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3      字数:4789
  夏侯听毕,双目圆睁,诧异道:“容笑,你好大的胆!竟敢向我提出如此条件?”
  【第二卷:天子按剑思北方】到此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天子按剑思北方】到此完结。
  【第三卷:弯弓辞月破天骄】明晚开幕。
  容笑到底向夏侯始昌提出了什么条件?
  霍去病为何没有回营?他与容笑是否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刘迁去了上林苑养病,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又如何会影响到容笑的一生?
  战事迫在眉睫,戍鼓擂响之际,容霍二人是否能够履行同生共死的誓言?
  一切答案尽在后文,敬请期待。
  ☆、052弯弓辞月破天骄:夜合
  第五十二章夜合
  “哎!哎!你方才这招使得如此销魂;是要把自己的榆木脑袋一分为二么?已练了二十多日,你为何仍旧迟钝如斯?答应教你功夫,真是我这千百年来做过的最愚蠢之事!”
  月华如练,映在翠华山巅,山顶峭壁耸立,俾睨群峰。
  峰顶最接近夜幕的崖角;斜刺出一棵百年老树,树名“夜合”;生着粉花绿萼,叶细如针;花团如绒,在夏夜中开得绚烂至极。
  枝叶繁密如冠盖,粗壮的枝桠上斜倚一人;此人神情慵懒,宽大纁裳随风夜舞,一条腿没规没矩地踩在树杈之上,一条腿兀自在半空晃得闲适,左手三指勾着碧盏,右手不停向崖上射出细碎石子,口中却咒骂不断。
  碎石如蝗,劈头盖脸向一人袭去。
  那人执刀击石,手忙脚乱,破空声中时不时挨上一石子,被揍得鼻青脸肿,哎呦直叫,章法大乱。最后干脆毫无还击之力,索性转过身去,丢下军刀,双手抱头,狼狈逃窜至一块大青石后躲了起来。
  树上那人未料她有此招,呆怔一瞬,脸漾薄怒,一口饮毕碧盏中的朱红液体,将玉质碧盏随手抛落山崖,摔得粉碎,然后沉声道:“给我出来!”
  “不出!”青石后立即传出斩钉截铁的回答。
  “哼哼,如此看来,你是此生此世都不想再见到那姓霍的小子了。也罢,也罢,我正没耐性教你!”
  青石后面那人等了半天,再听不到一丝声响,心中纳罕,不由手扒巨石探头探脑……
  刚在石头上方露出一双鬼祟的眼睛,耳朵立刻被人揪住,耳膜随即快被炸雷似的怒吼震破:“躲在石后,便以为我捉不住你么?我怎么教出这样一个没用的徒弟!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还有脸去捉妖么?”
  “嘿嘿,师父,徒儿有些疲倦,只是休、休息一下!哎、哎!别拽,别拽,耳朵要掉了!呜呜呜,徒儿错了,师——父!”
  “知道错了,就自己滚出去!”
  厉喝声中,那个徒弟泪流满面,垂头丧气走回远处,弯腰捡起军刀,左手颤巍巍地揉眼睛,做出一副可怜相哀求:“师父,一会儿下手轻些啊,很痛!”
  “师父”背负双手,长身玉立月影之中,凉凉道:“是你自己说要跟我学短兵相接的功夫,日后好上战场杀匈奴,襄助那姓霍的小子!我且问你,有朝一日若真上了沙场,面对匈奴千军万马满天飞矢,你也要哎呦乱叫,跟他们说——你们下手轻些啊,很痛!”
  最后一
  句,他却是学着徒弟的声音讲出来,嗓音绵软尖细,模仿得惟妙惟肖。
  徒弟噗嗤一笑,随即难为情地用手挠挠后脑勺,脸上滚烫绯红:“那能不能不要打脸啊?师父手那么重,我的脸直到第二天都还是肿的,弄得天离每日都对我长吁短叹,说我真是可怜,每晚必起夜、起夜必摔跤,还劝我临睡前不要喝那么多水,或者可以在寝帐内放个尿罐!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早就传得人尽皆知。现在人人看我,都先看我裤子湿没湿呀,夏侯大人!在期门军,什么最重要?声誉,是声誉啊,师父!你上次一声不吭就搬到我帐中来住,还自荐与我同队,我已然遭到众人侧目矣,此时又添了个尿包的名声,这让我情何以堪哪,师父……”
  “容——笑!”夏侯始昌不满地拖长声音截住她的话,手指一个爆栗弹过去,将容笑弹得捂着脑门抓头发,“好了,别再啰嗦了!要你喝血,你不肯,怕上战场禁不得日晒,非要以凡人的身体训练,现在这些苦头都是你自找的,便是听些流言蜚语也是活该!唔,除非你是担心这些闲话传到霍去病的耳朵里,怕他误会你我之间有什么暧昧!”琢磨着,他眯起双眼,用手指点点下巴,“这才是你内心所想吧?”
  容笑心虚扭脸,忙举起军刀演练起来,口中还荷荷乱呼,以增声势。
  师父还站在她身侧沉思,一个没留神,身子险些被她横空一刀砍成两截,心中一气,飞身后跃上树,一枚石子便凌空飞射出去——
  “叮!”
  “哈,师父,我击中啦!”
  “啪、啪、啪!”
  “哎呦、哎呦、哎呦——痛!”
  “叮!”
  “哈哈!说好了啊,师父!过几天月休,徒儿要出营去李家,你可不要跟着我!哎呦!”
  “叮、叮、叮!”
  “嗯,这回接得不错!什么李家?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你分明是要去未央宫找霍去病!别说为师没提醒你,皇帝当日是听闻了一些有关你二人的流言蜚语,才命他留在宫里任职侍中,随侍左右。现下帝后二人管他正严,听说皇帝还在亲自教他兵法!你于此时前去找他,根本是白费功夫!”
  “师父,你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么?你能不能,嘿嘿,能不能趁着月黑风高,带条棉被把他从宫里偷出来?”
  “噗通——”
  “咦?好端端的,师父你怎么从树上跌下来啦?”
  月休之日,容笑起得格外早
  ,天刚蒙蒙亮,她便穿戴整齐,连早膳也顾不上用,直接向营外窜。
  昨夜夏侯师父开恩,所有的石子都往脸上招呼,是以容猪头今天光彩照人,脸上不是青,就是紫,走在期门湖畔,回头率百分百。
  路上巡逻的兵士打着哈欠,唏嘘感叹,三三两两朝她背影指指点点。
  “你瞧,那就是亥队仅存的一名新入郎员容笑啊!”
  “哦,就是他啊,那个每夜都尿裤子的!嗐,真是可怜,年纪不大,如何得了这个毛病,将来可如何娶妻生子啊?”
  “就是说啊!你瞧他今日模样,昨夜的病显是犯得越发厉害了,照此情形发展下去,也不知何时便会一头栽进粪坑英年早逝呢!将来家里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就让人心酸!”
  “唉,大家今日议论纷纷,都说那亥队十分晦气——队首险些中毒身亡,名为升职做了侍中,其实是被未央宫接去调养身体;乙员被投入大牢,不但容颜尽毁,而且不日便要受那腐刑;好不容易剩了个甲员吧,突然又得了如此怪病!只有子队甲员夏侯始昌够义气,如此艰险之地,居然也敢搬进去住,果然好胆色!”
  容笑耳尖,听到此处,嘴角抽搐,冷不防牵动伤口,“嘶”地抽口冷气。
  忙用双手捂住肿胀大脸,心里暗骂这千年老妖就会表面装好人,背地里欺负自己——
  怕容某人今日出营去找霍去病,特意将其毁容啊,混蛋!
  眼珠转转,嘴角倏然上翘,心道:“师父啊师父,你百密一疏,真当我家霍去病是贪恋美色之人么?哈哈!”
  想到此处,心中大乐,撒开两条腿向外就跑。
  门口站岗守营的见她脸如青紫猪头,一眼便认出来,热情招呼:“原来是容甲员啊,今日月休?可惜李仆射军务繁忙,今日不能与你一起回府。他身边近侍方才来传话,说若是见了你,便托你给李府带个口信,大人至少要忙到下个月才能回去!”
  容笑挠挠后脑勺,暗叫:“险些忘了,上次说好今日要与李敢一同回府,幸好他新任仆射,诸事忙碌,没功夫与自己同行!真是天助我也!只是张仆射到现在也未回营,不知实情究竟如何?莫非是受到牵连,被汉武帝怪罪?其实细想想,那张老头还挺招人喜欢的,若真是被殃及的池鱼,着实令人惋惜!唉,不管了,先去见霍去病要紧!反正手里有了上个月的军饷,大不了给守门的一些好处,还怕他们不帮我带话?”
  太阳还没完全跳出来,容笑已经跳到了长安城的长街上。
  站在“米”字型路口,她有些犹豫。
  八条道路中,有三条通向坐落于城西南角的未央宫,只是通往不同的宫门,到底该走哪条路才好呢?
  用手指点点下巴,心中盘算:“嗯,决定了,就走中央那条吧!那条虽然雨后泥泞,道路狭窄,却胜在直达!”
  再不迟疑,甩开两条腿,向着未央宫全力冲刺!
  她的背影越变越小,渐渐模糊不见,长街又恢复了寂静。
  一盏茶时分过去,另一条宽阔主街上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蹄铁踩碎清晨的静谧,几个早起的布衣百姓匆忙闪到两侧,提前让出路来。
  一匹栗色瘦马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跑到了期门营前。
  马上少年一身红色官服,双眸幽深,紧抿双唇,神色急迫,不待下马便高声询问:“今日可是容甲员轮休之日?他人呢?”
  门口守将认出来人,愣了愣,回答道:“容甲员方才出营去了李府!”
  少年皱眉思忖一瞬,手拽马缰,口中大喝一声,驾马飞驰而去!
  一只黑鹰原本振翅飞在高空,长羽被劲风拂过,遂借力滑翔至稍低之处,趁机四下观看觅食。
  鹰眼锐利,突然发现地面上正有两人赶路。
  一人全速向南。
  一人疾驰向北。
  距离越来越远……
  ☆、053弯弓辞月破天骄:子衿
  第五十三章子衿
  头上淡云成缕;一丝丝被晨风牵扯勾抹,更衬得朱红色的未央宫顶碧空如洗,光线闪耀。
  皇宫四墙各开一门,容笑为图便捷,沿小路奔跑,一溜烟来到东门。
  东司马门两侧有双阙夹门而建;高近二十丈,砖土墩台之上;阑干花纹繁复,阙顶鸱尾翻卷;出檐深远。
  灰色砖墙之后,未央三十二宫拔地而起,俯瞰众生;颇有俾睨天下之势。
  穿着粗布便服站在墙角,举头仰望巍峨宫阙直插云霄,容笑右肩挎着小包袱,踩着两脚稀泥,额上渐渐渗出细细薄汗,心中升起隐隐惶恐。
  霍去病真的就在这威严深宫某处?皇宫这样大,有谁肯为自己跑腿送信?
  这一刻,她由衷感到自己和霍去病地位相差悬殊。
  一个是即将遨游天空的苍鹰,一个却是在地上蹦跳的麻雀。
  唉,既来之则安之,想得再多也是无用!
  咬咬唇,说服自己,立时攥紧肩上的小包袱。
  包袱虽小,重量却沉,里面装着的是刚发的军饷,一共一千五百钱,她一个子儿都没留,悉数包了起来,准备今早行贿。
  心中不免对玉门关第一小美男愧疚。
  原本投军是为了赚钱买房子,听说长安城内购房也只须万钱,结果……
  自己太重色轻宝儿了。
  这边厢还在暗自嘀咕,把守东司马门的一个兵士突然大喝起来:“什么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
  容笑被他的呼喝吓了一跳,忙满面堆笑,迎上去一抱拳:“大人,草民是来寻一个人。”
  几个守卫对视一刹,均是眼带讥色。
  常年守在皇宫的人都颇有些眼力,哪些人是达官贵族的家人,哪些是穷苦百姓,他们只须一眼便可辨明。
  此时见容笑衣饰寒酸,青头肿面,心中自是各种鄙视。
  其中一人正嫌站得无聊,忍不住打趣道:“看你这狼狈相,莫非是某个宦官的儿子,进宫去寻爹?”
  旁边的人听了,各个放声大笑。
  容笑皱皱眉头,心道:“这些人好生无礼!只是现在有求于人,便让他们调笑几句,又不会多块肚腩肉,就由得他们去吧。”
  想罢,摘下肩头包袱,恭恭敬敬地用双手递将过去,朗声道:“乡下特产,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先前出言不逊的兵士四下偷瞄一眼,见大街上并无旁人,于是点点头,伸手接过。
  包袱猛然一
  坠,他颇感出乎意料,忍不住笑道:“你倒懂事。”
  将手中长戟圈在怀中,他拎起包袱细展开来——
  吹个口哨,两眼立即贼光闪烁,砸砸嘴悄声询问:“说吧,你想找谁?”
  容笑大喜,忙报出名号:“想找一位侍中大人,他姓霍。”
  众守卫惊讶得合不拢嘴:“你是说皇后的外甥,霍侍中?”
  贪财小子立时露出一脸苦相,将包袱不情不愿地塞了回来:“不是我们不想拿这钱,但是,唉,侍中大人每时每刻随行陛下左右,像我们这些把守外墙的,可没办法进去传递消息。再说……”他目露怀疑神色,“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认识霍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