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6 23:27      字数:4798
  “我怨过、恨过……”夏茵苦笑,“可是,有什么用呢?自己很累,于人无伤!”
  夏承思再无语,事实上,也来不及说什么了,齐府的下人匆匆禀报,有宫中的人要见夏承思——太后宣召!
  夏茵送兄长离开,一直在微笑。
  其实夏茵并没有说最重要的一点——她与齐朗冲突,只会让夏承思处境艰难,而顶着齐夫人的名,至少,她的兄长仕途平顺,至少,她的家人平安和乐!
  举案齐眉尚有难平之意!她得不到想要的,至少该让家人安好吧!
  夏承思对太后并不陌生,毕竟,紫苏临朝摄政时,他曾任议政辅臣,而且,毕竟出身夏氏,紫苏对他尚算亲厚,便是此时晋见,也安排在靠近内殿的地方。
  “坐吧!”紫苏进殿,不等夏承思行礼便道。
  夏承思一愣,只得道:“谢太后娘娘。”随后端正坐下。
  “你是从齐府过来的,见到齐相了吗?”紫苏随口问了一句。
  “回娘娘,齐相并不在府中,而且,臣此行是奉慈命探望家妹的!”夏承思恭敬地回答。
  “哀家知道,齐夫人的产期将近了!”紫苏微笑,很有兴致地与他叙说家常,夏承思却有些不适应,虽然知道,这样说话才符合太后现在的情况,但是,第一次亲身体会,他还是有些失神。
  说了好一会儿,紫苏才提到正题:“哀家听说你那份奏表的内容了,云氏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夏承思犹豫了一下,微微皱眉,紫苏见状,笑道:“是觉得不该与哀家谈论朝廷上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夏承思连忙道,“臣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哦?”紫苏稍稍表现了惊讶的神色,“总不会是别人授意你上的表吧?”
  夏承思愕然:“太后娘娘,臣怎么会……”见紫苏微笑,并无不悦之色,他便收了口,仔细解释:“臣所奏皆属实,至少是臣所见所知的实情。”
  “但是……”紫苏点头,直接给他加了转折词。
  夏承思斟酌着用词,缓缓道:“臣无法确定,云氏是否有意如此,甚至,臣的弹劾是否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中。”
  “有这种想法?”紫苏沉吟了一会儿,便道:“哀家明白了,你是有心人。”
  “臣惶恐。”夏承思低头回答。
  看了他一会儿,紫苏的语气一变,问道:“令妹如何?”
  夏承思一时没反应过来,稍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问夏茵,不由抬头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没有嫡子总是令人不安的,想来齐夫人很紧张吧?”紫苏笑了笑,解释自己的意思。
  “臣……臣不清楚……也……没有问!”夏承思有些愧疚了,方才他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太医院有几个国手,倒是精于此道,不过,齐相似乎不在意,哀家也就没有多事!”紫苏淡淡地道,“永宁王妃也知道的。”
  “谢娘娘!”夏承思讪讪地回答。
  紫苏看出他此时心情复杂,倒也没在意,接着便道:“哀家想,嫡子总是不同的,卿以为呢?”
  夏承思明白她的弦外之意,起身道:“礼法如是,臣岂有异议?”
  “如此便好!”紫苏点头。
  “你还想回燕州吗?”紫苏放松了精神,不在意地问道,夏承思想了想,便道:“臣会遵从朝廷的命令,不过,如果能留在京中,臣便可以照顾母亲了。”
  “我忘了,卿是孝子!”紫苏笑道,“不过,齐相掌着吏部,于你却是要避嫌的。”
  “家中尚有幼弟,臣纵不孝,家母总是可以颐养天年的!”夏承思很认真地回答。
  紫苏扬眉,对他的回答尚算满意。
  阳玄颢对夏承思就没有那么多的好感了,因此,他免了夏承思的朝见,连带着各道官员的朝见都免了。
  对此,朝中上下谁都清楚,云信道御史与夏承思都熟些,见了面,便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言官潜质?”
  众人一笑了之,没想到十天后,吏部考绩结果出来,跟着便调函——夏承思调监察司少司谏,虽是平调,但是,从职权上看,仍是升了。
  夏承思为此又去了一趟齐府,这一次,齐朗倒是见到了。
  “我是不太想你到监察司的。”齐朗搁下手里的事情,与他细谈,“监察司负责的是在京官员与宗室皇亲,不是个好去处。”
  夏承思没有答话,只听他继续说:“你是入过六部的,不好再入,议政厅……”齐朗没有说,只是撇了撇嘴,“平白担了我的干系,于你无益。太后娘娘说你想留京,夫人的产期将近,我只能如此安排。”
  “我上那道奏章并非……”夏承思开口却是别的话,齐朗一眨眼,抬手拦了话头。
  “那些事都过去了,燕州的事情再与你无关,你用心想想新差使吧!”
  夏承思点头,想了想,又道:“若是夏茵此次仍未得子呢?”这是家事了。
  齐朗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便笑道:“我并不强求,子嗣的事情亦非能求来的!”
  “当真?”夏承思倒有三分不信。
  齐朗失笑:“你可以向她求证,我早已表过态了!”
  夏承思为他的态度皱眉,但是,只能沉默。
  轻敲了一下桌面,齐朗唤回他的心神,淡淡地道:“劝劝她,我救得了一次,救不了每一次。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情,毁了自己!”
  “你是她的夫君!”夏承思却冷言,不肯接下这件事,“再说,什么是不相干的事情?”
  夫妻一体,他的事便是她的事,何来不相干一说?
  齐朗的神色平淡依旧,很平静地道:“你问清事情再说吧!”
  夏承思愕然,发现似乎发生了什么他尚不知情的事情,还十分严重。
  说完这些,齐朗便送客了。
  夏承思去了后宅,见了夏茵的面,说了一会儿话,才问起此事,夏茵立时脸色苍白,夏承思不好再问,只能回家,向幼弟询问是否有事发生。
  十岁的男孩却已知道轻重,不肯回答,被问急了,便道:“母亲不让说。”
  夏承思不好问母亲,只能说:“若是家中有事,你不告诉我,别人却不会认为我不知道,只会认为大哥在回避,你想害死大哥吗?”
  幼弟这才将永宁王府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年幼,不知详情,只说自己经历的事情,说到被夏氏家法责打,还红了眼。
  夏承思听了,如置身冰窖,心里身上都只觉得冰冷。心思稍定,他便明白母亲为何不让说了。
  无论如何,夏茵此时有孕,又是出嫁的女儿,管也管不着啊!
  再一想,母亲怕也不知个中详情,只是想让这事淡去,毕竟不是好事情,一再提起,只会让齐氏看轻了夏茵。
  这样想了,夏承思也就定了心,想想齐朗的态度,也未到严重的地步,夏茵自己似乎也想通了一些,倒也可以放心,至于其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学会做到的,他如今在京中,慢慢教便是了。
  心定了,夏承思更看透了一些,想想回京以来的事情,便知道,即使只为自己,妹妹也会安然无恙,毕竟,他也不是全无力量,尤其是在即将到来的事情中。
  第二十一章 情何以堪(下)
  更新时间2007…11…21 8:10:00  字数:0
  《元宁实录&;#8226;顺宗卷》
  崇明十三年三月二十七,议政厅、三司议燕州事,以削籍决,帝未准。诸臣三次复进,三次驳回。
  崇明十三年四月初二,议政厅诸臣请辞,三司正堂请辞,帝仍未准。
  议政厅派往燕州的官员在三月初便回到成越,报告的情况并不乐观,齐朗与谢清、王素商量了好多天,才决定与三司共同商议如何处理。
  结论显而易见——元宁的法律中不允许将功折罪,赏功并不影响罚过,按照惯例,依律处罚之后,再依据功劳给予奖赏,一般来说,世族的身份是可以保住的。
  这一次也是如此,处置完各个罪名,再按战功奖赏,至少,燕州各家嫡系大支的世族身份可以保证,但是,不包括云氏。因为夏承正与云信道御史的弹劾被认定属实,云氏在此战中有过无功。
  阳玄颢无法反驳议政厅呈上的结论,那个结论有将近两寸厚的案卷作证明,但是,他无法准予,尤其是在面对云沐雪一反常态的沉默之后。
  当天晚上,阳玄颢将这个结果告诉云沐雪,云沐雪正在卸妆,凤簪落到地毯上,悄然无声,她也只是拾起发簪,继续打理头发。
  “沐雪……”阳玄颢不习惯如此沉静的云沐雪。
  云沐雪依旧沉默,一动不动地坐在妆镜前。
  “沐雪,虽然说三人成虎,但是,云氏……”阳玄颢想解释,却因为得不到回应而住口。
  说实话,阳玄颢怎么可能习惯对别人解释自己的做法?
  他是皇帝,便是一众太傅对其严加训教,也不敢要其解释什么,而紫苏也从不会问他为何如此决定。
  他想对云沐雪解释,因为,他清楚,到最后,他仍然会批准这份建议。他希望云沐雪能清楚这一点,不要有什么其它想法。
  云沐雪已经足够了解他,因此,她沉默了,直到阳玄颢受不了,起身离开。
  阳玄颢刚走两步,就听身后咣当一声,不由一惊,转身才知是云沐雪将一盒胭脂砸在妆镜上,烛火映着鲜红的颜色,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沐雪!”
  “陛下!”
  “娘娘!”
  与阳玄颢同时出声的是殿外的宫人,云沐雪只是冷笑,阳玄颢不想让宫人进来,连忙道:“没事!”宫人没再出声。
  “沐雪,朕……”阳玄颢皱眉。
  “陛下是皇帝嘛!”云沐雪终于出声,“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是不是就这些话?我都可以背了!”
  “你不高兴……朕知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吗?”阳玄颢脸色数变,最后还是平静下来,打算与她心平气和地说话。
  或者,阳玄颢希望云沐雪自己能给他一个拒绝的理由。
  “假话?真话?”云沐雪笑得开心,“陛下,欺君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谁敢?”
  “那你为何如此?”阳玄颢并未动怒,只是不解地反问,“之前朕便告诉过你,也对云家下过手谕,但是,不听从的是云家,朕还能如何?”
  阳玄颢早就提醒过云沐雪,甚至下过一次手谕,要云氏遵守法度,但是,云成海似乎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深意。
  云沐雪笑个不停,她终于领教皇帝是如何的天真了!
  “陛下,您真是个明君!”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是,阳玄颢却听出了她话中的反讽之意,不由沉下脸色。
  “云家做的事情,燕州世族哪一家没有做过?”
  “并非只有云家削籍。”
  “此次与周扬一战,燕州军中无云氏子弟吗?”
  “朝廷亦有赏!”
  “夏承思一道弹劾,云氏便成了罪人?”
  “……”这一次阳玄颢无话可说。
  云沐雪一直在笑:“陛下,云家哪里是误战之罪,云家最大的罪是臣妾!”
  “沐雪!”阳玄颢听不下去了。
  “陛下不敢听了?”云沐雪笑得绝美,却令阳玄颢心惊,“陛下信任的是太后,是议政厅大臣,臣妾的话哪里能入耳!”
  阳玄颢第一次看到女子如此激动,不由呆了,竟任她说下去。
  “陛下何必对臣妾说什么?从后宫到朝廷,您哪一次不是按着他们的意思做?”笑容瞬间变得苦涩,云沐雪有些说不下去了,“陛下,您是皇帝,就没有想过如此做的后果吗?”
  阳玄颢显然是知道的,因此,他动怒了:“云沐雪,这不是你该说的!”
  “不是臣妾该说的?”云沐雪嗤笑一声,“当然不是臣妾该说的,可是,除了臣妾,又有谁会对您说?”
  云沐雪很确定,除了自己,不会有人对皇帝说这些。
  “陛下,您看着他们令臣妾母子分离,看着他们处罚云氏,以后,臣妾被除死了,您是不是还是看着?”云沐雪的语气凄凉,再无半点骄傲。
  阳玄颢被她的问题惊住了,云沐雪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能保护我吗?”
  问了便是否定。
  阳玄颢默然了,云沐雪的问题本身就是在讽刺他的权力根本不符合皇帝的身份。
  这与阳玄颢一贯的想法是相悖的。那是他一直以来被教育所形成的想法,尽管与帝王心术有矛盾,但是,阳玄颢认为那才是正确的。
  他不想因为亲疏远近而乱了礼法律令,那会动摇国本。
  虽然他想过立四皇子为储,但是,至今,那也只是“想”而已。
  这是他一直认定的原则,再在有人很明确地提到后果,很明确地质问他,他竟无言以对,只觉得那个原则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
  如果他从不能保护亲近的人,那么,最后,他只能成为真正的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