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3 节
作者:宫本宝藏      更新:2021-02-18 23:09      字数:4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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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儿,你我同心,你若离去,我心将亡!”
  夏侯云曦呼吸一重,微闭的墨瞳似乎就要睁开来,她素白面颊上汗如雨下,浑身都在发着颤,万俟宸已不敢去看那满它血色,他掰开她攥着锦被的手,一点点的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之内,她三千墨发今散,此刻铺排在软枕之上,黑白分明似她的眸,在此刻却叫万俟宸不忍一看,万俟宸看着她抱着她,心口募得蹿上一股子疼,他忽的笑开,凤眸微挑邪肆狂狷魅惑至极,是了,她爱他,若论什么最让她不舍不伤,唯有他了。
  万俟宸垂下头去,眸光泛起层层水样柔波,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擦着她的耳廓轻语,“蓝儿,我早知你欲催产,我亦知你欲解了那同心之蛊,你喂我吃的解药是假,莫论是九重帝阙还是九幽冥狱,我都不与你分开。”
  夏侯云曦周身陡然一震,那欲睁未睁的眸子陡然瞪了开来,她呼吸加重胸膛起伏,就那么直直的看向他,眼底似有意外似有骇人,更多的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愫,是不舍是贪恋,是这万丈红尘只倾赋予他的难以割舍!
  窗外夜色早已流转二是,夏侯云曦不知时辰不知年月,只知道他说的那一句“不分开”之言,她的唇瓣颤着,微微一动似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眼角一红,一滴滴的泪珠儿滚落而下,就那么怔怔的看住他再也不愿闭上眼去。
  万俟宸见她睁开眸子眸色陡然大亮,浑身上下更有一种死而复生的生气油然而生,他手心骤然一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只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眸子再将那话说了一遍,“蓝儿,帝阙之上,我与你同坐,九泉之下,我亦与你同去。”
  夏侯云曦听清了,生生死死,她不曾算到他先她一手未解成那同心之蛊,若她只有一人,生死俱是无惧,可是他之性命也系在她身,便是到了阎王殿,她亦要从奈何桥上走回来,猛的一闭眼,再睁开之时眼底便是一片清明,她定定的看着她,身下一的剧痛袭来,她再也不闪不退,不避不让的任那痛感如利剑一般劈开她身体,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便是身骨俱碎灰飞烟灭她也再不屈从!
  她心神颤抖,浑身抽搐,额上汗粒又滚,手指拼命的反握住他的手腕,不论指甲卡进他的血肉,不顾身下一的热流涌出就快耗尽她的精元气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执拗是坚持渐渐浮起血色,一层层的将她的周身都沁上妖艳凄绝!
  万俟宸凤眸半狭,眼底水光横生,他手刃仇敌万千,他马踏伏尸百万,收割性命无数他无惧,冷看肢体残横他无畏,他的手不知叫多少中原领土被血色浸染,可是此刻,他却看不得她生受这般痛楚,那血灼烫,一滴滴的溅落在他的心头,体无完肤千疮百孔,他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帝王,他平凡普通如斯,手握天下皇权却替不得她身上一痛!
  锦被几换几湿,宫人来回进出,血水一盆盆的往出送,染红了素白巾布,染红了殿中宫人衣衫,亦染红了他的眸子,低低的抽泣声在周遭响起,他用他横扫千军万马时的血性生生受着忍着,直至见她浑身僵直颤抖的不能自己、却仍是不愿发出一声之时再也经受不住的压上了她的唇,他怕了他后悔了他恨自己怒自己,他分明爱她怜她想要护她疼她,却为何要叫她受这样的罪!
  夏侯云曦仅仅剩下唯一的意识便是不能放弃,要不断使力,可是当那一滴滴的灼烫募得落在她面颊之上时她忽然惊醒,眸光渐渐清明,入目是他通红的眸,如血似墨,好似他衮服之上的玄纁相间,他近在咫尺的望着她,晶莹的泪珠滑过他的眼角落在她的颊上,往下一滚便沁在她和他的唇齿之间,又苦又涩,好似他此刻痛极的目光。
  夏侯云曦喉头哽住,浑身上下都被这灼烫的泪珠儿引燃,好似有熊熊烈火落在了她的身上,肝胆五脏轰然起火那疼入心入髓,似乎身体真的要在下一刻灰飞烟灭去,这感觉叫她心头猛然抽紧,身子剧痛而至,好似被撕裂碾碎挫骨扬灰,浑身上下的劲力陡然泄去就要就此死去再也不得复生!
  “生了!生了……”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是个皇子!”
  产婆颤颤巍巍又是笑又是哭的一声喊在血气弥漫的内室之中落定,在这满是紧张与压抑又带着绝望的内室之中清晰入耳,万俟宸募得一怔,看着夏侯云曦的脸好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夏侯云曦满面疲色的强睁着眸子,看着他怔怔的模样忽然泪如泉涌,万俟宸心头募得抽痛,他这才相信耳边之言为真!
  “蓝儿,蓝儿——”
  身后齐齐的跪地拜呼万俟宸并不去看,他只是红着眼眶喃喃唤着她的名,夏侯云曦唇角勾起,眸子半闭,紧紧握着他的手终是一点点的松开再也无力的垂了下去,万俟宸墨瞳一缩,夏侯云曦却又睁眼,语声软软的唤,“你做父皇了——”
  万俟宸只觉得自己好似经历了一场千军万马的厮杀一般脱力,心中却是不可名状的欣喜一片,忍了又忍终是将她一把揽在了怀里久久不放,十五亦是一身疲惫却又眸色大亮的侍立一旁,那抱着小皇子的产婆本是要上前给帝后相看,见此却只好退至一旁,那刚刚出生如小猴子一般的皱巴巴小婴儿见无人理他,竟虚虚睁开眸子“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万俟宸和夏侯云曦俱是身形一震望了过来——
  窗外夜色褪尽,一抹初阳破云而出!
  025唯此一子,他的条件
  曦朝历宸帝元年七月十一日晨,皇后诞下曦朝皇长子,母子俱安,宸帝甚喜,赐名为晔,大赦天下以告之,两日之后,居于宫内的文渊侯夫人在诞下一子之后血崩不治而去,因值皇子之喜未得发丧,受御赐墓地一块得以安葬,宸帝怜新子孤苦,封其为文渊侯世子,赐名为安,待成年之后承侯爵,暂与宫内居。
  夏侯云曦悠然转醒之时外头的天色复又至黑沉,周身锦被衣物尽数换新,淡淡兰香萦绕鼻端,神思蓦地清晰起来,她堪堪转头,恍然便瞧见远处窗边锦榻之上正坐着一人。
  万俟宸身上衮服已换,墨色的长袍自他肩头流泻而下,晕出奢华流转的墨光,此时此刻,他侧身对着她,背脊略有僵直,唇线紧抿,眉心紧蹙,眸光以深不可测的严肃意味的落在榻上,锦榻之上正有一团明黄色襁褓,襁褓之中皱巴巴的小娃儿正在呼呼大睡!
  小小的一张脸褶皱未散,眼睛鼻子嘴巴几乎看不出形状来,外头宫人皆言这小娃儿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可任他看了许久,也半分未曾瞧出哪一处想象,相反,他觉得这小娃儿长得真是——其丑无比!
  虽则丑,可是他就这般看着却生不出分毫的不虞来,那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的睡着,胸膛处起伏细微,莹润小脸上有细细的绒毛,窗外的月华落下来,整个人好似个玉团儿一般叫人想去亲近,这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便是让他捂在心里捧在手里亦可,可他看上去又是那般脆弱,好似一碰就会坏掉,万俟宸眉心皱的更紧眸中却是一片水润,就这么看着愈发入了痴,即便看的入了迷他也时刻未曾放过身后半分响动,那一束眸光往他身上一落便叫他感应似地的转过了头,果然瞧见一双黑白通透的眸。
  万俟宸豁然站起身来就想往她床边去,刚走出一步却又去看锦榻上的襁褓,那模样竟有些犹豫似地,夏侯云曦眸光切切的落在那襁褓之上,“快叫我看看!”
  见她撑着床榻起了身,万俟宸也顾不得许多,手臂僵硬的将那襁褓揽在了怀中朝她走去,夏侯云曦看着他那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便觉得有趣,又加上睡足了觉扫去了面上疲色,整个人愈发显得精神十足,她满眸期待急切又有些担忧的伸出手去,待她看到那襁褓之内的小孩儿,终是眼圈一红滚下泪来。
  万俟宸将她扶着半坐起来,又撩起明黄锦被将她捂了个严实,她好似天生便会照看孩儿,将那小小襁褓抱在怀中妥帖自然至极,见她落了眼泪,万俟宸心中散去的情绪又蓦地涌了上来,不由将她揽在怀中喉头好似被塞了一块硬铁似地不得做声。
  “真好,真好——”
  夏侯云曦眸光上上下下的将襁褓之内的小娃儿探看一遍,直到确定孩儿手脚俱全呼吸如常之后才彻底的松了口气来,万俟宸为她拭泪,语声微哑,“刚生了孩儿怎好落泪?孩儿一切都好,你尽可安心。”
  夏侯云曦抬头看他,眼底千百种情丝缠绕,直将他的心也缠的酥酥痒痒,他心随情动,掌心抵着她的后颈唇压了过去,唇瓣捻吮,香舌勾缠,只待二人都气喘吁吁之时他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粗喘,“不必说,我知。”
  她的心思他当然全都知道,他要和她生死同行,偏偏就不解那同心之蛊,若彼时命悬一线之时没有他在她身边,她此时香消玉殒亦未可知,这一生不离不弃,这一世共看曦朝山水,九重天阙他要她同坐,九幽冥狱他亦要与她同行,她从来知他情深,却不知他可为她做到如此,其实她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此番情深,已是不能以言道之,唯有铭刻于心,生生世世不得相忘。
  两人相对而望,忽觉有些不对,垂眸一看,襁褓之内睡着的小家伙正虚睁着眸子瞅着他们,竟是不哭不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夏侯云曦面色微粉,斜睨了万俟宸一眼复又去看怀中小人儿,目光似水般柔,“他的手脚这样小,将来长大不知是什么样子……可想好叫什么名儿?”
  万俟宸眸光垂在襁褓之内,启唇之时不由带上两分温透,“你生下他实为不易,且他出世之时正是天明之刻,晔兮如华,依我看,不如以‘晔’字为名?”
  夏侯云曦眸光微亮,“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只望他一生顺遂光明。”
  万俟宸唇角勾起,“他是你与我的孩子,定然不会教人失望!”
  夏侯云曦心知万俟宸对小晔儿心有期许,只是母亲与父亲的心思多有不同,可无论如何,他总归要在这九重宫阙之内长大,而后生杀予夺手握皇权走上那至尊之位去,万俟宸看着夏侯云曦眼中薄光转浓便知她定然想了许多,不由得捏了捏她的耳珠,轻声唤进外面侍候的凝香来,“你睡了那样久,早该用膳才是,且让凝香将他抱出去。”
  万俟晔还不怎么睁得开眼来,不过看了他们一会子便有些乏了似地闭着眸子好似睡了,夏侯云曦看着这般乖巧的小晔儿心中满满都是不舍,可对上万俟宸的眸子却又知他担心自己的紧,不由将孩儿交给凝香带了出去。
  万俟宸见夏侯云曦眸光一直随着凝香的背脊往出走,不由揽她入怀浅声笑开,“外面宫人齐备,你无须担心。”
  夏侯云曦深吸一口气半躺在他怀中,腰身之处还在隐隐作痛,听他此言不由抬头看他,“我想留他在身边自己教养,可好?”
  此话自然是于礼不合,可万俟宸见她眸光水漾楚楚动人,却是唇角勾了勾给应了,“自然依你,只是你身子此次大损,除非十五发话你有那个精力照看他,不然我是不许的。”
  夏侯云曦自然知道自己身子如何,听他如此一言心中当然高兴至极,万俟宸复又唤了宫人进得内室来,各样吃食送上,夏侯云曦果然觉得饿了,万俟宸着众人退下,亲自端了粥喂她,夏侯云曦再不推拒,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吃完。
  喝完粥又喝药,他皆不要旁人侍候,因是刚生产完毕还不能洗澡,万俟宸亲自拧了帕子与她稍作擦洗,她身上里衣是换过的,此刻身上还算清爽,饶是如此她也受不住他解了她的衣裳,尤其是腰腹腿间仍有伤患连她自己也不敢去看,万俟宸手脚极其小心翼翼,擦至她腰间时手中动作带着颤儿,他极快的扔了帕子挨着她躺下,再开口之时语声又哑。
  “十五说需得好生睡上三五日方可缓,我陪你。”
  夏侯云曦紧紧贴往他怀中,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一片平坦甚有两分不习惯,万俟宸知她身上还有隐痛并不敢使力,只是轻轻拢住她,却觉她的手从他腰间穿过紧紧搂住了他,樱唇微启,她的声音带着两分飘忽绵长,“我那时只怕往后再也不能睡在你怀里。”
  夏侯云曦喃喃念着,药力涌上来,让她的舌头都有些发软,迷迷糊糊之间腰间的手臂似有收紧,她又在他胸前蹭了蹭,枕在他肩头舒服的叹了口气,万俟宸眸光深重的落在她脸颊上,不由侧过头去吻了吻她的唇角,轻轻淡淡的药味未散,蓦地叫他心头一涩,“不会,永远不会——”
  万俟宸走出内殿的时候钟能钟