迁这才在门外轻轻以指叩门,细声叫:“容姑娘,你换好衣裳了么?”
  容笑束紧军服的腰带,答一声:“好了,殿下请进。”
  刘迁颤着手指推开门,见容笑果然又是一副太乙兵的打扮,这才长长吐口气,拍拍胸口道:“好险,好险!”
  两眼盯上容笑脸颊,却见她两腮粉红,一眼也不敢瞧自己,显是想起来方才施的美人计,大为窘迫。
  下意识想起方才所见的动人景致,刘迁心神俱颤,呼吸急促,也是脸红心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目光躲闪半天,竟也不敢再瞧向对方。
  尴尬相对须臾,容笑垂着头,声细如蚊:“殿下,我……我走啦。”
  刘迁心中虽有百般不舍,却也不好挽留,只好默然点头。
  容笑的脚步声越来越淡,刘迁望着床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彩衣,不由得怔忡在原地。
  牵着马儿走出客栈,容笑拍拍胸口,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唉,总算逃过一难!
  又走出两步,眼睛蓦然惊惶睁大!
  不对!
  此事做错了!
  若是方才坦诚相对,好好解释,说不定霍去病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